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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心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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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还没有赶上来的人,已经失去机会了。”言缺面对众人,神色怏怏。
说完,抽出玉轴,修长的指尖拂过卷面,还没有抵达极天西崖最高峰的人,通通化作红光,回到自己的门派之中。
萧决然看到一道红光,就在不远处,只差一点点,很是可惜。
言缺一定可以感知到那个人,但是言缺没有再稍稍等上一等。
萧决然心想,如果是他说不定会给那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指尖停在卷尾,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住卷轴。
言缺用力一扬,玉轴随着灵巧的力道甩了出去;再拉着卷轴,原地绕了一圈,玉轴的另一端便延伸开去,绕着山巅围了一圈。
卷面开始扩张,一个大型的试炼场布置完成。
“第三场试炼正式开始,”言缺放开卷轴,病恹恹地说,“试炼的规则很简单,就是两人一组比试,而这山巅就是场地,谁要谁超出玉轴卷面的范围,谁就失去资格。”
有人问道:“就是把对方打出卷轴外吗?”
言缺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言缺淡然道:“是杀了对方。”
“什么?”这次问的人很多,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言缺面不改色地重复:“两人一组比试,谁能杀死对方,谁就获胜。这很难懂吗?”
周术眉头紧皱,冷笑一声,摊开掌心,召出玲珑幡,从众人之中站了出来,慷慨道:“前辈的比试规则,恕我不能苟同!”
“哦?”言缺笑了,一双凤眸眯成月牙儿,“你可知道,我嗜杀成性,最赞赏的后辈就是有血性的,能够杀人不眨眼的吗?”
周术面上现出厌恶的神色:“不知。”
言缺再问:“你可知道,战场上,别说是不相干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下一刻,也可能是立场不同的敌人?”
周术反问:“那又如何?”
“那就是我制定此次试炼的原因,”言缺笑起来很明亮,身上的病态都随着笑颜淡却,“谁知道今日与你言笑晏晏的友人,会不会是敌方的卧底,你能狠下心杀了他吗?谁知道今日与你推杯换盏的红颜,明日会不会转投地方阵营,你能不留情面地向她出手吗?”
周术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当年挽天大战,我在东陆,并没有被波及。我无法与前辈感同身受,但也理解前辈当时做出的选择。可是,这与现在的试炼有什么关系?人到极端程度,不得不做出选择;这与道友切磋比试,却要平白无故取他性命,并没有直接关联。”
言缺想了想,点头:“你说得有理。”
周术松了一口气:“还请阁下改变试炼规则。”
言缺笑意不减,摇头:“我心意已决,不会因为你的三两句话,就随随便便更改一早就定下的规则。”
周术没料到言缺看似被他说定,却仍旧固执己见,当即十分气恼:“言前辈,恳请收回规则!”
“不。”言缺脸上笑意顿消,滚滚煞气冲着周术而去,“我才是挽天书院的长老,是你们试炼的考官。既然我定下了规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遵守。如果你想滚回北冥宗,我立刻送你去;如果你找死,我也不会让你在死前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送你走得爽快。”
何奇悲站了出来,替周术接住言缺的怒火:“言前辈,你说规则是杀死另一个考生。而你一开始说,如果考生超出卷面范围,离开山巅,也算失去资格。那么,我想请问,如果不杀死考生,将对方打出玉轴卷面,算赢吗?”
言缺抽出腰间的玄刀,立在冰面上,双手握住刀柄,整个人宛如一尊无情的战神。
他冷冷道:“不算。我说,要杀死对方,这句话很难理解吗?但凡故意将人打出玉轴卷面,两人都算输。或者,我说得更加清楚一些,不能杀死对方,就算输。”
规则宣布完毕。
言缺扫视众人,最后确认道:“还有谁没有听明白吗?”
众人无不缄默以对。
言缺病倦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没有人反对,那我就当你们都听懂了。”
旭日高升,阳光洒落在冰山之上。
极天西崖风雪日夜不息,就连阳光都是冷的,冷得众人一哆嗦。
“第一组,灵音寺悟心,北海青阳阁曹瑾,两位出列。”
言缺执刀而立,不动如山。
被叫到名字的悟心和曹瑾走到冰山中央。
“阿弥陀佛,”灵音寺的悟心双手合十,“上苍有好生之德。贫僧绝不无故杀生,只好退出试炼了。”
言缺说了个“好”字,接着确认:“你不后悔?”
“不后悔。”悟心和悟行异口同声地答道。
言缺面无表情,既无赞赏之意,亦无看轻之意,直接右手一挥,灵音寺的两位僧人就化作两道红光,消失在了冰山之巅。
悟心和悟行二人消失,给了剩余考生重重一击。
他们在此之前,或多或少地抱有侥幸心理,那么现在绝不怀疑这一点——言缺不是在说笑,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认真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言缺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疯子。
言缺指尖轮流轻扣刀柄。
指尖律动间,言缺缓慢而残忍地接着说:“北海青阳阁曹瑾、蓬莱秦流心,你们的对手自动退出比赛,对此,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吗?”
曹瑾心中暗喜,面上不显,正色问:“既然灵音寺的悟心自愿放弃,是否我就算不战而胜了呢?”
“不。”言缺柔和的五官看起来冷酷且天真,“你愿意和蓬莱洲的秦流心再战吗?如果胜了,你才算通过烽火盛会的试炼。”
曹瑾抽出腰间的洞萧,回首看向秦流心,豪迈道:“战!”
言缺也看向秦流心:“你呢?”
秦流心没有出列,安然地站在人群中,拒绝道:“我不战,我不愿杀人。”
言缺嗤笑:“天真。”
“我是天真。”秦流心颔首,认下天真的评价。
言缺讥讽道:“胆小鬼。”
秦流心郑重反驳:“我不是不会杀人,也不是不敢杀人,我是不愿杀人。”
言缺浅浅地笑了一下,问:“后悔你的决定吗?”
秦流心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如释重负地确认:“不后悔。”
“那我成全你!”言缺颔首,右手离开长刀,一挥衣袖。
秦流心站立的地方闪过一道炫目的红光,他也随之消失在人群之中。
言缺对着曹瑾道:“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你也给出相应的答案,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你暂时不必再战,先在一旁静候。”
曹瑾拱手一拜,回了个“好”字,就走到一旁。
“乐天宗何奇悲,北冥宗周术,两位请出列。”
言缺叫了几个人,宗派、地域、姓名一丝不差,也没有看向卷轴,就将这许多人牢记于心,实在不得不叫人佩服他对于形势的了解。
“我本来不想让你们两个对决。”言缺懒懒道,“众所周知,有两个北冥,一个地处东陆,一个位于北海。我习惯把东陆的称为北冥宗,将北海的称为北冥派。北冥宗以符咒见长,而北冥派以阵法闻名于世。”
周术与何奇悲走到冰山中央。
言缺右手指着周术,对他说:“你来自北冥宗,是否对自己的符咒有信心呢?”
周术傲然点头:“有!”
言缺笑了一下,接着道:“北冥宗创派祖师李雍,原先是个阵修,师承北海北冥派,听说和我父亲有些交情。李雍阵法天赋不高,绞尽脑汁也不过是北冥派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但他符咒天赋极其高,因为喜好绘符,当时掌门斥为旁门左道,遂将他逐出师门。”
无论是当时的北冥派掌门,还是李雍,又或者是言悔,最后都在六千年前的一战中死亡。
“李雍对师门感情深厚,就算自立门派,还是用的‘北冥’二字,自认为符咒是阵法的一个分支,北冥宗是北冥派的一个分脉。”
言缺慢悠悠地讲述:“李雍重感情、谦逊的表现,让很多人以为符咒比不过阵法,我也很想知道,是否真的如此,是否符咒师就比阵修差……”
言缺微微一顿,看向周术,双手叠放在刀柄之上,问:“你觉得呢?”
周术将玲珑幡往地上一杵,自豪道:“符咒师绝不比阵修差!”
“很好,”言缺缓缓地肯定周术的话,“我很喜欢你的回答,也很喜欢的态度。但是口说无凭,我更喜欢用眼睛来看,用心来分析事实。所以,一开始,我打算安排你和北冥派的易天明交手。”
周术铿锵有力道:“我不怕易天明,但我不愿意杀他。”
易天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我倒有些怕你。”
周术惊讶地转头,回望远处的易天明。
易天明撑开结满阵法的纸扇,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呲牙道:“我怕杀死你。”
言缺看向易天明,若有所思:“听你的意思,如果我安排周术和你交手,你会不遗余力地杀死周术吗?”
易天明摇了摇纸扇,皱眉好奇:“为什么言前辈会这么认为?”
“我没这么认为,”言缺立刻看穿易天明的想法,一口否决,“是你这么说,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思总结。易天明,我劝你说话干净利落,不要拐弯抹角。在比你强的人面前,耍心机没有任何意义。绝对的武力能够碾压智力上的不足。”
言缺说到此处,并没有很认真的样子,仍然无精打采,显然不把易天明放在眼里。
“更何况,在我看来,你有的不是聪明,而是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