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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弟弟,服不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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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透过车窗往外看,一轮红日从群山间露出个头,满天红云。
出租车不知什么时候驶入空旷的平底,车速渐渐放缓,西山墓地出现在眼前。
顾暖谢过女司机,迈出长腿,下了车。
凌晨六点半。
墓地管理员睡眼惺忪,扫了她一眼,懒声问:“小姑娘,这么早来扫墓啊?”
顾暖冲着他礼貌的笑了笑:“嗯,师傅,打扰您。我弟弟昨晚赌气没回家,四处找都没找到。后来猜想昨天是我母亲忌日,他可能来这里了。您看您有没有见过一个身高一米八六,长相出挑的年轻人。”
顾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一脸愧色的塞到他手中,双眸漾抹水润。
小姑娘温柔有礼,说话细声细气,一看家教就特别好。
李三接过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含笑将烟踹到裤兜。
语气客气了不少:“姑娘,巧了,有两位符合您描述的年轻人。一位在今天凌晨五点的时候,自己翻墙走了。一位估计还在墓地里,赶也赶不走。他们祭拜的不在同一个墓区,您说的是哪位?”
顾暖眸色微闪,脸上的笑容加深,多了几分诚恳:“大叔,能麻烦您把他们两个人的情况都同我说说吗?”
李三疑惑的看过来,顾暖冲着他苦笑,解释道:“您说的另一位很有可能是我男朋友。因为弟弟没回家,他昨晚帮我寻找,一晚上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联系不上。”
“那一定不是你男朋友,那位年轻人半年前就开始频繁出入我们这儿了,一个星期一次,拜祭的人也不是中年妇女,是位去世十年的小姑娘……”
顾暖愣了一瞬,不动声色的与管理员大叔东拉西扯,两人聊完,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如果没有猜错,管理员大叔口中祭拜小姑娘的男人七成是寇谌。
半年前就开始祭拜,一个星期一次,频率极高,情伤?
并不对,这女孩儿死的时候十五岁不到,以太子爷的性格可能性不大。
顾暖看了眼东边的墓区,犹豫了一瞬,迈腿朝相反方向的墓地走去,容慕母亲的骨灰埋在这片区域。
即使心中布满疑惑,但是软饭男的问题,她得一个一个解决。
迎着东升的暖阳,顾暖眯着眼,在中间一排墓地上看见了醉倒在地的容慕。
他抱着她母亲的墓碑双眼紧闭,青色的胡茬让整个人显得尤为颓废。
微风拂过,撩开他一头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双紧皱的剑眉。
远远看来,可怜又可恨!
遗憾早已造成,用买醉麻痹自己,这种男人,一般被顾暖称之为,loser。
她五指用力,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挤压的变了形。
顾暖缓步走到近前,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
将一瓶水直接淋到了容慕的头上。
八月伏天,天气虽然炎热,但是睡梦中被冷水淋头,再多的醉意,也在这一片冷水中,瞬间清醒。
容慕倏然起身,他暴躁的踢开脚边的酒瓶。
咬牙切齿的骂:“shit!”
抬头正好看见顾暖那张布满嘲讽的脸,容慕抡起拳头,就要往她身上揍。
却不料,他拳头没动,顾暖却动了。
她一脚迅速的朝着他最弱的地方踹。
容慕一惊,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命根,歪倒在地滚了一圈儿。
头顶传来她嗤笑声:“既然生无可恋,护着命根做什么?”
容慕捏紧拳头,骨指关节咯吱作响。
“你跟踪我?”他憋着火,声音嘶哑,耳根处的银色耳钉闪闪发光。
“跟踪?弟弟,你太看得起自己,姐姐只是来教你做人!”顾暖的语气不阴不阳。
“在我妈面前,不想动手,滚!”容慕垂着头,笔直的大长腿狠踢在台阶上。
顾暖没有搭理他,她弯腰,将另一只手上捧着的百合花,放在容慕母亲的墓碑前。
墓碑上黑白头像的中年女人,眉眼温柔,笑容和蔼。
顾暖对着容妈的遗相说:“阿姨,你安心,他如果不好,我帮你把他拉回来好不好?”
她声音细细软软,带了丝郑重的许诺。
说完俯身跪地,对这位慈祥的母亲拜了三拜。
容慕举着的拳头顿在半空,他愣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儿。
杏眼,白肤,樱唇,黑发。一年的相处,明明再熟悉不过容貌。
但却给他几分危险的冲击。
他皱着眉,谈不上反感,却也不愿意这人涉足自己最脆弱的领地。
他错开身,踢飞脚下的石子,恶狠狠的冲着她吼:“滚开。”
顾暖直起身,双手抱胸,与他那双怒火中烧的丹凤眼对视,慢声说:“你除了会发怒,能不能做点儿符合年纪的事情?弟弟,你今年二十二岁了!之前说过,我……并不应该是你发怒的对象?”
凉风吹过,被淋湿的体恤粘在容慕的腹肌之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生出一层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垂着眼,五指陷入手心,掐出一道道深深的指痕。
抬头,是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怒火涌入眼眶,丹凤眼猩红一片,他压迫的低下头,声音凶狠:“想教育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妈?你看看她在墓里。而你……呵!脸真大?”
他说完,长腿一掀,不留情面的踹过来。
顾暖嗤笑出声,闪身,回头,长发在风中飞扬。
“想打架?”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他的拳头再次挥来,用尽全力。
顾暖矮身,他的拳头堪堪从她脸侧滑过。
差点儿就被打脸,杏仁眼内怒意丛生。
作为一个高级绿茶,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盛世容颜。
即使如今顶着的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但是被她用着的外壳,也受她爱护。
想动这张脸,就如动了她祖坟一样,令她不能容忍。
顾暖活动腕部关节,矮身,出拳,脚下生风,虽然力道不足,但身形灵活,每一下都打在容慕身体脆弱处。
顾暖前世吊儿郎当,她唯一的闺蜜却是个机为严谨的人。逼着她学习各种搏击技巧,迫着她记住人体穴位图。
顾暖当时还嘲讽,凭着自己盛世美颜,谁能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这一身本事。
容慕饿了一天一夜,又没睡好,身体其实只是个空架子。
被顾暖这样一通暴揍,没几下就摔倒在地。
他双手撑着地面,喘着气抬头看她。
阳光下,她莹白的脸颊白皙透亮,整个人似乎被镀了层圣光,让人不可直视。
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出气声略显急促:“你到底想怎么样?打也打了,我就是想找个地儿自己呆着,能放过我吗?”
顾暖躬着腰,原主体力不行,稍微运动了会儿,汗水顺着头发丝儿落下,浑身酸痛,她叉着腰,勉励支撑着身体,才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打人累的跌坐在地上。
歇了好一会儿,出气声总算正常。
顾暖低头,扫了一眼他。
她问:“打服气了吗?”
容慕眯着眼,没出声儿。
她侧头,指着墓碑上容慕母亲的头像,语气很淡:“你的母亲是位很温柔的人吧?如果她还活着,或者灵魂未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颓废买醉,逞凶斗殴,愤怒得不到发泄,对着一个养了他一年的女人动手,你说她是个什么心情?”
“你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是你母亲将你拉扯大,她辛苦了一辈子,不图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成为一个有责任的男人。”
顾暖回头,她那双无波澜的杏眸定定的看着他:“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一无是处,一心求死。你对的起她?对得起她当年养你流下的汗水?你想让她在地下,与你父亲相见时,抬不起头?”
顾暖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大。
容慕抖着手,猩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他避无可避的迎着她的视线。
眼泪布满眼眶,却努力没有让它落下,他嘶吼:“她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是我!我害……”
“你害的?你有多大能耐?”
顾暖出声打断他,她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
他的眼神狰狞而痛苦,她的视线淡漠却包容。
“如果喜欢音乐是错的话,你母亲当年不会省吃俭用给你报音乐兴趣班……如果与公司解约有错的话,她不会拿出家里的积蓄,替你付违约金。”
顾暖指着墓碑上的相片:“这个女人愿望很简单,她希望自己儿子做喜欢做的事情,她在守护你!”
“弟弟,你想想她死前的样子,想想她对你的叮咛。再想想这一年,你做了什么?”
“我一向认为,人这一生,一定要是非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是你本末倒置了!”
“你的确该愤怒,那些偷了你歌词的罪魁祸首才是你愤怒的对象,而你只憎恨自己。拿自己的懦弱与逃避,向你死去的母亲致敬!如今有什么碧莲在她的墓地前说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