《橘子味暗恋》小眼绘子

4、4

　　好朋友大老远来一趟，只请人家吃个麻辣烫，未免太寒酸了些，夏灵指着一家龙虾馆，说：“吃这个吧，这家好吃。”

　　李瑶看了眼这家店的招牌，全国连锁的，在她的城市也有，人均消费不低，她偏头问身边娇小的女人：“好吃，你吃过啊？”

　　夏灵抿唇，羞涩地笑笑：“美团有代金券，我看过评价。”

　　她的五官属眼睛生得最好看，像一对闪耀的珍珠，灵动俏媚。眼皮微动，浓密的睫毛低垂着，轻微如同羽毛，因喝过酒两颊晕红尚未褪完，乖乖站在那儿的模样像只安静盛放的娇艳花朵。

　　李瑶慢慢敛起眸光，说：“那就去吃，我请客。”

　　“那不行，说好了我请客的！”夏灵拽着她的胳膊往龙虾馆里走。

　　李瑶人高手劲大，她一把将人扯了回来：“夏灵，我不是在给你省钱，我就想吃麻辣烫，真的，我一个人的时候吃麻辣烫总觉得差点意思，所以吃的也少，只有跟......你一块吃才有那么点感觉。”

　　她中间微微停顿的那一下，其实想说的是跟你们。
　　至于话里隐藏的还有一个人，她们心里都清楚是谁。

　　看她这么较劲，夏灵就不和她争了，领着李瑶去了她常光顾的一家麻辣烫店。

　　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坐在收银台的是老板娘，见熟客来了，起身热情招呼。

　　“哟，还带了个美女呢。”
　　“是呀。”她回以甜美的微笑。

　　夏灵人小巧，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脸蛋圆润线条流畅，五官比例极好，皮肤干干净净，哪怕快28岁的女性，外表看上去与实际年龄显小好几岁。

　　李瑶在座位上单手托腮凝视冰柜前弯腰夹菜的单薄背影，记得读书那会儿，她和夏灵，余温婉三人会在每个星期天的中午就离家出发去学校门口的几家小吃店吃东西。

　　她们最爱吃的是麻辣烫，准确来说是夏灵爱吃，余温婉听她的，依她的喜好，李瑶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

　　夏灵从小无辣不欢，可气的是皮肤还好，青春期从没见长痘，每次李瑶只要冒出颗痘痘，看见夏灵那干净嫩白的小脸，心里就不平衡，上手去揉搓她的脸，嫉妒地说：“你长痘呀，倒是长一个呀！”

　　夏灵和她扭打成一团，余温婉则会来帮忙扒开她的手，把人护在身后，挑起一边眉毛：“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傻乐的小姑娘当场变脸，一掌拍在余温婉腰上：“你才小孩，我比你大好吗！我不就比你们矮点吗，天天小孩小孩的叫。”

　　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走了，余温婉屁颠屁颠跟上去哄她，李瑶无奈地走在最后面看着两个弱智儿童打闹。

　　有时候她在想，这两人真的太黏了，比学校里谈恋爱的小情侣都还腻歪，要说她们好到什么地步呢，夏灵曾经有段时间和班级里一帮不学好的女生一起孤立过余温婉。

　　余温婉从头到尾没怪过夏灵，她知道校园霸凌有多可怕，不听她们的话就会被堵在厕所里挨巴掌，而且夏灵只是表面演戏而已，私下没人的时候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后来日子久了，彼此的性格大家都相互熟悉了，经过日复一日的相处，同学们渐渐明白了余温婉是怎样的人。

　　性格温柔好说话，在集体中像温暖的小太阳。拉帮结派的女生仍旧孤立她，但好学生愿意跟余温婉一起玩，从形单影只到有三两成群的好友这个过程是顺其自然发展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时间一长，那些个看不惯她的也觉得没啥意思，慢慢的就散了，夏灵便光明正大地回了余温婉身边。

　　回味青涩的青春时期，李瑶不禁感慨万千，进入社会后她时常后悔当初没有努力学习考个好点的大学，果然应了长辈的老话，吃不了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

　　她无数次想放弃眼下这份工作，出色的年轻人前仆后继，压力太大，眼看就要奔三，自己仍孤身一人垂死挣扎，迷茫找不到方向。

　　“在想什么呢？”

　　夏灵打往李瑶面前放了罐开好的饮料，拉回她的思绪。
　　“我在想要是能穿越回高中，重新再来一次，我绝不浪费宝贵的时间。”

　　夏灵笑而不语，五指不自觉收紧，易拉罐被捏出个坑，诸如此类的幻想她不知梦到多少回，奢望一觉醒来，自己身在高中课堂。

　　那样痛苦的事就会被阻止，丢掉卑微怯懦，无所畏惧地走在阳光底下。
　　老板娘把麻辣烫端上桌，满满一大碗，李瑶拉开旁边消毒柜，拿出两个小碗和夏灵一人一个，俩人开吃。

　　这个点小店暂时就她们一桌客人，老板娘手机上的外卖订单倒没停过，老板在厨房一个人忙不过来，她进去帮着一起做。

　　李瑶爱吃麻辣烫里的粉丝，安静的环境下，滋溜滋溜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吃的也很带劲，晚餐那顿牛排她是真没怎么吃，特意把胃口留给了夜宵这顿。

　　“你明天就得走吗？”夏灵问她。

　　“是啊，明早九点的高铁。”李瑶喝了口饮料，大大咧咧地打了声嗝：“妈的，我们老板死抠，往返只允许做一趟飞机，明天还要转一次车。”

　　大方的老板少得可怜，反正工作这么多年，夏灵是没遇到过。
　　资本主义从来不会共情辛苦工作的员工。

　　忙的时候加点班天经地义，闲的时候又各种挑员工的毛病的，这种老板比比皆是，反正赚钱了人家笑哈哈，赔钱了发不起工资就跟你扯心灵鸡汤。
　　“打工真没意思！我不想打工！”

　　李瑶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着夏灵：“夏灵，你存点钱，我们回老家合伙做个小生意，赚的少也比打工强啊，说不定做大了能发家致富呢，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夏灵不是没为以后着想过，只是有心无力，如果不往家里交钱，以她省吃俭用的习惯，现在肯定有笔小金库了。
　　残酷的是她现在的存款连一万块都没有，何谈未来呢，但她不想扫了李瑶的兴致，便说：“好啊，我努力。”

　　李瑶知道她的情况，随口一问：“你还往你妈那儿上交工资吗？”
　　夏灵没说话，用纸巾擦了擦嘴，垂眸不语。

　　李瑶气笑了，话里含着怒其不争的意味：“夏灵，你知道你多大了吗？你快三十了！你要为自己考虑啊，不能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呀，我记得前年你爸就把债还完了吧，怎么还要你给钱？”

　　夏灵的声音微弱：“我爸最近的厂子生意不太好，我弟读大学开销大，奶奶身体也不好......”

　　李瑶椅背后倾，双手抱臂，嘴巴动了动，似乎在咬后槽牙，她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据我所知，你高中毕业出来打工，且不说你工资多少，整整十年了，就算一个月只给一千块，你妈那儿也有你十万块了吧。好，这就当我们做子女的为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给点钱是应该的。可你那个妈，有没有关心过你，有没有发自内心的问你一句，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钱够不够花！”

　　“没有吧？”李瑶越说越愤愤不平：“就连我那个眼里只有后妈的老爸偶尔也会打电话过来关心我死在外面没，而你的亲妈对你不闻不问，你不寒心吗夏灵，就凭这个，你还要继续给她钱吗？！”

　　这些话直击夏灵心底最深处，酸涩难忍，眼泪险些溢出眼眶。原来这些年她没回家，李瑶居然都知道她的情况，估计是有意拜访过老家的奶奶。

　　见她不说话，也怕她心里难受，李瑶吸吸鼻子，把后面一堆肺腑之言咽回了肚子里，二十好几的成年人她能不懂吗？关键能不能走出那一步，还得看她自己。

　　“吃饭吧，别浪费，还有好多呢。”李瑶重新拿起筷子，再也没话了，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吃着，一碗麻辣烫见了底，夏灵起身去买单，才不到一百块。

　　她付完款，回头看见拿外套背包的李瑶，心里其实特别过意不去，这些年，虽不常见面，但有麻烦，她二话不说帮忙，反观自己，连顿像样的饭都没请过她。

　　李瑶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对她说：“走吧。”

　　夏夜热浪不减，一丝风也没有，闷的像个蒸笼。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李瑶解开衬衫一颗扣子，皱着眉说：“你们这儿真热，比我那儿热多了。”

　　“嗯，w市的夏天温度很高。”夏灵说：“晚上去我那儿住吧。”
　　“不了，我找了家离高铁站近的酒店，反正可以报销，不住白不住。”

　　说到这儿，李瑶视线突然往下，扫视夏灵一圈说：“你不热吗，长袖长裤的。”

　　夏灵愣了一瞬，“啊，我习惯了，我怕晒黑。”
　　“您都白的跟牛奶似的了，还怕黑呢。”
　　“这几天跑外卖，有点晒黑啦。”
　　李瑶停下脚步，与她面对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夏灵，我希望你辛苦赚来的钱能握在自己手里。”

　　晚风扬起夏灵耳边的碎发，她抬手勾到耳后，轻轻点头。
　　李瑶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仿佛把千言万语都硬生生憋了回去，张开双臂给了夏灵一个拥抱，拦了辆出租车道声告别便离开了。

　　夏灵目送车子消失在繁华的夜色里，她转身的瞬间，对面马路一身黑衣的陌生人同时也背过身，拉低了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