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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人刚从回廊拐角处转出来,程明棠在厅中先看见了那一抹亮色,眸中顿时一喜,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

      但直到阮阮再走近了些,他才一眼看到她鬓遍那支粗糙又眼熟的簪子,垂落在身侧的手捏着锦盒,掩在宽大的袖子里不自觉握紧了几分,一时心神微乱。

      “表哥,”阮阮见他脸色一瞬几变,眼中却又怔怔地,也不知是怎么了,遂蹙着眉问:“你不是说有东西要归还给我吗,是什么?”

      程明棠听着她的声音回过神来,顿时一把将手背到了身后,“没有,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我、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阮阮果然当下沉了脸,“表哥怎的要如此诓我前来?”

      她性子大,眉头一皱便忿忿觑他一眼,“我早都说过了不想见你,往后你也不要再来了,否则教旁人看去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程明棠到底是个男人,这会子心里也乱,一时气怒,脱口质问她:“你这么怕再和我扯上关系,究竟是担心被谁看去了?”

      他的表妹他清楚,她从小胆小怕黑,无缘无故绝不可能夜不归宿。

      她还眼界颇高,那种劣质的首饰,若非是看重之人送的,往常她根本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更别提戴在头上了。

      想来先前簪子丢了她定然舍不得极了,才会又向那送礼物的男人重新索要了一支吧。

      他知道送礼物的一定是男人,否则依着两个人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如果没有别的男人蛊惑了她,她又怎么会突然就对他如此绝情?

      阮阮教他一句话踩到了尾巴上,有些着急了,“你胡说些什么?!”

      她慌了神儿,仓促间想起来言多必失这话,忙下了逐客令,“我不想和你纠缠不清是因为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往后别再来我家了。”

      说完了拔腿就跑,直至拐过了转角,才停下步子扶着胸口大大舒了口气。

      程明棠在背后瞧着她身影不知多少回了,从小时候她像个小萝卜墩儿似得蹦蹦跳跳的背影,到前些年越发窈窕的身姿,甚至这半年来匆匆离去的躲避,都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教他心痛。

      她毫无征兆地爱上了别人,教被抛弃的人怎么能甘心?

      程明棠从阮家失魂落魄地出来,才到大门口,却见一旁小巷中,阮阮的马车缓缓驶了出来,行进干阳大街,去的正是出城的方向。

      他眸中愈发阴鸷,两步下台阶到自家轿子前,召来随身的小厮吩咐了句:“去跟着乐安,仔细看着她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

      这日的傍晚霞光漂亮,霍宅的“凤鸾春恩车”准时出现在秋水巷。

      驾车的侍卫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却只见画春一人从巷口忐忑而来,说:“烦请你回禀大人,我家小姐想与大人告个假……”

      “何故?”

      “小姐今日午间便去了慈云寺斋戒,此后七天都在寺中,怠慢之处还望大人见谅,七日后小姐必当登门亲自向大人赔罪。”

      话是憋着一口气说完的,赶着投胎一般,说完福了福身便走,有心的人瞧着便知是提前预备好搪塞人的。

      侍卫也未有多言,兀自驾车回霍宅,一五一十回禀了总督大人。

      霍修立在衣架前,正双臂展开任两个婢女仔细伺候宽衣,闻言轻轻“嗯”了声,尾音稍稍上扬,听着便是不悦。

      室内气氛一时沉寂,过了片刻才听他喃喃了句,“告、假……”

      两个字教他咂摸出一丝可笑的孩子气来,当他这儿是学堂不成,不想来还找借口告假,她怎么不直接来撒泼打滚儿求休学呢?

      但还是算了,天大的账,他也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儿同她算,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晚上孤枕生绮梦,霍修从梦境中醒过来时,一身热汗洇湿了寝衣,满腔热烈教人心神躁动不已。

      睁着眼躺在床上半会儿,体内一股翻涌的热浪却始终平复不下。

      他闭眼深吸了口气,还是起身到衣柜前,拉开左侧第三层抽屉,取出了里头阮阮当初落水而留下的衣裳。

      放到鼻尖轻嗅了下,一霎馨香入骨,通体舒畅。

      他拿了衣裳回到床榻间,沉浸在她的香气中,自行动手排忧解难。

      翌日清晨,总督大人起身后,房中婢女入寝间,从善如流自床边捡起褶皱脏污的衣裙前去清洗,晾晒后仍折叠整齐放入了左侧第三层抽屉。

      ***

      春末时分,马鞍山慈云寺旁的石榴林开出了红艳艳一片花海。

      阮阮上山拜佛,是信女的身份,寺中不留宿女客,便将她妥善安置在了此处一件厢房中,夜里开着窗躺在床上,都会有微风裹挟着花瓣飘落在身上,心思细腻的姑娘不嫌麻烦,只觉得浪漫旖旎。

      她上山有三日了,惴惴不安度过了第一日晚上后,发现无波无澜。

      第二日清晨,画春也派小厮送了信来,说是缓兵之计进行得尚且顺利,她心头一块大石才终于落下。

      方丈安排信女祈福的地方是偏殿,常时没有外客,每日辰时有小僧弥等在门前引阮阮进去,一日两餐饭食送过来,至日落酉时末再前来关门。

      这日傍晚申时,她正双手合十跪在佛前潜心祈福,却不知怎的,总觉得身后似有一双眼睛隐在暗处,回过头寻吧,却又只见殿中四处灯火煌煌,并未有半个人影。

      阮阮后背有些凉,只好安慰自己是看错了,毕竟神佛跟前,试问哪个妖魔鬼怪敢来放肆?

      幸而不多时,慧心小师傅端着饭食前来,她胆子小,先前还有那青面獠牙恶鬼的阴影在,一时忍不住,问慧心,“小师傅,你们这儿没有闹过鬼吧?”

      慧心单手比在身前说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佛门圣地不语怪力乱神。”

      阮阮教小师傅的镇定衬托得有些不好意思,悻悻笑了笑说是。

      慧心年纪不大,也还是个半大孩子,性善而健谈,送了三日的饭也熟悉了,凑着机缘一开口便同她讲了许多佛法。

      她其实听不太懂但很认真,临了又诚心道声谢。

      慧心谦逊回了礼,目光触及到佛前案上摆放的六枚平安符,多问了句:“小僧记得施主家中父母姊妹共五人,这第六枚平安符可是为姻缘之人所求?”

      佛祖跟前不打诳语,阮阮没敢睁眼说瞎话,摇摇头惆怅说不是,“不瞒小师傅,我这辈子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此生怕是姻缘坎坷了。”

      慧心不通情爱却内心通透,闻言释然道:“世间没有不该之事,万物自有其缘法所在,施主过往境遇,或许也正是施主的机缘所在。”

      这话阮阮听得懂字面意思。

      但切实人生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像她这样整日担心霍修会不会来抓她进大牢的,难道也是我佛所说的机缘吗?

      送走了慧心,阮阮望望外头的天,撇了撇嘴。

      算了,佛法高深,她这等俗人怕是参不透了,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寺里的伙食是真的清淡,低头看看手中的斋饭,筷子搅翻了天也瞧不见多余一点儿油花儿。

      但当着佛祖的面不能嫌弃,她呼出一口气,望着托盘里三个素菜一碗白米饭搓手手,咧嘴笑出了山珍海味的餍足,“今天吃酱肘子、麻辣兔头和炝炒虾仁!”

      话音落,阮阮不知是不是听差了,怎么好像有人在背后笑了一声呢?

      她一下子身上汗毛倒立,伸长脖子左左右右看了好几个来回,却还是连个鬼影儿都没瞧着。

      外头的太阳已沉进山坳里去了,凑着暮色四合与树影婆娑,夜风吹起高阔殿中垂落的经幡,莫名有些鬼气森森。

      阮阮的饭吃不下去了,福也可以明日白天再祈,躬着身子着急忙慌地收拾好饭菜,同佛祖告了辞,便左手食盒右手灯笼一路提着朝石榴林回去了。

      还隔着厢房几十步,已经能看到屋中摇曳的烛火,想来是寺中的僧人顺手给点燃的吧。

      她脚下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到门前,推开房门才往里走了两步,一眼看见面前榻上岿然端坐的男人,手中食盒与灯笼顿时啪嗒一声,直直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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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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