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奋斗记》草莓西瓜

18、第 18 章

　　“贞丫头，可是遇上什么事了？”何四婶被人拉来看热闹，却远远的就喊上了。

　　因为父亲的死，何贞有些迁怒来叫何大郎去打架现场的何四叔，可是理智上说，她也知道跟何四叔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而四婶这人虽然有些泼辣，可爽利热情，人品正派，跟张氏从前也处得挺好，何贞自然也尊重她，看着她走过来，没有旁观看戏，而是关心自己，她扭头露出个浅笑来。

　　何四婶也是个妙人，走近了也不说旁的，伸手就去接何慧，嘴里说：“我给你抱着你妹子，你忙。”

　　何贞有啥忙的？不就是拿刀对着李氏么，她的火气都让这话给浇灭了，只想笑。她努力板着脸，放心的把妹妹交到何四婶手上，再转身对着李氏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就没了。

　　“不是，你干啥？我还得家去做饭呢，你们不得吃啊。”李氏一看，何贞这是不依不饶了呀，顿时决定先走。今天这事儿要是办成了自然是何贞没招，可是这会儿没办成，那就是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腥，估计得被这个小心眼又彪悍的丫头给记恨上。

　　她这话说得，既是强行挽尊，给自己一个溜走的借口，又在提醒众人，何贞几个可还是吃着她做的饭，被老何家抚养着呢，算是临了给何贞挖个坑。

　　“二婶想卖了妹妹，二婶做的饭我们也不敢吃了。”何贞晃了晃手里的菜刀，视线掠过李氏，“我说过，谁动我弟妹，我就跟谁拼命，二婶，咱说话算话。”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完，何贞就朝李氏扑了上去。

　　李氏“啊呀”一声惨嚎，拔腿就跑——其实，就何贞的身高和力量，根本就伤不到她，可是大概还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李氏天然的心虚，居然就这么一路大呼小叫的跑掉了。

　　众人瞠目结舌。

　　李氏的嘴不好，东家长西家短，气人有笑人无，没事搅三分，村里没几个人真心跟她处得来，可是她是媒婆，大家总有用到她的时候，又加上她男人是候选的里正，时不常就当一回大头，帮帮这个拉拉那个的，所以也没多少人真的和她交恶。这阵子老有热闹，除了几个实在和她不对付的人说些不中听的之外，其他人大半还是纯围观。

　　能瞧见李氏没命的跑，也算是围观得挺值的。众人震惊过后，不免笑得不行。

　　何贞抢回了妹妹，是没打算轻轻放过的，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现在爷爷是户主，真要是把弟弟妹妹卖了，告官都不管用，因为人家合法！这次，何贞是真的想要分家了，不是经济原因，而是人身安全考虑。可是李氏这个反应，她也是瞠目结舌的众人之一，等李氏跑没影了，她才木然道：“原来这就是有规矩的妇道人家。”

　　何四婶咯咯直乐，乐完了又觉得不大合适，就抱着何慧走到何贞身边，问：“贞丫头，你不家去？”

　　“去，这事儿得好好说说了。”何贞长长吐出口气，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没把握。

　　何四婶凑近了，把何慧递还给何贞，嘴里说：“知道你宝贝你妹子，快还给你，家去吧。”俩人双臂交叠的时候，她又压低了声音说：“你四叔说昨儿个在县城看见黄里正了，今天许该回来了，你看要不要找他主持公道？”

　　何贞眨眨眼。

　　何四婶这样说是有缘故的。何贞姐弟的悲剧源自父母的惨死，其实最根本的是父亲的横死，而这事儿是那场斗殴的后果，可说到底，斗殴为的是黄里正的侄女。黄里正自然是有私心的，可是大面上一般不差，这个时候，就是有那么一两分心意，也会照顾着几个孩子一点。

　　明白了这个意思，何贞点点头：“我知道了，婶子。”

　　晌午这顿饭，明辉要在村塾里吃，当然不是村塾管饭，而是自家早上带着的粗面馒头和一点咸菜，农家的孩子，不用干活，还要吃干粮，这样就已经是不错的了。陈夫子收了穆家每年赞助的银子，又有学生家长送的菜蔬布料，生活倒也富足，并不吝惜一点炭火，让孩子们有热水喝，所以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何贞也就由得明辉这般。

　　她回了自家院子，厨房里已经点了火，李氏在做饭，而明义正扒着东厢房的门，眼巴巴的盼着自己。她连忙把睡得正好的何慧放到床上，跟明睿头挨头躺在一起，这才关了门，安抚明义：“别担心，妹妹好着呢，等会儿醒了，你喂喂她。”

　　明义点头，眼眶里还有水光。

　　“你大哥不在，我却是要做一回主了，明义，咱们从这个院子里搬出去如何？”随时有可能被卖了，这个事实给何贞敲响了警钟，她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

　　“大姐，你是说分家吗？”明义一手拉着妹妹的小手，一手抓着何贞的袖子，有些不明白，“你不是说不到时候吗？”

　　何贞摇头：“我原也不曾想那么多，可是今天这事提醒了我，若是叔叔们不想养活咱们了，只要爷爷同意，随时都能卖了咱们！男娃爷爷许还舍不得，可是我跟慧儿，爷爷十分舍得！我多少能做些活计，想来还安全些，可是慧儿就太危险了！”

　　明义哭起来。

　　他人小，可是爱听事儿，知道把孩子卖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以前爹娘偶尔闲聊也说过的，特别是女孩子，竟是生不如死，他虽然不懂是为什么，可一直都知道，孩子不能被卖！

　　“明义不怕。大姐这次一定要让爷爷答应分家，咱们五个，一定要在一起，少了谁都不行！”何贞语气坚决。

　　何老汉跟何二郎回来吃饭的时候，自然已经知道二儿媳妇失败了。他也不是特别失望，不待见孙女，倒也没到恨之欲死的地步，便坐下来吃饭，还让李氏去叫明义过来。

　　李氏哪还想再跟何贞打照面，就支支吾吾的不肯。

　　“老二家的，你这是作甚？莫不是怕那俩孩子？”何老汉一眼看穿，不客气道。

　　李氏也觉得自己很怂，不过还是豁出脸皮去上眼药：“爹，我还真怕了那大丫头，今天又拿着刀追我，这三天两头的动刀子，谁不怕啊。”

　　其实那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何贞刀是拿了，可还没追，她就自己跑没影了。

　　何老汉“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这丫头要干啥？”

　　“谁动我弟妹，我就跟谁拼命！”何贞推门进来，也不坐，居高临下的瞅着何老汉，“爷爷，我正好想来问您，我们姐弟五张嘴，不好养活，不如您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成不成？”

　　“混帐！”何老汉又拍了一下桌子，“老何家的孩子，怎么就得自生自灭了？”

　　“老何家的孩子，怎么就得送给姓穆的？”何贞飞快的反问。

　　“那是女孩子！”何老汉下意识的回。

　　何贞冷笑：“女孩子就不是孩子，就不是你老何家的孩子，对吧？”

　　“你个丫头怎么这么刁钻？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何二郎看不过去了。

　　“二叔啊，我听说黄里正马上就回来了，您不去瞧瞧？”何贞瞟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

　　何二郎果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何老汉看着次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极为心塞，对着何贞就更没有好脸了：“快叫你兄弟来吃饭，别废话！”

　　“这老何家的饭，我们大概是吃不得了。”何贞道，“早晚都得被您卖了，我们少不得自己先走，爷爷，您疼爱晚辈一回，把我们分出去吧，别人我不管，就把大房分出去就好。”

　　李氏的眼睛亮了。

　　就连准备出去的何二郎也坐了回来，两口子不住的打眼色。

　　“不知死活的东西！”何老汉十分恼怒，“我这是为了谁？你们爹娘都没了，不靠着叔叔们，你们能活？”

　　“爷爷，虚头八脑的咱就不说了，左右我三天两头甩刀子，不听话，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不会说叔叔们的坏话，这样不好吗？往后我们不担心婶子们会把我们卖了，婶子们也不担心我们把她们吃穷，多好。”何贞甚至扯出个乖巧的微笑来。

　　何老汉死死的盯着何贞。

　　何贞并不惧怕，坦然回视，甚至因为她站着，何老汉坐着，她还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意味。当然何老汉没有文化，想不出什么特别有气势的形容词，只是这种孙女占了上风的感觉让他极为不喜。

　　怒火上冲中，何老汉也想起了过去一个月里发生的种种冲突，不得不承认，两个儿子也确实是不愿意抚养侄子侄女们，何贞说得也不算错。只是他一种强烈的“我一腔好心都喂了狗”的心思，让他十分不甘。他便道：“你兄弟们也是这个意思？”

　　“是。”何贞肯定。

　　“那叫明辉来跟我说。”何老汉一副“我跟你说不着得跟男人说”的架势，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背地里劝他，我今天就在门口等着，他一家来我就问他。”

　　何贞答应了，不过提了个条件：“您得把今天这事儿也说给他听，问他什么想法，不然他最是孝顺您的，必然会顺着您说。”言外之意就是，明辉是很恭顺的，就算心里不满也会听您的话，可是今天的事触及到了底线，他们姐弟都不能容忍。

　　何老汉听了后半句，心情倒是舒畅些，挥手叫她出去，浑然不管她没有饭吃的事儿。

　　明辉，就看你的了。何贞坐在屋里做衣裳，难得的心情也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