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奋斗记》草莓西瓜

25、第 25 章

　　要说最近除了春耕，何家村里最大的新闻就要数穆家回村这件事了，至少之前老何家把几个孩子分出来的单过的事儿都没人议论了。

　　只是乡下人连县衙里的小吏都没怎么见过，更不要说京城朝廷了，大家都分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个在京城里当大官的大人物坏了事，好像还死了好几口子人。这家子回来的第二天，穆永宁父子两个又去了太平镇的码头，迎回来一排棺材，葬到了穆家祖坟里，接着穆家就撤下了红灯笼，大门紧闭，说是守孝。

　　村里不是没人好奇，可是除了黄里正和村塾的陈夫子去穆家拜访过一次之外，就再没人去过他家了——不管他们是不是倒了霉，可还能住得起那样的大宅子，用得起管家和老妈子，那就还是乡下人攀不起的大户人家。

　　而知道具体情况的黄里正和陈夫子也从不议论这家人，于是，从前没有主人的穆家宅子很神秘，现在主人住进来了，穆家宅子还是很神秘。

　　除了那天见过穆家上下之外，何贞也没见过穆家的任何人。除了洗尿布和担水，何贞几乎足不出户，就待在何家院子的东厢房里，做饭，做针线。

　　弟弟们有了合身的衣裳和新布鞋，双胞胎也换上了大小合适的小夹袄，几个孩子都整齐干净，不会让人一看就觉得是没娘的孩子，何贞心里也踏实许多。

　　二十五这天，何贞还是泡了二斤黄豆，另外又加了一斤绿豆，准备炒糖豆。然后叫了明义去四婶家买十个鸡蛋。因为家里的油不多了，尽着这些油，何贞做了三十个蛋卷。

　　她本想让明义跟着吃几个，可是明义鼓着小脸拒绝：“大姐，我不吃，你拿着去卖钱的。”

　　何贞摇头失笑，并不强求，只是把剩下的七个鸡蛋全都煮了，再让明义吃一个的时候，他倒是乖乖的拿了一个。早上家里只剩下一个鸡蛋了，何贞给明辉带了饭，这会儿再煮，明义也知道哥哥有的吃，且鸡蛋比姐姐做的蛋卷便宜多了，便吃得比较坦然。

　　炒好糖豆，何贞跟明义借来了笔墨，开始往鸡蛋上画画。这是前世她小的时候，奶奶哄着她的一种方式，父母离异后各自成家，没人管她这个多出来的孩子，她又性格内向，奶奶便煮几个鸡蛋，教她往鸡蛋上画画，倒比专门练画画有趣许多。

　　明义是知道姐姐会画画的，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见姐姐拿着笔描花样子，可是往鸡蛋上画画，他还是第一次见呢。他觉得十分新鲜，搬着小板凳坐在姐姐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因为鸡蛋是圆的，又很小，所以何贞并没有按照时下读书人的一般做法去绘制单幅的小品，而是选择了花叶相连的图案，比如荷叶田田、碧水蓝天或山峦起伏之类，没有彩色颜料，就纯用墨色勾勒，力求简洁明快。画好之后拿着鸡蛋一转，又有那么一点走马灯的意思，拙朴且别有一番趣味。

　　等晚上明辉回来，看了描着花样的鸡蛋，也觉得十分有趣，直呼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对于这个，何贞倒是并不怎么抱希望，其实画完她就有点后悔了，这东西本质上就是煮鸡蛋，连调味都没有的，只要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说起调味，何贞忽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吃过茶叶蛋！所以其实，更现实的一个点子是卖茶叶蛋？何贞想了想，决定明天跟陈娘子买些调料回来，如果茶叶太贵，那她就做五香卤蛋，拿到码头上，肯定有人吃。

　　因为穆家扶灵回乡，据说棺木都是走的水路，何贞就知道，现在冰雪消融，码头上的生意彻底起来了，之前陈娘子提议的到码头上卖东西的事情也可以着手进行了。

　　二月二十六一早，何贞把画好的鸡蛋、三斤炒糖豆、三十个蛋卷并她新做好的十七个荷包装到大篮子里，正准备出门，就听见院门外何四婶来叫她。原来四婶家刚刚托人买了头小毛驴，用来拉车，今天要去赶集，特意过来，捎带何贞一程。

　　何贞做早饭的功夫，明辉已经去了南边山脚一趟，往家捡了不少树枝，倒也够家里用的。何贞特意嘱咐明义，房里的炭盆好好烧着，这两天倒春寒，不能冻着弟弟妹妹。出门的时候正听见二婶李氏在说话，“三月里了还生着火盆子，这是当少爷还是得了痨病……”何贞并不理会，径直出门。

　　农家院子隔不住动静，何四婶也听见了李氏的话，待四叔赶着小毛驴上路之后才问：“贞丫头，你屋里还点着炭盆？”

　　何贞并不否认：“本来熄了的，只是这两天又冷，我弟弟妹妹体弱，不敢大意，明义也还小，暖和些总不是坏事。那些碳都是我爹买的，也没用家里的钱。”

　　何四婶自己的儿子也很宝贝，并不觉得两个月大的婴儿仔细些有什么不应该的，只是道：“你二婶这个人哪……凡事你别理她就是，反正伤大天理的事儿她也不敢干。哦对了，这不是有了这个牲口了嘛，也不用你四叔推车子，往后我们也逢集就去卖豆腐卖鸡蛋，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吧。”

　　何贞大喜。有何四叔在一边，自然是安全许多，四婶这是格外照应她呢，那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这次何贞还是先去找了陈娘子，借了上次用的小秤之后，跑到集市上，跟何四婶他们一起，把筐子放在了驴车的车板上，正式出摊了。让她更加惊喜的是，这次她居然有了回头客。刚摆好摊子没多久，就有两个妇人来买了些糖豆回去，说上一集买了，孩子喜欢，早就盼着这一集再买了。
　　因为成本的关系，炒黄豆是三文钱一两，而炒绿豆就要四文钱一两，两人还真两样都买了，让何贞早早的就开了张。

　　其实一两豆子真的不多，沾了糖霜就蓬松些，但是馋嘴的小孩子很快就吃没了，自然还惦记着下一回，所以何贞的这个生意算是相当不错。

　　她忙过去一阵，四婶那边也开了张，豆腐没怎么卖，倒是千张卖了几斤，何四婶夫妻也挺满足，并不着急，毕竟镇子集上的价格比他们在村里卖要高些。

　　何贞抽了个空，装了两根蛋卷和两包糖豆，放到何四婶的小篮子里：“四婶，我自己做的东西，您拿回去给壮子吃。”何四婶的儿子何壮今年刚三岁，跟奶奶留在家里。

　　“你这孩子，可不兴这个，这么贵的东西，他会吃个啥！”不等何四叔拒绝，何四婶就拦住她。

　　“四婶，咱可出着摊呢，别拉拉扯扯的，叫人笑话。”何贞看到一个中年妇人走近，像是在打量她摊子上的东西，连忙转了身去。

　　“那我可得给你钱。”何四婶也知道不好推来推去的，就接了下来，转头就叫何四叔拿钱。

　　何贞连忙拒绝：“四婶，您要是这样，往后我再不敢吃您家的豆腐，也不敢坐您家的车了啊，要不就都得给钱。”

　　“你这丫头！”四婶摇头，跟丈夫对视一眼，无声的笑笑。

　　那位中年妇人不远不近的看着，等两方都不说话了，才含笑走上前，却是拿起一个鸡蛋问：“这个是什么说道？怎么卖？”

　　何贞看她四十上下，保养得倒也得当，穿得洗棉布袄裙，头上簪着银簪，手上戴着个金戒指，知道她家境应当是不错，便连忙应道：“就是画的鸡蛋，清明吃鸡蛋嘛，我往上画个花样，瞧着可不就有趣多了？也不贵，一文半一个。”

　　“这是你画的？”那妇人兴味更浓，“你一个小丫头还会画画？你可识得字？”

　　“识得一些。”何贞点头，“画画没学过，就是描过花样子。”

　　“你是何家村的吧？”那妇人把自己的篮子拿过来，“这些鸡蛋我都要了，再给我五个蛋卷，炒豆子要半斤吧，要绿豆的。”

　　何贞一边称着东西，就听那妇人叹息：“农家的孩子都能不花银子就上几年学堂，镇国公可真是造福乡里，了不起啊。”

　　这一单生意做完，最担心卖不掉的鸡蛋还卖了九文钱，何贞心情不错，接下来就越发顺利，很快就卖光了所有的零食。她便起身，要去趟陈记货栈，跟四婶说好了一会儿回来，就小跑着走了。

　　何四叔瞧着她的背影，倒是笑得十分开怀：“你说这小丫头，还真行，这卖了好几百文钱呢。”

　　四婶却拍他胳膊一下：“可别出去说啊，这孩子挣俩钱不容易，你看她瘦得……”

　　到了陈娘子这里，何贞先把这些天做的十七个荷包拿出来，算了二百五十五文钱的帐，又买了一把小秤，五斤油，最后折下来，只拿走了一百文，就这样，何贞也是满意的，毕竟一口吃不了个胖子。

　　回去的时候何四婶无论如何也要塞块豆腐给何贞，直到她收下了才让她下车回家。

　　何贞踏进院门的时候跟何老汉正好走了个对面，他看了何贞一眼，想起二儿媳早上念叨的话，就叫住她：“你见天往外跑，都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