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米约

18、经常梦见你

　　又是雨天，我感冒发烧外加拉肚子和痛经，整个人虚脱到极点。请了假睡在床上，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屋子大得吓人。
　　孟出其和费喜来看过我，买了很多吃的堆在床头柜上，伸手就能拿到，我却没有一点胃口。恹恹地看着电视，傍晚时分，阿粤来电话叫我一起去宁则那吃饭。
　　“我不去了……”我强打精神说。
　　他没有听出我的不对劲，开玩笑道：“怎么，不就是失恋嘛，至于这么痛苦吗，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对那男的根本不来电的？”
　　我没力气跟他闲扯，只说：“我很困要睡觉。”就挂了。

　　我知道只要我告诉他我生病了，他马上会二话不说赶来照顾我。可是现在我不想见到他那只唐僧，他絮絮叨叨的只会让我更头疼。
　　可是，没有人陪伴的我感到很寂寞。
　　我希望有人打电话给我，发现我的不适，我希望有人主动关心我。
　　鼻头一酸，好想回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去世的外婆。

　　迷迷糊糊地睡醒一觉，肚子又一阵不舒服，在马桶上蹲到脚麻一出来，赫然发现屋子里一片游黑。
　　我怔怔地望着迷蒙的四周，许久才意识到停电了。
　　电话忽然响了，我看着上面师睿呈三个字忽然就崩溃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喂……”我掩饰不住哭腔。

　　他显然被我吓到了：“小白，你怎么哭了？”
　　“我好难受……”他会怎么想我已经顾不了了，此时此刻，我就是想哭，痛痛快快地把身体的疼痛，内心的委屈统统哭出来。
　　他耐着性子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嗯……”

　　他温柔的嗓音在夜里特别蛊惑人心，他不厌其烦地对我说着那些我自己都知道的注意事项交代我好好照顾自己。他关心我，这个认知让我疲惫的身心得到一丝安慰，他的话语具有疗伤功效，我的病痛似乎减弱了。
　　捏着手机不愿挂断，我渐渐睡去。

　　日上三竿时分我才醒过来，身体还是有些难受，顶着沉重的脑袋走到卫生间，我对着镜子一边刷牙一边疑惑昨晚师睿呈的来电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而已。
　　门铃忽然响了，我以为是孟出其她们又买吃的来了，兴冲冲跑去开门。
　　拉开门看见面前的人，我傻了。
　　“师睿呈？”

　　师睿呈微微笑一下，摸摸我的额头：“还好，没有烧到认不出人来。”
　　他微凉的手指让我的额头越发火烧火燎，我不由地舔舔干涩的嘴唇，迟疑着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你说呢？”他把右手提着的袋子高高举在我面前，“我在楼下买了粥，饿不饿？”
　　“饿……”我仍然傻傻地看着他。
　　“那还不快点请我进去？”
　　我终于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把他迎进门。

　　“呃……你要喝茶还是喝饮料？”我手忙脚乱地翻冰箱。
　　“你快趁热喝粥吧，不用招呼我，我自己随便看看就好。”
　　“哦……那好吧……”在他面前，我永远最笨。

　　喝着粥，目光随着他走动而飘忽，心底暗自庆幸，幸好昨天费喜来的时候看不过去帮我收拾了一下屋子，不然我在师睿呈面前就成邋遢女了。
　　师睿呈拉开一张椅子在我面前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喝粥：“好喝吗？”
　　“嗯，好喝。”我点点头。

　　师睿呈看一眼干净的碗底，故作哀怨道：“都喝完了呀？我还指望着能不能给我剩一口呢。”
　　“啊？你没吃早饭？”我惊讶地问。
　　“开玩笑的啦，我在楼下吃了碗面。”他说着，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相框上，“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好像是初中吧，你看阿粤戴着这个帽子多傻，哈哈，我和冯佳如都让他别戴他非要戴……”
　　“你们的感情真好。”师睿呈淡淡地说，把相框放回去。
　　我愣了一下，他怎么又说了这句话，呐呐道：“嗯，还可以吧……”

　　房间里静默下来，我忽然想起今天又不是周末，师睿呈不在厦门上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专门来看我的？不可能吧……
　　我的心一阵忐忑，很想问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他自己倒解释了：“有点事要处理。”

　　他的语气让我我马上想到曾雨。听说她暑假没有回家，留在这里打工。还听说她对师睿呈还是不能放手，一直痴缠不已。
　　想必，师睿呈这一趟过来是来找她的。至于是彻底了断还是再续前缘，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
　　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他会主动来看看我，我已经很感动了。起码这可以证明我在他心里是有点分量的是不是。

　　聊着天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很快就到了午饭时分，师睿呈问我：“听说你失恋了？”
　　我看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他的表情淡淡的，又问：“阿粤不知道你生病的事？”
　　“嗯，我没告诉他，不想让他担心。”
　　他沉默片刻，扬起笑脸：“那我陪了你一上午，你怎么回报我呀？”
　　我大着胆子开玩笑道：“以身相许要不要？”
　　他愣住了，既而哈哈大笑：“你都会跟我开这种玩笑了，说明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是不是？”

　　玩笑。他说玩笑。
　　我在心底叹口气，保持明快笑容：“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呀。”
　　“是么。”他不置可否，“可我一直觉得你很讨厌我。”
　　“我？讨厌你？没有呀。”
　　他不相信：“真的不讨厌我吗？”
　　“骗你干嘛？”
　　“呵呵，那就好。阿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师睿呈的眸子凝望着我的，我努力保持平静，不让自己泄露了一丝情绪。

　　一起吃了午饭，作为东道主我带他去街上闲逛，然后看了场电影。天很快就黑了，我有点惆怅，快乐的时光为什么过的那么快？什么时候，我才能和他再这样肩并肩单独走在一起？
　　今天以后，走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曾雨或者其他女孩子了，她们会挽着他的胳膊或者任他牵着手，姿势亲密地走在一起。
　　那样的画面，我一想到就觉得有虫蚁在啃噬我的心。

　　察觉到我突然的落落寡欢，师睿呈低下头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我轻轻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他说把我送回住处他就去阿粤学校，明天上午把事办了就回厦门。直到寒假来临，中间的三四个月我都见不到他。大一时，我已经习惯了默默地想念他，我已经习惯了寂寞。
　　有了这样的相见，我反而更加贪心，舍不得他离开。

　　“是不是觉得冷？快到秋天了，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师睿呈唠叨着，把身上的格子衬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穿着吧，不要一吹风，感冒又更严重了。”
　　衬衫上有淡淡的烟味，有他的温度和气息。我穿好它，像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小孩。师睿呈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笑，我也跟着笑。
　　穿着他的衣服，我们之间好像多了一层特别的亲密，这让我又脸红又开心。

　　走在夜色里，师睿呈努力帮我挡着风。
　　我望着这样体贴的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脱口问道：“师睿呈，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呀？”
　　他怔了一下，笑得粲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呗。”我故作轻松地踢着脚底的小石子。
　　“不如你猜猜？”
　　“阿粤说有半打，我觉得应该不止，八九个？”我随意猜到。

　　他还是笑，摇了摇头。
　　我惊愕地望着他：“难道有一打？你也太夸张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滥情？”他的笑容恍惚。
　　是的，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么滥情。我很想直接说出口，可是还是忍住了，一味傻笑。
　　他故作生气地敲了敲我的头。

　　我捂着脑袋抗议：“阿粤老是敲就算了，怎么你也敲！敲多了会变笨的知不知道！”
　　“阿粤能敲，我就不能敲吗？”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你已经够笨的了，多敲几次也没差。”
　　“我哪有很笨？”我怒了，你可以侮辱我的情商，因为我暗恋你两年都没把你搞定。可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怎么着我也是个考上T大的女强人好不好。
　　“是是是，你最聪明，我错了……”师睿呈嬉笑道。

　　我横他一眼：“别转移话题，快回答，你到底交了几个女朋友？”
　　他止住了笑，安静地看着我。
　　“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就是好奇而已……”
　　他没回答，而是突然问了我一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阿粤家天台墙上的那两个英文句子是你写的？”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当然记得自己写的那两个英文句子。
　　Why you kissed me？Do you like me？

　　可是他怎么会看到的？阿粤上大学后就不在那住了，天台的门常年都锁着，他不可能看到的。
　　“前几天，我回了趟E市，刚好阿粤叫我帮他回家收拾一些东西……我就拿钥匙上去了一趟。”
　　“可是……为什么？”我的声音开始惊慌，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我说我经常梦见那个天台，你相信吗？”他看着我，语气温柔的，一字一句地说。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还经常梦见这个……”被拉进树荫里，师睿呈的脸慢慢向我靠近。
　　刹那间，天崩地裂。
　　夜风很凉，我的身体却很燥热。大脑一直处于真空状态。
　　我又被师睿呈吻了。不是做梦。我没有喝醉，他也没有喝醉。

　　“师睿呈，你……是不是喜欢我？”我颤颤地问。
　　“你说呢？”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如你猜猜？”
　　我猜不出来，痴痴地望着那张让我失眠，让我愉悦心烦的脸，什么都没说，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
　　“师睿呈，我喜欢你……”我喃喃地说。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轻声问了跟我一样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久很久以前……”

　　也许是从小学五年级你不再拉我的辫子，转而去和我同桌打闹那时候开始。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突然觉得非常厌恶你。
　　无视，漠视，甚至是蔑视你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心理平衡，不是他不要我，是我讨厌他。
　　高二的那个夏夜，那个意外的吻，轻易扰乱我平静的心湖，再也无法假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