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折南枝》述凰

15、骁定侯府哇

　　申时。
　　马车停下了，这段路程很长，远比苏折楠想象的要长，但是她不知尧倾为何要去离家那么远的桃花园。
　　“骁定侯府？”
　　上一品！
　　尧倾背对着阳光，笑的灿烂:“我家也是幸运，你记得那年尧家迁移吗？那时离开是为了取得尧家祖宅，尧家的祖宅就在梨花镇，也就是这儿。”
　　他指着宽大庄严的几个字，“我原以为父亲取得祖宅的房契就能回去的，谁知道儿时比较异想天开，天不遂人愿，我没能回去。我父亲又救了当时落难的皇上，种种事情缠在一起，那时候简直乱的很。”
　　苏折楠明白，儿时嘛，到底是因为年幼，说的话不当真也不做数，她有时心大，也会说着不过脑袋的话，她不怪尧倾。
　　更何况对方也不是故意离开，也有告之她的，可这一别时至今日才得重见。
　　他居然不去看望看望她！苏折楠气恼，但她没那么小肚鸡肠，所以心中的怨也就作罢了。
　　骁定侯府在梨花镇的镇中心，门前便是闹市，现在天色有些暗淡，她恐是来不及回去了，反正她也不想回去，若是再遇上那个嫌弃她的怀景……她心头顿时郁闷了一下。
　　尧倾为她和莺语引了路，一路上，有各式各样的丫鬟和侍卫，那一道道陌生带着好奇的目光，让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行至庭院时，有一个身着黑色下人服侍，身形肥胖，面上布满树纹的老奴，焦急着步子，往她面前跑。
　　确切来说是往她旁边，尧倾的面前跑。
　　那老奴先是道了一声少爷，随后那目光就移向了她，并且看呆了。
　　也可能是吓呆了。
　　尧倾见状，出声道:“来福，不可没礼貌。”
　　肥胖的老福被惊的晃了一下，想起了正事要紧，“老爷今日远赴九嗔楼商谈要事，今日末时府上便来了客人，现在……还在前厅等着呢。”
　　“哦？”尧倾侧身牵住苏折楠，深情款款地道，“折楠，你在府中如此模样，稍有不便。我先让人带你去卸妆罢，随后携你去见我母亲，她一直吃斋念佛无人陪，如今你来了，她说不定还能见见太阳呢。”
　　去见骁定候夫人，她乐意之至，说到卸妆，她却是不愿。但是现在不是在客栈，她也就无所谓了，卸……那便卸了吧。
　　苏折楠微微颔首。
　　尧倾吩咐道:“去给苏小姐备一间上好的房！吃住同我一个用度，再备些糕点。”他吩咐完，又拉住苏折楠的手，轻拍，“折楠好生等我，我见完了人，便寻去你。若是无聊了，让来福带你在府中好好转转。”
　　苏折楠一一应了，倒是这肥胖的来福一脸错愕地问道:“少爷，你不让我去前厅服侍那几位？”
　　“客人，别人也能服侍，你专心服侍我的折楠妹子便是，废话怎么那么多呢？”尧倾愠怒。
　　来福懊恼地挠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被人瞪了一眼后，连忙激灵地应着，“是是是，老奴这就带折楠小姐去客房！”
　　卵石路上，来福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探究:“折楠小姐，小的看着有些眼熟，可曾来过府上？”
　　“没来过啊。”骁定侯府她今日是第一次来，不过以前的尧府却是隔三差五拉着自己二哥经常光顾，“你九年前，可是襄南王城的尧府做事儿？”
　　这人有些眼熟，相貌和蔼可亲，天生自弯的眉角带笑，胖乎乎地像是端坐金莲台的弥勒佛。
　　来福恭敬回来一句:“老奴自小就一直在尧府做事，没去过王城。”
　　明了，来福是在祖宅做事的，想必这眼熟只是感觉吧。
　　来福将人引进了一件规格颇大的院落内，一边解释，“这儿是少爷的院落，名曰鸾凤和鸣。除了少爷的卧房小姐不能进，其他的都可以。还有切勿离莲花池太近那儿水深，那儿还有一处凉亭。”他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还望折楠小姐见谅。再过半个时辰，少爷必然是要后悔的。少爷没听我说清楚就去待了客，怕是要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了。”
　　来福这是相当于先礼后兵，还带着浓浓的犹豫不决，她苏折楠不迂腐相反还很通透，“你若担心便去吧，访客重要。”
　　来福差点老泪纵横了，“折楠小姐，你也是客。老奴这厢怠慢了。”
　　“无妨，你先去吧。我让莺语陪着我便好。”
　　来福一笑而过，道了一句谢过便走了。
　　苏折楠看着骁定侯府中的这一座院落，心中难免有些迟钝，像是什么东西忘记问尧倾了。
　　骁定侯府宅邸如名字一样大气，分布有序的庭院落座于各个角落，每座院中，都有水流哗啦哗啦响个不停的假山，假山之上偶见得绿草，院中有亭，有池塘，还有花圃。
　　“莺语我们随便转转吧。”苏折楠道。
　　“好的小姐。”
　　·
　　兜兜转转一圈，脚下疲累，偌大的院落中，没什么婢女，全部被调走了一样。
　　寂静空荡，出一声都能听到回响。
　　“小姐，这院中不会就剩我们二人了吧？”
　　“我哪里知道……”
　　没人不是更好？旁人在此，说不定她还要接受被人围观，那样多难受啊！
　　之后，莺语四处探寻了一番，才找到了水，尧倾院中的客房很大，中规中矩，跟他的性格一点儿也不符。
　　苏折楠对着一盆清水，将脸上的妆卸掉，擦了几下，才想起来，这个妆……
　　卸不掉。
　　“莺语，我……没带汁油。”汁油是一种专门将妆容融化掉的油水。她的妆为了跟与面部贴合，以假乱真，所以用了特殊手段。
　　没想到今日居然……折在了这上面。
　　莺语将挂在脸盆上的脸帕递到自家小姐面前，“小姐，若我说就不卸掉了吧，等会同小侯爷说一下就好了。”
　　这样说，苏折楠心中有一刻开明，千丝万缕中有一条线被解开，此处为骁定侯府，尧倾为小侯爷，那她可得唤个称呼。
　　“只能按你说的办吧，现在天色已晚，他还是那么准时。”
　　莺语不明所以。
　　苏折楠走至房前，沉重的院落大门被人打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拥着前头的那一身碧绿色的长袍。他身旁皆是女子，没有小厮，甚至连先前那个名字唤作来福的老奴也不在。
　　尧倾大跨步朝苏折楠走来，苏折楠亦迈着小步调朝尧倾跑去。
　　莺语呵呵地心道，一对阔别已久的苦命鸳鸯。
　　“折楠。”
　　“尧倾。”
　　尧倾将手从葱绿色的长袍之下，伸出了，握上来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我受不了了。你的命怎么那么苦？！”
　　苏折楠一愣:“唉？”
　　尧倾道:“难怪你之前那般轻浮，原来你是迫不得已，他那般面貌怎么配的上你这样的花容月貌？”
　　周围的丫鬟全部为之大震浑身一颤，那张脸也能称作花容，也能叫做月貌？
　　苏折楠在对方眼睛中看到了一起不忍和愤怒
　　尧倾说的是怀景？苏折楠大惊，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来骁定侯府做客的莫不是……怀王？！”
　　但见那惆怅的神采，苏折楠咯噔一下。
　　尧倾拍着她的肩膀，“小折楠，今日还是不带你去看望我母亲了。”
　　“为何？”
　　“因为子凤正带着怀王还有你二哥，正去我母亲那儿。”
　　“我二哥也来了？”
　　“不仅来了，还携了礼。”
　　·
　　一个是时辰前，骁定侯府中的正堂中，传出水滴杯盏声，声音清脆，茶是好茶，玉盏也是上好的玉盏。
　　好茶配权贵，坐在红漆梨花木太师椅上的三人就是权贵中的权贵，各个金贵的很，尤其是那一身红衣，唇红齿白，眼尾还微微带着勾。
　　三人恣意地说着闲话，门外就响起了走路声。
　　人未至声先起。
　　“凤儿！”
　　抑扬顿挫，尾音九曲十八弯，越长越让人想忍不住动手。
　　一抹绿影仅跑两步就到了楼子凤面前，“快来，给倾哥哥抱抱！”
　　楼子凤:“……”
　　顿时坐立难安的两人:“……”原来，绪阳王和骁定小侯爷关系这么亲，啊！
　　之后，楼子凤将怀景与苏折邶一同介绍给了尧倾，苏折邶对方认识自是不必多说。只是这面貌难以观看的怀王，却是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尴尬。
　　只能头皮发麻地与对方对视，然后道一句:“见过怀王。”
　　·
　　“小折楠啊，你是否要在我府中多住几日？他们拜见完我母亲肯定是要过来同我继续商讨事情，虽然我暂时不知晓他们究竟想干嘛，但也能将就着猜测一下。”
　　尧倾，将单薄的眉蹙紧，“要不你先在我这院子里小住吧，他们今日若留，我将他们安置在别的院子。”

　　苏折楠道:“难得见你，我不想离开。”

　　简而言之，就是不愿走。
　　尧倾巴不得如此，他大手一挥，“好！来人备饭菜。”他牵住苏折楠的一双玉手，放在胸前，眼神缱绻，像是在欣赏日月星辰。
　　“你要在这儿用饭吗？我才吃过，现在吃不下了。”苏折楠又道，“绪阳王他们不会四处寻你吗？会不会迷路啊？”
　　让两个王爷一个公子在府邸中随便走动，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不小心进错了院子，瞧错了人……
　　尧倾回道:“子凤对骁定侯府比对自己的绪阳王府还要熟，有子凤在不必担心。再者还有来福呢！”
　　饭菜备齐后，尧倾在饭桌上随便吃了一点，苏折楠兴致依旧，对方碗中空荡的时候，她手勤地给夹了一点菜。
　　尧倾吃饭的样子跟他的行为大不相符，行为有些放浪形骸，吃饭时却是优雅地太过高贵。
　　“你带我来骁定侯府时，桃花园的那个女子如何了？你有派人去接吗？”
　　这个问题可谓问的真的不逢时，尧倾一口饭还未咽下，就忍不住想要做嗑。
　　尧倾应该很难想到她一介女流之辈，怎地出口就是这么难以启齿的问题。
　　尧倾摸着下巴思量:“她啊，自然被送回青楼了啊。”
　　青楼……
　　一时间苏折楠有些找不到形容词来回应对方，九年不见，儿时的两小无猜的对象成了一个浪荡公子，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过就算这样，尧倾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一如从前，也还是会放在心上。
　　晚些的时候，那个胖胖的老奴抖动着臃肿的身子过来了，身前还跟着一抹昳丽惹眼的艳红。
　　苏折楠眼底的笑意盈盈收了收，侧头看向尧倾的时候，有些迟钝。尧倾想要往里间儿躲的时候，就听楼子凤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愤怒。
　　苏折楠微微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尧倾拽住了双肩拉进了怀里，扑面而来的气息不稳有些凌冽的寒意。
　　“骁定小侯爷，不老老实实在正堂待客，反而在偏房与别人家的王妃纠纠缠缠，动手动脚，好没礼数！”
　　这几句话一出，像是明晃晃的巴掌扇在了尧倾脸上。
　　苏折楠刚想要出口解释一下，就被捂住了嘴巴，“唔”？她奋力抬头，只能见到对方那削窄的下颚。
　　“哈——绪阳王私闯别人的偏房也是没礼数！若是撞见什么香艳的画面，王爷的脸面要还是不要？”
　　“不要了！本王必定将人踹废，然后再捅上几刀。”
　　尧倾摸上了自己的腰腹，顿时感觉有些疼了，“绪阳王若有事，次日再说吧，我与我妹子还有话要谈，折楠你说是不是？”
　　嘴巴被捂住，苏折楠差点儿没喘上气，只能翻白着一双眼睛，无力地控诉其恶行。良久之后，她的头被人按着，被迫点了几下。
　　楼子凤上前一步，尧倾就拉着她后退一步，快要逼至房间一角的时候。
　　那黑云压城的阴霾裹着滔天怒火，“小侯爷要不要重新整理一下词藻再开口？”又咬牙切齿两个字，“尧！倾！”
　　尧倾咽着口水，脸色一塌，猛地将苏折楠推开，然后求饶道:“我错了，子凤。饶了我吧！”
　　……
　　苏折楠将门关上，瞬间屋中便陡然响起惨叫声。
　　疯狂的拍门声和一句句尖锐的“我错了”杂糅在一起，无比震人地在昏暗的天际下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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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