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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关心则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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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时分,皇后宫中的流苏姑姑来找梅姑姑,她们两人因同时入宫,又同在坤宁宫当差多年,一直感情甚笃,所以趁给各宫送月例的机会多聊了几句。她无意中说起昨夜里执勤的太监抓住了一个闯入坤宁宫偷东西的宫女,那宫女自觉羞愧,趁人不备时挣脱束缚,到园中跳井自尽了。但是今早各宫并未回报少了宫女,因事情不大,又恐坏了皇后美誉,所以在后宫之中并未声张。
“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傻丫头,无端端的坏了主子的名声。”流苏轻叹道,“那几个值夜的也笨,连个人也看不住,只抓着根簪子。”
五儿见到小宫女呈上来的碧玉簪子,已是心慌意乱,双腿发软。梅姑姑细细地端详了半天,才缓缓地说:“这支簪子倒是我们郡主的,已丢了好些天了。”
“那姐姐怎么隐瞒不报呢?”流苏姑姑一双丹凤眼左右顾盼,神色颇为倨傲,“依照律法,这宫中的奴才,但凡是手脚不干净的,一并都要赶出去的。”
梅姑姑应了,轻声说道:“本来是要上报的,只是因为郡主宅心仁厚,入住时又过于匆忙,怕是忘在哪里的也不可知,所以一直在暗中寻找。要不是今早发现少了一个小宫女,奴婢万死也不敢惊扰皇后娘娘的。”
流苏见五儿吓得面色苍白,梅璎珞亦是低眉顺首,神情懊恼,叹了口气道:“梅姐姐不必自责,这鸡鸣鼠盗之辈,自古有之。郡主与姐姐的一片真心,娘娘一定可以体会得到的。”
直到梅姑姑送流苏姑姑回去后,五儿还是心惊肉跳的。香雪虽被禁足在慈煦宫中,到底还是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宫中都传是香草偷了贞义郡主的簪子,因郡主并未声张,故而愈发的胆大包天,趁夜想到坤宁宫中去偷皇后的金饰,不想被宫人们拿住了。前因后果,容貌动作,都讲得如同亲见。皇后因急着同太后去皇姑寺礼佛,并未深究这件事,只命人将香草拖出宫去了。倒是托梅姑姑带了话给五儿,都是抚慰关怀之类的。
五儿想到香草不明不白地惨死,心中悲伤疑惑,又不敢露出一分半点,连午膳也只得勉强吃了一点。有心想要去送香草一程,无奈身份限制,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也不敢造次,只得寻了个理由打发梅姑姑出去打探。
夏日炎炎,几只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五儿歪在贵妃榻上,看茜纱窗外的一只苍蝇,拼了命地想要钻进来,拿胖胖的身体一下下地撞着,也不知道怕疼。她轻摇了团扇,叹道:“你这是何苦,多少人想出去还来不及呢,你还削尖了脑袋想进来。”
有宫人在门外轻唤郡主,道是杨府中有人要见她。五儿一听高兴万分,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赶,快到门口时裙带在椅子绊了一下才猛然惊觉。她的三位父兄早已远征敌夷,宣德候无诏不能入宫,杨府之中何来的家人。心念及此,她满心的欢喜顿时化作莫名的恐慌,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诡异非凡,这深宫之中一定有谁在暗处窥视着她,她握紧了拳头,背后是森然的冷意,脸上却扬起了明媚的笑容:“劳烦公公了,只是我有些不太舒服,杨府的人今日就不见了。”
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是谁在作祟?又是谁在算计?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慕容皇贵妃派了宫女来请。五儿想到已有好些天没见到贵妃了,再说在这节骨眼上要是终日闭门不出,又恐其它的宫妃闲话,于是简单地妆扮了一下就随来人去了。
绿怡宫中的莲池旁植了一排柳树,正是碧玉垂绦,翠羽披拂。皇贵妃领着小宫女们在那柳荫下收拣今春收集的干花,说要给二皇子做一个落花枕。五儿见她微咪了双凤目,将那花梗一根根摘去了,又把有虫眼的、有霉点的都弃去了,只将那齐整的放在一个布袋里。
五儿自从来到宫中,见惯了宫中诸妃你争我斗,甚至为了得宠不惜利用自己的子女,早就体会到了“一入候门深似海”、“自古天家无骨肉”的真意。想不到贵妃娘娘圣宠深重,还对二皇子这样上心,不仅衣服鞋袄,就连顶戴被枕之类的都亲力亲为。
皇贵妃让宫女给五儿奉过茶之后,边择花边和她说些闲话。五儿见她神情安详,动作娴雅,也不禁帮她择起来。贵妃看着她笑了笑,也不制止。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来回十公主染病,贵妃忙起身,五儿才想到,皇后不在宫中,位份最高的贵妃要代理后宫琐事,正要告退,却见她笑道:“我去去就来,你且在这里坐一坐。”又命宫女们好生侍候着,五儿只得应了。
刚交未时,五儿已有些乏了,宫女们又泡了茶,奉了点心上来,五儿命她们自去,就在那柳荫下边喝茶边喂莲池中的锦鲤。阳光照在水面上,似打碎了的琉璃镜,光闪闪的耀了人的眼,隐约有人在叫:“小姐!”五儿回过头时有一瞬间的恍惚,面前的人影也映那琉璃镜里,看不真切。
她揉了揉眼睛,来人已扑通一声跪下了。“求小姐救命!”紫环一身宫女打扮,神情凄惶。
五儿环视四周,但见浓荫蔽日,空无一人,忙将紫环扶起,边拿茶给她吃,边细细地询问。
紫环抽抽嗒嗒,这才道出前线战事。两战交战之初杨硕虽赢了两场,然而北夷狡猾,时攻时退,昼伏夜出,意图拖垮杨家军。加上北地天热炎热,昼夜温差大,杨家军中有很多军士感染了风寒,连杨硕及承德亦无幸免。北夷这两次又血洗了两个小镇,扬言欲在一个月内灭杨家军。杨硕除要求增援外,急请圣上派得力医官前往前线。皇帝这两日又急又怒,圣躬违合。宣德候承义请旨亲去,圣上已准了。
五儿大惊失色,急推着紫环问道:“三哥呢,三哥怎么样?”
“三少爷并未染病,在前线暂领将帅之职。”紫环话虽如此,五儿却已是泪流满面。
紫环见她这样子,趁机说道:“小姐,听说宫中几个厉害点太医都在御前侍奉,不能到边关去。求郡主向皇上求情,务必要派名医前去,以挽救将军们的性命。”
五儿缓缓摇头道:“朝廷大事,岂容我等妇孺插嘴。再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
紫环:“小姐,求求你,不要因为你的心上人没病就不管别人了,好歹看在老爷的份上求求皇后吧,小姐!”
五儿闻言,冷冷地拔开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但是宣德候一定会办好此事的。依现在的情势,我们更要谨言慎行,不可随意行事。”
“小姐!郡主!求求你了!”宫门轻响,紫环马上禁了口,只闻得喉中呜咽,地上泪溅如雨。
五儿却还在怔忡,心上人?不知道是谁的心上人,也不知道心上人的心上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