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风》久而思归

2、挽天

　　言悔衣衫褴褛，走路的时候提着本命剑，他的剑炽热滚烫，雪还没落在剑上，就在半空蒸腾成水汽。

　　蓦地，他站在灰雀身前。

　　灰雀维持着神形。所有的生灵，包括妖族、魔族、幽族、灵族等等，都可以化作神的形态，也就是人族的形态。

　　灰雀身影单薄，在肆虐的风雪中瑟瑟发抖。

　　照理说，她本不应该感到寒冷，她好歹也是灰雀一族的族长，这点抵御寒冷的能力还是有的，但她偏偏战栗了。

　　她因为见证了一场血腥的屠戮，幸亏她带领灰雀一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否则她和她的族人都将在这场战争中逝去。

　　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保护族人，她颤抖着展开双臂，决绝道：“你可以杀、杀我，但请、请你饶过我的族、族人！”

　　言悔停在她身前，眉间轻蹙：“谁说我要杀你？”

　　“你不是、不是来杀我们的？”灰雀陡然失了浑身的气力，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言悔伸出左手，将她搀扶住：“我很好奇，你当时为何会离去，而非加入玄武他们。”

　　灰雀抬起头，轻轻喘气，平息巨大的绝望感。她微微一仰头，便是无限的风情，仿佛黛色远山便是她的长眉，粼粼秋波就是她的眼神。

　　再没有比她更美的美人了。

　　言悔没有因为她的美色动心，却对她的决定感到好奇万分。

　　妖族分为天妖、陆妖和海妖。其中天妖能力最强，天生可以修炼，不用蚕食生灵。但陆妖如果为了修炼，就要蚕食生灵，这是他们的本能。

　　灰雀一族真的克制住了弑杀的欲/望吗？还是仅仅因为害怕他而选择远离战斗。

　　灰雀修炼平缓下来，怯怯地看着言悔，不好意思地挺直身子：“因为我们灰雀一族是被玄武被迫，从潇湘来到中周，不是自愿的。我们不想杀人族，也没有杀人，所以就没有听玄武的。”

　　“你们真的没有杀人？”克制自己的本性需要极大的毅力，言悔对灰雀的话半信半疑，伸回左手。

　　“是真的！”灰雀语气激动，“我们一族都可以发心魔誓！”

　　心魔誓一发，如果誓言内容与事实不符，修为就会停滞，甚至直接入魔。

　　“可以了。”言悔眼中带有浅浅的笑意，“你们不用发誓，我相信你们。”

　　灰雀这才长舒一口气。

　　言悔刚和灰雀说完话，另一边天妖雪狼就朝他走来。

　　“雪凤，好久不见！”雪狼乘风笑着拍了拍言悔的肩膀。

　　“谢谢你。”言悔朝乘风点点头，“要不是你给我通信，我都不知道玄武一族带领其他妖族屠戮人族。”

　　“不用谢，我们什么关系。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说什么谢！”乘风豪爽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三个月内就做出这么狠的决定。”

　　“不杀不行。”言悔只简单地说了这四个字。

　　刚才言悔和季殿的对话，雪狼乘风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言悔是为整个妖族的未来考虑，因此并没有对言悔杀死这么多同族而感到愤恨。

　　他是同言悔站在一边的，他也认为人族崛起是必然，妖族应当与人族相处和睦，而非让两者之间充满战争与杀戮。

　　“我当初不知道玄武召集我们做什么，”乘风对言悔解释，“要是早知道他来中周大陆是为了杀人，我绝对会提前和你一起阻止他。”

　　言悔漠然道：“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当初之类的话，也无济于事。”

　　“的确。”乘风点点头，表示赞同。

　　话音刚落，季殿和其他剩余的天妖向灰雀一族围聚起来。

　　季殿犹豫再三，想了又想，终于向言悔开口：“雪凤，你是妖族的首领，只要你提出与人族和睦相处，定然有众多妖族响应。”

　　“但愿如此。”言悔对季殿的话没有太大的信心，因为大多数妖族对人族怀有敌意。

　　“我想创办一个学院，能让所有种族都来学习修炼之道，不知你是否有意率妖族加入？”季殿提出自己心中的愿景。

　　言悔怔忡，为季殿的提议感到震撼，没想到在各族自立为王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促进各族和睦相处。

　　尤其在三个月前，妖族刚刚屠戮了人族，季殿竟然有这个胸襟，能够容纳妖族。

　　“容我思虑。”言悔不能一时之间就做下决定。

　　“这是青鸾符和我的通讯符，”季殿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符纸，递了过去，“你想通了，就联络我。我我们人族已经有不少大能愿意建立这样一个学院。”

　　“好。”言悔心头一热，接下符纸。

　　·

　　半个月后，言悔通过通讯符联络上季殿，得知他们要在中周大陆建立学院，这个学院已经初具规模，还没取名。

　　言悔前往中周大陆，只见昔日的现场被打扫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极大的建筑。

　　他用神识扫了一遍，这座建筑几乎占了整个中周大陆的四分之一。

　　正门上有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面是城楼。而青石板就由苏清逸和苏清蔓两只玄武的原型举起。高达数百丈。

　　言悔刚走到正门前，季殿就出来迎接了。

　　“你终于来了。”季殿难以掩饰声音中的兴奋，上前想要拉住言悔的衣袖，却又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亲昵，于是作罢。

　　“我愿意和你一起创办这个学院。”言悔下定决心，“我会带领亲人的妖族前往这个学院，等我会儿时间去游说。”

　　“不急，你先来随我一起见见我的朋友。”季殿迫不及待想要让言悔结交更多的族类。

　　他拉着言悔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你看这是演武场，里面可以用来比试，点到即止，不伤及性命。”

　　走进演武场，言悔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气息：“这里有阵法。”

　　“不错。”季殿微微一笑，“别躲了，出来吧。”

　　不多时，一位身着胭脂红法袍的女子出现在演武场的观武台上。

　　“你好。”她笑嘻嘻地打招呼，“雪凤言悔，久仰大名，吾乃幽族。”

　　说完，她化为原型，一只巨大的天青色团子占据了半个观武台。展示完原型，她又化为神形。

　　“我叫夏静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你好。”言悔微微冲夏静秋点头。

　　“你刚刚感受到的力量，是我施加在演武场的阵法。”夏静秋一提到阵法，就十分骄傲，这是她擅长的领域，“我准备在这演武场创建一个九九八十一万律的阵法。”

　　言悔微微讶异，寻常阵师能布下一个几千律的阵法，已经算了不得，这个夏静秋居然夸下海口，要在演武场布置下九九八十一万律的阵法，这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事。

　　但是言悔没有质疑，反而相信这初见一面的幽族能够完成，于是颔首。

　　接下来，言悔逛遍了整个学院。

　　所有种族都齐聚一堂，开始想学院的名字。

　　“我觉得叫守一比较好！”夏静秋站起身，双手撑在木桌上，“守一书院，坚持一件事，那就是联结更大种族，让所有种族都相亲相爱。”

　　“不若叫太和。”季殿提出自己的看法，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太上为和之意。”

　　后面各个生灵都提出了不同的名字。

　　最后，所有生灵都看向言悔。

　　季殿微笑着问：“雪凤，你有什么见解？”

　　言悔早在别的生灵发表自己想法之时，想到了一个名字：“我想叫挽天书院吧。我们所做之事，逆流而上，有挽天将倾之意。”

　　“好寓意！”季殿直起腰，目中当初光芒，“我们都在想一个让人一览就觉得是促进不同生灵和睦的名字，只有你的提议证明了我们此举的不易！”

　　“没错！”夏静秋也觉得挽天这个名字很霸气，却又很有文意。

　　“如果没什么别的意见，我们的学院，就叫挽天书院。”季殿开口。

　　“好！”众生灵纷纷响应。

　　于是挽天书院在建到一半的时候，被定下了名字。

　　·

　　与此同时，池飞扬与蔡漠恨极了妖族，他们所在的中周大陆在不久前被妖族占领，虽然言悔杀了这些妖族，但还是不能让他们解恨。

　　他们平等地厌恶所有妖族。

　　他们率领以阵法世家——叶家——离开生活了许久的中周大陆，朝北冥大陆而去。

　　此时，大雪虽停，但积雪还未消融。

　　人族艰难地在大地上行进，从一片大地迁徙到另一片大地。

　　四十六天后，他们终于赶到北冥大陆和中周大陆的交界处。

　　北冥大陆原是魔族生存的地盘，贸然来了这么多人族，魔族自然被惊动。

　　于是又是一场大战，而这场大战，人族以池飞扬、蔡漠和叶家为主，将魔族赶往深渊，占领了北冥大陆。

　　池飞扬在北冥大陆创建了青阳阁，蔡漠创建了北冥派。

　　前者以剑修为主，后者以阵师为主。

　　但他们都一样默契，不招收任何妖族与魔族，他们与这两个种族过结太深，可谓血海深仇，他们不信任这两个种族中的任何生灵。

　　而蔡漠在北冥大陆边界布下阵法，不允许任何妖族与魔族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