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白魔法》秦廷敬

5、第4节

　　英军拟定于1941年11月17日发动代号为“十字军行动”的作战任务，和“战斧行动”一样，旨在解除托布鲁克之围。
　　在那之前，“1941年6月，巴尔卡斯交给魔法团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重要的战略港口亚历山大港（Alexandria Harbour）在夜袭时保护起来。
　　马斯基林很快明白了任务的重要性，用帆布可以将商船和港口遮盖起来，但是工作量太大了。或者参考托布鲁克港湾的防御方法，但是亚历山大港相比之下又太大了。马斯基林在迈尔尤特湾（Maryut Bay）仿造了一个亚历山大港在夜间由空中俯瞰时样子的复制品。利用夜间侦查的照片作为蓝图，技师通过数以百计的沙和泥塑的电灯标界复制了亚历山大港地面灯光样式。为了增加真实性，马斯基林用带来的真正的防空火炮（anti-aircraft guns）和探照灯。假装指挥攻击，他使用埋在木材中的遥控□□。他将开关变幻的灯高高立起模拟现代灯塔的航标灯，并昵称为罗伯森[注1]的灯塔（Robson's Pole）。为了节省时间和材料，他将伪造的亚历山大港按比例缩小。
　　于此同时，真正的亚历山大港严格进行灯火管制。马斯基林还伪造了炸弹破坏的弹坑来迷惑敌人的平面侦查（reconnaissance planes）。在迈尔尤特湾，魔法团准备好在白天拆除掉藏在伪装网下的亚历山大港。
　　第一夜，数以千计的炸弹密集洒在马斯基林的舞台上。连续八天躲过德军轰炸和平面侦查，之后德军开始入侵苏联。”
　　2005年6月，斯托克斯对马斯基林研究的第12年，他此刻正坐在飞往英国的飞机上，再次翻开那本《战争魔术师》。几千英尺的高空，透过灰蒙蒙的厚玻璃窗，外面是浓密的云层。
　　费雪断言迈尔尤特湾欺骗后来被证实是一个著名的战例。但是如何诱骗德国空军？真正是在什么地方实施？持续了多久？为何现在档案处甚至马斯基林的战时相册中也没有任何图片或图表？为什么在官方报告《马斯基林的伪装实验》（Maskelyne’s Camouflage Experimental Section）中也没有提起？马斯基林和亚历山大港的故事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幻术，这难道只是传说？
　　米歇尔·哈格（Michael Haag）是亚历山大的专家，他告诉查德·斯托克斯，所谓的迈尔尤特湾根本不存在。马斯基林1949年的回忆录《终极魔法》中的描述令人误解，“沿着海岸线一公里是迈尔尤特湾。那十分像是吸引轰炸机的形状。”
　　费雪反复提到这个观点，但是迈尔尤特只是个内陆盐水湖，并不是个地中海沿岸的港湾。为何《终极魔法》一书中会犯这样一个基本的地理学错误？
　　费雪同样曲解了“马斯基林深思熟虑的大量提议没有被重视”。实际上在1916年，英国曾使用复制灯光的诡计来躲避齐柏林飞艇（Zeppelin）的攻击。二战时，从1940年7月开始，英国本土开始安装诱引火力（decoy fire 即QF）以及诱引灯光（decoy lighting 即QL），如“海星”（Starfish）火力诱引系统，1940年后期到1941年前期用来保护工业中心区。早于马斯基林的迈尔尤特湖欺骗诡计，“海星”干扰了1941年3月德国对布里斯托尔港（Bristol）以及同年4月对朴次茅斯港（Portsmouth）的空袭。《终极魔法》中没有提及使用防空火炮或模拟灯塔，而亚历山大只被炮击两到三夜，而不是八夜。
　　1941年，空投炸弹缺乏精确度。欺骗地与原目标太接近是件危险的事情。QF、QL或是“海星”的位置绝不会建在离保护目标一公里远的地方。
　　哈格告诉查德·斯托克斯，马斯基林搭建了一个欺骗位置，在托勒密（Ptolemaic）塔以西一个叫做Burg el Arab的地方。塔上可以俯瞰地中海以及迈尔尤特湖的西边，这个古旧的塔可以作为航标灯塔的代替品，这里位于亚历山大以西30公里。这是一个假设，这个地方可能太远了以至于影响诡计的效果。英国诱引火力一般建在据原地点10公里远的地方。
　　马斯基林在亚历山大所谓的诱骗和伪装工作真的迷惑了敌人了么？
　　从照片上看，马斯基林的弹坑不会骗过照片专家，德国的侦查很容易区别帆布上画出的弹坑与真实弹坑周围的环境或实体，而且也没有逼真的阴影。
　　在战争结束之后，美国和英国秘密获得纳粹德国的侦查文件。近期解密的文件中包括苏联军队和工业敏感信息，而德国间谍在地中海的照片说明了英国在埃及伪装的效果。一些照片说明德国人已经意识到码头伪装的技能，于是已经在图片上标记出高度。

　　第二个任务，“1941年9月，巴尔卡斯上校找到马斯基林，让他想办法将苏伊士运河（Suez Canal）藏起来避免德国空军轰炸。
　　马斯基林在107英里长的水路上布置了21台防空探照灯（anti-aircraft batteries），并在每台探照灯上安装24面快速旋转的反光镜，使得光线像车轮一样辐射到9英里的高空，从高空看下去就会觉得耀眼。10月5日，德国的Heinkel HE-111轰炸机来到苏伊士河上空，由于强光无法看清目标，轰炸计划宣告失败。”《战争魔术师》中这么写道。
　　下飞机之后，斯托克斯径直搭乘一辆行驶于英格兰西海岸的长途巴士，窗隙拂来的凉风中有一股咸腥的味道。
　　《战争魔术师》中这么写道：“炫光（dazzle lights）装置被认为间接击落了一定数量的亨克尔和梅塞施密特型飞机并阻止了大量企图接近目标的攻击。”
　　德军是否真的在接近苏伊士运河时失败？这是个被忽略的话题，大多数历史学家强调过苏伊士运河的战略重要意义但并没有解释过它是如何被防御的。
　　史蒂文·摩尔伍德（Steven Morewood）的文章《保护帝国的颈静脉》（Protecting the Jugular Vein of Empire）中提供了明确的解答。
　　1940年12月，苏伊士运河还没被很好的保护起来，缺乏探照灯与防空火炮。德军第一次空袭发生在1941年1月，自此之后又进行了数次轰炸。接下来的三个月运河受到了破坏性的攻击，航道几乎淤塞。一些船被延时地雷（delayed action mines）破坏。于是英军急需一批扫雷装置，并在河道旁建起200座观察所（observation posts）。当加剧的空袭来临时，丘吉尔告诫将军们，苏伊士运河必须确保畅通。
　　摩尔伍德在文中写道：“经过改良的扫雷部队，配备的更多的AA火炮（AA guns），每个火炮的攻击范围确保在赛德港（Port Said）与坎塔拉（Kantara）之间以及接近伊斯梅利亚（Ismailia）的空战区域内。从轻机器与重机枪中发射的令人畏惧的弹雨对保护起迄港（terminal ports）产生了很大的作用。在伊斯梅利亚与分流堰（Deversoir barrage）之间的重点岩石区域，尽量集中气球和AA火炮来阻止攻击机的高度。最终，这片区域在夜间将被巨型伪装网覆盖，精确越过夜间地雷掉落的位置。将它们延伸至雷区。运河通过基部六个海军人员进行巡逻，一边三个，然后决定那些船只可以通行。在5月15日，坎宁安（Cunningham）高兴地报告苏伊士的第一次或几次防御使得敌军飞机被破坏。两天以后，空袭（raiders）数量减半。”
　　自1941年7月至10月，德军空袭仍在持续，但英军取得优势。英军派来了一艘防空巡洋舰（anti-aircraft cruiser）与更多的防空武装。使用了高级雷达。加紧扫雷行动。12月的前10天有4次空袭失败。
　　“此后，再没有更多的袭击。到1942年，苏伊士防御使得德国空军使用空中侦察来代替空袭。”
　　斯托克斯并没有找到关于炫光装置在夜间使用的照片，只有在《终极魔法》中有这样的描述：
　　“我们设法制造9英里长的光束，每一个探照灯有24条...魔镜取得成功，下一个任务是使设备量产。拥有它们，我们可以制造21条探照灯用以代替整个100英里长的苏伊士运河（上的探照灯）。”
　　阿拉斯塔尔也怀疑父亲的“炫光”装置最终没有成功，他在来信中这么写道：
　　“‘炫光’也许只是个构想，我认为，也许只是曾经建立在一个实验雏形上。”
　　“如果我做以下推想”斯托克斯在纸上写着，“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首先，德国空军攻击的重点是马耳他海港和飞机场，班加西（Benghazi）和托布鲁克港。相比之下，亚历山大港、赛德港和苏伊士运河并没有受到同等级别的轰炸。
　　其次，1941年6月，希特勒乘飞机从地中海离开，是为了准备入侵苏联。1941年9月，德国空军兵力并不充足。远洋邮轮运载的英国援兵在苏伊士南部港口登陆并未受到伤害。
　　第三，1941年9月下旬，英军电码译员跟踪敌军补给舰，发现希特勒在调整地中海空军部署集中轴心船队防御遭受了巨大损失。
　　还有一点，巴尔卡斯在回忆录中并未提到此事或马斯基林的成就。
　　斯托克斯费了一些气力，终于找到了隐居的乔·寇登（John Codner）[注2]，他刚过完92岁生日，疾病缠身，神情憔悴坐在一张软椅上。对面的斯托克斯手中握着i-Pod，用来记录会话内容。
　　斯托克斯谈到关于隐藏苏伊士运河的事情。
　　斯托克斯问：马斯基林声称自己藏起了苏伊士运河，通过使用炫目的光线，漩涡状的探照灯使德军变盲。根据你的记忆，你在战时或战后听到过其他类似的故事么？
　　寇登答：直到最近才听到一部关于这方面的电影，之前我完全没有听说过。
　　斯托克斯问：关于马斯基林的纪录片“战时魔法”（Magic at War）？
　　寇登答：是的。
　　斯托克斯问：马斯基林在阿巴萨（Abbassia）使用探照灯做过实验，但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曾隐藏过苏伊士运河。那可能过于耸人听闻。历史上最大的幻术....我不认为曾经发生过。如果你有其它的证据（笑），最好现在就说，否则你将会忘记...
　　寇登答：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
　　不过，历史上曾经的确有过名为CDL的装置（CDL即Canal Defence Light，河道防御光线），最早的设想可以追溯到1916年。起初是为了使军队陷入混乱，但是并没有一个详细的实施方案。De Thoren财团投资研制的“炫光”在1937年索尔兹伯里平原（Salisbury Plain）测试成功。
　　根据一份解密文档记载：“CDL得名源自1939年秋天，一千五百万烛光装备在强力装甲探照灯之上，由米兹克斯（Mitzakis）改良的可以装备在坦克上协助大规模的坦克在夜间发动攻击，看上去就像是防御河道的光线。”
　　1944年10月，丘吉尔给指挥官发去了一封机密电报：
　　“我通过这两年的观察，我对这种可怕的光线印象非常深刻，除非戴上极厚道眼镜否则无法正视其光线。”
　　可是这个备受争议的计划因为被指责过于耗费人力和财力被迫搁浅。
　　《终极魔法》中提到的“炫光”装置无疑是指CDL。可是马斯基林并非CDL的发明者，11人组成的CDL坦克编队在1942年7月首次被派往中东地区。
　　斯托克斯回到澳洲之后，将战时相册和笔记关于探照灯的扫描复印件从网上发给阿拉斯塔尔查看，他很惊讶的发现父亲的“炫光”首次是在1942年在阿巴萨设计出来的，而不是人们认为的1941年。
　　贾斯伯·马斯基林在照片上清楚的写道：“创造人造月光（Artificial Moonlight）。1942。我在阿巴萨。18只电筒围绕着纺轮。”
　　苏伊士运河防御自1941年12月到1942年1月，《终极魔法》的年表将苏伊士运河防御放在亚历山大港伪装之后、遮阳蓬装置之前，可以推算出是1941年5月左右。费雪将“消失苏伊士运河”改到1941年9月，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1942年中期，阿巴萨成为埃及英军最大的生产中心，马斯基林可能是从这时得知了CDL的技术。1942年春天，苏伊士运河沿岸的QF系统开始使用。马斯基林所谓的21盏探照灯实际上是苏伊士运河沿岸自北部的塞德港到苏伊士南部的21个QF系统。

　　第三个任务，在“十字军行动”发起之前，英国情报部门认为埃及国王法鲁克（Farouk）的阿伯丁皇宫（Abdin Palace）中存在一台向轴心国传递情报的发报机。“情报部门负责人达德利·克拉克（Dudley Clarke）让马斯基林在皇宫中进行表演，拖延时间，让情报部门负责搜查宫殿中的重要位置。马斯基林自告奋勇，在表演逃脱换位幻术的时候，利用6分钟的空档找到了发报机的位置。”
　　约翰·布斯在1954年去肯尼亚时见到马斯基林，马斯基林向他展示了一只黄金手表。并对他说：“这是法鲁克国王送给我的礼物，用以感谢我在他的皇宫晚宴时进行魔术与幻术表演。”
　　英国大使米尔斯·拉普森（Miles Lampson）曾率领军队包围过皇宫。但那发生在三个月之后，即1942年代1月4日黄昏，完全是因为政治危机所致。法鲁克派遣意大利公使进入内阁，英国作为其破坏中立声明的最后通牒，法鲁克被迫同意使用英国公使。如果他拒绝，皇家海军舰艇将会带他到塞舍尔（Seychelles）。
　　埃及作家撒贝特（Sabit）抗议拉普森的无礼，他说：“米尔斯认为法鲁克密谋反对大英帝国，并藏匿意大利间谍。他利用手中的重要情报支持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军队....拉普森怀疑国王有一个同轴心国联络的秘密无线电设备，传递机密信息。”
　　在阿伯丁皇宫中是否有通敌的无线电设备？如果有的话，会对谁有利呢？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法鲁克希望意大利军队获胜。
　　1966年10月，贾斯伯·马斯基林在写给20世纪福克斯（Twentieth Century Fox）的朋友的信中提到了这段皇宫中的插曲。
　　“另一个成就是我需要获得搜索法鲁克皇宫的时间同时分数国王以及他的副官的注意力，同时找到一台隐匿的同意大利人联络的无线电发射机。
　　幸亏法鲁克年轻时曾在伦敦看过我的魔术表演，受到英军的欢迎，我将在皇宫中用一场特殊的表演向他致以敬意，他很高兴。
　　我决定使用一场‘中国古彩戏法’，这是为我伪装8个助手设计的，实际上我带来了18个助手。他们都戴着长胡须，抹着浓厚的油彩，复杂的假发以及长袍官服。
　　我告诉他们在皇宫中走来走去如果被发现就说是迷路了。我说那将给我带来几个小时去准备表演，所以我的中国助手花了很长时间去搜索那些显而易见的地方。在舞台上我有8个助手，国王，法瑞达（Farida）皇后以及所有宫廷官员都在私家剧院，另外10个装扮成中国模样的助手去进行真正的搜查。无线电装置最终在舞台下一个小房间的一摞办公桌顶部被发现。我们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除了告诉英国大使。我与国王共进晚宴，他送给我一个黄金手表。
　　第二天早晨新西兰装甲旅满载武装聚集在皇宫门前，英国大使告之国王除非意大利人员在10分钟之内离开皇宫，否则他们就会开火。意大利人出来，一些衣服还没穿好，另一些人则提着皮箱。”

　　1941年11月，英国在北非的第八集团军司令奥金莱克（Auchinleck）司令用“十字军”行动（Operation Crusader）阻止了隆美尔对托布鲁克的围攻，在取得成功之后，马斯基林被提升为陆军上尉。
　　1942年5月，“沙漠之狐”隆美尔（Erwin Rommel）晋升上将，同年6月率兵攻占托布鲁克要塞，继而升为元帅。是年7月，德军已兵临阿拉曼（El Alamein）城下。奥金莱克再次挫败了隆美尔的进攻，这是第一次阿拉曼之战。由于奥金莱克转入防御，8月13日，丘吉尔一怒之下撤换了第八集团军司令奥金莱克，而改由蒙哥马利（Bernard Montgomery）中将担任。蒙哥马利在阿拉姆哈勒法（Alam el Halfa）之战（也被称作“六日战争”）击退了隆美尔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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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罗伯森（Robson），在《战争魔术师》书中是马斯基林伪装部中的小组成员，画家。
　　[注2]：2008年8月，乔·寇登去世，享年95岁。他曾是幸存的伪装小组成员中最后一位当事人，曾经协助马斯基林在1941年1月的埃及撒玛利亚（Samaria）提供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