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
这种仅用于封闭腐败恶臭，隔绝死气的结界对于白肃真来说等于无物。
他牵着叶青青的手穿过结界外围的阵，顺着镇中大道入了镇子。
果真，这小镇早已是死地。
镇中人口不多，都还保留着死亡时候的形态，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脑髓尽失，内脏化为浓水，周身筋肉尽融，只剩下一层烂乎乎软稀稀的皮糊在骨架上。
叶青青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术法，见着镇中惨状的瞬间就反应过来给两人身边结了阻绝恶臭的结界。
两妖在镇中绕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叶青青觉得有点违和。
作为一个玩RPG游戏看网络小说长大的现代人，叶青青觉得在任务世界中，或说在小说话本中，完全无意义的场景是不可能出现的。
照正常的逻辑考虑，她与白肃真离开青城山，可以算是任务主线的正式推进。
如果先前她和白肃真三百五十多年的相处修炼算是新手学习，金莲任务是某个目前结果不明的伏笔，那下山遇到的第一个场景，第一件事一定是非常关键的。
这种造势很拉风，满地流淌着腐尸脓液的场景，竟然没有任务剧情，叶青青觉得其中必定忽略了什么。
她看了看身边沉思的白肃真，轻咳了一声，问：“哥哥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肃真抬了抬眼皮。
他思索时，从来没有同人解释的习惯，可叶青青一开口，他就习惯性接了话，沉沉的声音如同暗涌的地下水流。
“有些过于干净。”
叶青青一听，还真的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她自己修为有限，在此处察觉不到妖或魔的气息，若白肃真也察觉不到，那就真的奇怪了。
这些人和家禽牲/畜，明显死状绝非自然形成。
他们的死法与青城山尸堆完全一致，距离这样近，不肖多想便可判断，必定是同一个，或说同一批修士所为。
这种手段作为，当时白肃真便断言是邪妖所为。
可不论青城山中亦或是此处，皆无半点儿邪气。
“非但没有邪气，还隐有精纯浩然的力量残余。”白肃真补充道，“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是，所有尸体皆失了‘气’。”
叶青青第一次听说“气”的概念，她敏锐地察觉到此处可能是关窍所在，于是也不打断，等着白肃真为她解释。
白肃真被她看得有点好笑。
自从知道她并非这个世界的生灵，他便能理解为什么她完全不像蛇类。
同时，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就更觉得熨帖和喜欢。
白肃真牵着她的手，站在镇中一块干净地方，指着一个死了但没有和镇中人一样融化得只剩皮肤的狗，解释道：“动物植物魔与人，皆可修行。”
叶青青一听这语气就心道：来了。重点剧情线索。
“可人为万物灵长，天道宠儿，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便是灵智。人生而有灵，得七情六欲，是真正最易修成真仙的种族。天道的宠儿们，自诞生起，便自身带‘气’。此‘气’只是一个非常笼统的称呼，青青可理解它为气运，亦可理解它为生气，但它不仅局限于此，这是个只可意会的概念。气有强弱，有优劣，但无一例外，皆附着在人的肉身之上。即便肉身死亡，灵魂归九泉，气亦不散，直至□□腐朽，重回自然，‘气’才得反哺天地。”
“动物植物天生不受‘气’的庇佑，却更容易领悟天地之道，更易入道成妖，修行之路较人类更易，更庞杂，但却难飞升真仙，千万年来妖类成真仙者，不足双手之数。而妖类只有在步入绽魄期后，才可获得天地施舍的‘气’。踏入渡劫期后，才算是真正的修仙，而非修妖，从而才可得到天道的垂怜。即使如此，妖晋阶时，天劫依旧更严苛残酷，大抵是天道不偏爱没有智慧，只知欲求的妖物吧。”
“魔分两类，人或妖堕落后成魔，或是纯粹黑暗而生的纯血魔族，不论哪一种，魔道都只有‘反气’，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力场。”
“人修中的得道佛修，更为特殊，他们拥有独特的‘气’，可将自身的‘气’在肉身尚活的情形下，主动反哺天地万物，也可将其赠与其他生命。这便是金身坐化。坐化后的佛修可自在转世，重得与先前一般的‘气’，这种佛修，是自在佛。”
“然观此处人尸，无一例外，‘气’皆失了。本座修行近一千六百年，从未听闻有普通活人肉身仍在，可失‘气’的。”
“若说此为邪法禁术，可此间毫无痕迹，太过异常。”
叶青青自动忽略了白肃真的自称，托腮细想，随口问：
“佛修可散尽自身‘气’，可能夺他人‘气’？”
白肃真拉着她向镇外回走，一边走一边说：“并未听过，况且佛修慈悲为怀。若佛修屠戮生灵，则会成魔，便不再为佛了。”
叶青青一想也是，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价值观中，“佛”字似乎都有着完全一致的含义，皆是大慈大悲，博爱终生的味道。
两妖退回镇外后，白肃真十指掐诀，以妖力化为火焰，开始焚烧这个已经成为可怖死域，遍地浓水的小镇。
叶青青望着白肃真灵力燃烧出的浅金色火焰，眸中映着浅色火光。她身前明明火焰铺天，却从火海之中只能感受到刺骨冰寒，像是眼前的一切并非熊熊烈焰，而是有着火焰幻形的冰雪。
叶青青心中闪过一丝不对劲，但太快太短暂，她并非察觉便已自动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妖火烧了没太久小镇便彻彻底底化为了灰烬，浅浅残灰被白肃真随手一扬，随风散去。
再看那原先小镇的土地，光秃秃平整得像才夯过的广场，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了。
叶青青抽了抽嘴角，心里暗想：这技能要是放现代，绝对是拆迁一把好手啊，可以开个拆迁公司，绝对绩效水平同行翘楚。
白肃真虽不知道叶青青心中具体在想什么，但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看来心情还不错。他对叶青青这种反应有些意外。先前在青城山中那一堆腐尸，叶青青就淡定得有些奇怪，这次看他这样草率处理尸体，竟还有心情瞎想逗乐。
先前他猜测叶青青来自的世界是平安祥和的太平盛世，所以才养成了她那样对自己毫无戒备的性子，如今看此处又有点让人起疑。
难道在她所处的环境中，天天日日与死尸相对，对生死早就淡漠成这样了？
白肃真皱了皱眉。
若说日日夜夜与各种死尸相处，天天年年见惯生死，对着化成浓水的尸体毫不动容，除了地府的那些鬼物，白肃真只能想到魔族了。
“叮，恭喜宿主，触发新任务进度，请查看任务进度列表。”
叶青青正在瞎想，被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骇得一激灵，调出任务界面，佯装看烧得平整的城镇原址，查看任务进度栏。
白肃真的神识一直分了些在叶青青身上专门留意她的举动神情，自然立刻就注意到她的心跳变化和目光变化。
白肃真用神识和感知朝叶青青看的方向看去，依然什么也没看见。
他皱了皱眉，从未有过的，不受控制，无法查探的感觉让他不舒服。
叶青青看着“助他成仙”任务下，出现了一个长的离谱的进度条——白肃真功德。
然后，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数字0.01%。
叶青青又抽了抽嘴角，啥意思，敢情帮忙拆/迁火/化还给功德？
烧一个镇子才给0.01%，要不要这么抠，照这样得烧多少镇子尸体才能存满进度。
叶青青一言难尽地偷瞄了一眼白肃真，牙疼地叹了口气。
她其实心里清楚，这点儿功德不是因为烧房子烧尸/体，而是可能因为白肃真的付之一炬，为这些死去的生命结束了今生的牵挂，将惨状横生的死亡现场给清理了。
这种任务基调，叶青青总觉得日后会往那种救苦救难大善人方向发展。
她是最受不了这种的。
她做不来大善人，没那本事，没那气度，也不想因为“善”字标签而被绑架。
现实世界，乃至历史上，小说中有多少做好人不得善终的例子。
时间从来残酷，哪个慈善背后不是有巧妙的运作，哪个好事背后不需要更恰到好处的运筹帷幄，不论在哪个世界，当好人都比当坏人难多了。
可偏偏，任务主线明确规定了，白肃真成真仙之路，需要积累功德。原本没触发的时候，叶青青都把最初系统说的这茬给忘了，这一提醒，她感觉自己秃了。
怎么就把白肃真，白娘娘，是个真白莲真圣母的人设给忘了。
叶青青无奈地偷偷叹了口气，心想好吧，就这样吧。
所有善事要想真的做到位且不会引火烧身惹恶人嫉恨，都得有背后的人去打点去周旋去计划，事已至此，白莲蛇哥哥就善吧，这个善之后的繁琐污浊，也就只能她来做了。
反正自己心冷如铁，说不准还挺适合干这个的。
想到这，叶青青关上任务列表。
双手交叠，将灵力自体内抽出，抬指一点，青光冲天而去，在小镇遗址的秃头地上空渐渐凝成乌青的雨云。
白肃真看着叶青青的神色变化，又见她以水灵之力化雨而落，瞬间浇湿那一大片秃秃的平地，随后平地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青草鲜花，甚至还有小树快速抽芽生长。
眨眼之间，这个青城山下的环林小镇，就与周围环境完全融合，成了森林，哪里还能看出曾有小镇的痕迹。
叶青青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入镇道路，吃力地召唤指挥着雨云移动过来，顺便把路和路周围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也全给长满了植物。
做完这一切，叶青青和白肃真身边已全是森林高树和灌木，地下湿润的土地上长满了柔嫩的草，有些石块上甚至还有苔藓。
白肃真神识自然扩散，四周一切尽于心中。
他不得不感慨叶青青真的是个细心至极的性子，居然连青城附近常年多雨潮湿，树干树干位置常有青苔蘑菇都一并给催生出来了。
只是在他眼中，此处森林依然可以看出是用法术催生出的，并非经年长成，但应付凡人和寻常人修已经足够了。
此处小镇位于青城山下，本就不多来客，这样处理，的确妥帖极了。
白肃真再看向叶青青时，心中的复杂情绪愈来愈浓。
他用余光睨了一眼，见空中雨云渐散，叶青青因灵力不支而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低低叹了口气。
“青青有如此本事，哥哥竟今日才知。”
他揽过晃了晃腿一软向前栽倒的叶青青，说话声轻得像怕惊走了停留在花瓣上，采撷甘露的蝴蝶。
叶青青顾不得那许多，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此时丹珠内的空虚令她头昏目眩，无暇支撑多想。
她只是扯了扯嘴角，对白肃真笑道：“哥哥送他归尘去，若被人误解了，可不好，这样，就算有人来寻小镇，也会好些，也许会以为，镇子搬走了……”
话未说完，她便彻底不支，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肃真抄起叶青青将她抱在怀中，心里没来由得有些不好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