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每天都在装柔弱》吴山天风

20、第二十章

　　后来呢？

　　师白微“看到”一个疯掉的余容。
　　那条花斑蟒蛇不明白，他的妹妹怎么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去死。

　　人，在余容的印象中都是龌龊下作的。
　　当亲眼目睹人拿着尖利的矛、设下隐蔽的陷阱来猎杀山中生灵，这个印象就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

　　余容不止一次想毁掉小芜村，当看见村民们阖家团圆，心里便涌起一股强烈的嫉恨。他讨厌别人获得幸福，尤其是这种幸福建立在他妹妹的死亡上。

　　可是，桑枝曾对他说，让他好好与村民们相处。

　　余容不想桑枝难过，只好忍下厌恶，学习起人类的礼仪。他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温文尔雅的壳子，让村民们愈发相信他便是山神，温柔又强大。

　　他经常卑劣地想：我这样一个妖怪，却被当做神明来供奉，人真是愚蠢的可笑。

　　余容可以选择离开小芜村，但他就是一边痛恨这个地方，一边以欺骗戏耍村民为乐，住了下来。

　　期间，他翻阅各种古籍，希望可以找到复生桑枝的办法。数次尝试所谓的招魂之术，从来没有成功过。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玄苍的人来到小芜村。
　　玄苍告诉余容，复活桑枝的办法并不难。

　　余容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机会，他听了玄苍的话，来到桑枝化成的山岩旁边，取出了她的心。近百年的时间，她的心也已经变做一块磐石。

　　余容将这块磐石依照桑枝的模样雕刻。
　　起初，他设想了几种桑枝脸上的表情，发现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还原她的面目，索性就雕成一尊无头神女。

　　他要为她找来最相似、最完美的血肉身躯。

　　为了寻找合适的身躯，余容唤来了村长和四位巫祝。他在他们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人的恶意，直言道：“我不是山神。我是个蛇妖，心里想过很多次，如何召出蛇潮将你们所有人咬死。”

　　村长和四名巫祝面如死灰，他们只是想过安生日子的凡人，面对强大的妖物，害怕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余容很喜欢瞧他们崩溃的模样，毕竟骗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人知道真相，那实在太无趣。

　　不仅如此，余容还要他们和自己一起作恶。

　　余容将桑枝的故事告诉了村长和巫祝，却不允许说出真相。还逼迫他们去找与桑枝相似的女孩子，十五岁的，献给他。

　　但凡没有按照要求做，他会毁掉小芜村。

　　村长与巫祝四个人战战兢兢，只能答应。

　　一开始，他们怀着愧疚的心情去骗女孩以及她的家人。然而，他们发现借“神使”的名义能够为自己带来财富之后，事情就变了样子。

　　贪婪是一根看不见的绳，绞死了同情和善良。

　　关于历任村长与巫祝的罪行，余容知道。他心中瞧不起他们肮脏的欲丨望，又可怜妹妹救下这群道貌岸然的蛀虫。

　　余容觉得她的死不值得。
　　这件事更加坚定了他复活桑枝的念头。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余容杀死了十一个女孩子。他从不理会女孩们死前的哀求，甚至欣赏起她们悲戚无助的脸。

　　就像有些小孩子喜欢撕下蝴蝶的翅膀，还将蝴蝶踩死。余容喜欢看人痛苦地死亡，并以此为趣。这种天然的、从内心深处诞生的恶，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愧疚。

　　终于，余容收到消息，村子里有一个女孩子，她的眉眼像极了桑枝。他对此兴奋不已，觉得自己终于能够见到妹妹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那个女孩的头。

　　等到那女孩十五岁了，余容准备办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桑枝喜欢和人类相处，那就将小芜村的村民全唤过来见她。

　　她会高兴吧？

　　“她不会高兴。”

　　师白微反驳。

　　岩石中关于桑枝的回忆戛然而止，他从这段故事中回过神，侧目看向西南方向看去。清晨时分，太阳的光还不很浓烈，远处天色淡淡，晓山横雾。

　　桑枝便死在那里。

　　数百年，风霜雨雪将她岩石化的身躯磨损，如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数百年，她依然阻挡着山洪。

　　师白微了解到余容与桑枝的过往，缚灵术因何产生，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根源是桑枝的愿望。
　　纵使成为无知无觉的岩石，她仍旧希望村子安宁。

　　显然，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村民们被疯掉的哥哥驱使蛇潮尽数咬死，那如长城般的屏障又能保护谁呢？

　　小芜村已经不存在了。

　　师白微陷入久久的沉默，数不清的百幻蝶从山岩间飞到他眼前，双翅落下闪着蓝色光芒的鳞粉，翩然如梦，似幻似真。

　　百幻蝶聚到一起，千万点光芒中，少女的身形渐渐显现。师白微召回他的龙珠，将它融入了少女的心口。

　　少女的面目一下子变得生动，恰如传说中被人点墨为眼的画中盲龙，瞬间活了过来。

　　暂时复生的办法，需要师白微暂时切断自身与龙珠的联系，让它成为属于桑枝的，一颗带有记忆的“心脏”。

　　师白微失去龙珠，经脉中的灵力在迅速枯竭，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原本的容貌，一对长而细的龙角向后延伸，纯白的鳞在眼角处若隐若现。

　　他注视百幻蝶凝成的少女，眼含歉意：“对不起，在这件事情上，我帮不上什么忙。”

　　就算是应千万人祈愿而生的北海龙君，也无法实现她的愿望。

　　“应该是我谢谢龙君才对。”桑枝笑起来，眼眸中是少女特有的天真与活泼，“这一次故事的结局，就由我自己来决定吧。”

　　龙珠中的记忆，包括了五百年后。借助蜃气复生的桑枝，明白真正的小芜村已经消失，这里的不过是被困在缚灵术中的幻影。

　　桑枝在人间学会了一个词，叫做“镜花水月”。镜子里的花，水中的月亮，都是极漂亮的假象。就像如今的小芜村，大家长长久久地活在灾难发生前的时刻。

　　她要结束自己不切实际的梦，并给这场梦一个完美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余容纯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