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凤至》碧台初荷

2、玉盘珍馐

　　杨五儿只觉得从来没有睡得这样香甜过，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细致的绯纱帐顶，转头只见帐幔低垂，银烛摇曳，屋角的黄铜象耳回纹香炉上，袅袅地飘出阵阵甜香。她连忙一骨碌爬下床来，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点儿熟悉的东西。

　　这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早已毁了。这也不是主人的家，她的主人虽然富有，却没有这金樽银盏，没有这珠帘玉屏。她环顾四周，红漆描金的梳妆台上，光亮的铜镜中显出了她惊慌的脸，头上的珠钗流光溢彩，胸前的云锦袍服上大朵大朵的牡丹灼灼地盛放着。是谁替她梳妆打扮的呢，身份低微的女孩子突然被人盛装打扮，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心里一惊，打翻了桌上一个描花画鸟的瓷瓶。

　　水晶帘动，一个绿衣姑娘走了进来，看到五儿，转身叫道：“紫环，快去告诉老爷，小姐醒了。”

　　五儿瑟缩着躲在床边。那个绿衣姑娘手脚麻利地打扫地上的瓷器碎片，口中嘀咕着：“这李妈到哪儿去了，不是叫她在房中好好侍候小姐吗？”

　　五儿连忙轻轻地说：“姐姐，对不起。”心里却盘算着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那绿衣姑娘放下东西，轻笑道：“可别折煞我了。奴婢叫绿环，是来侍候小姐的。”

　　五儿正想问她谁是小姐。绿环又说道：“一会儿老爷就要来了，老爷现是兵部侍郎，二品大将军，讳名杨硕。小姐在外这些年，老爷可是朝思暮想，日夜挂念。小姐等会儿可要多叫几声爹，老爷保准高兴。”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夹杂着仆妇们请安的声音，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掀开了珠帘，他满面笑容，轻轻地唤着：“五儿。”

　　五儿有一刹那的失神，是记忆中爹的影子吧。只是身材比爹更英武，面容比爹更坚毅，眉眼比爹更温和。她轻轻地问：“爹？”

　　回答她的是一个坚定的怀抱，她的脸触到他的棉布长衫，闻到了皂角和米浆的香味，感到他的下巴在她的头上磨娑。

　　是的，是爹的味道，是她千百次渴慕，千百次在梦中见到的爹的样子。

　　杨硕牵着五儿的手走出了房门：“你看，这就是你的小花园。喜欢吗？”

　　院子里花木扶疏，竹影婆娑。前面有精巧的石桌石凳，不远处的秋千架在在一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下晃晃悠悠。远处有个小池，有鸟儿点水而掠，水纹微皱。假山后面是大片的竹林，翠色可人。

　　五儿用力地睁大了眼，是梦吧，为什么这么不真实呢，可是那牵着自己的大手上有粗硬的老茧，传来的痛感一再说明这不是梦境啊。她浑浑噩噩地随着那只手走向前去，走出了院门。门外又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桌椅器具。平整的青砖地上，恭恭敬敬地跪着几十个人，见他们出来，异口同声地说道：“恭迎将军、小姐回府。小姐金安。”

　　杨五儿吃了一惊，忙往后退。杨硕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别害怕，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仆人，以后会尽心侍候你的。”

　　“今日小姐回家，实乃我杨府大喜。你们先来见过小姐，再到帐房去领赏。”杨硕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一干人等皆喜形于色，重重地叩了头，忙忙地见过了五儿，一溜小跑地领赏去了。

　　平生等一次，因为自己而让别人高兴，五儿的心里说不出的愉悦。

　　杨硕忽又开口喊道：“来富，你去的时候顺便告诉来喜。桂香园的李妈今日侍候小姐不周，马上把她赶出府去。”

　　那人唯唯喏喏地去了，五儿的心里一片凉意，到底是个不祥之人啊，又害得别人被逐出家门了，不知道这李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恨她入骨呢。

　　一路上穿花拂柳，登台过榭。不知道穿过了几道门，走过了几条游廊，终于来到了杨硕口中所说的前厅，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五儿不禁脱口说道：“是桂花香。”

　　杨硕眼中的笑意更甚：“是啊，为了迎接你，今天专门打开了我珍藏的桂花酿呢。”

　　满桌的珍馐佳肴，五儿只浅尝而止，香溢的桂花美酒，她也只是沾唇而湿.心中的不踏实却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