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的无上上品》半立黄昏

28、守护

　　三月的姑苏，春风拂面，兰花盛开。云深不知处静室内，泽芜君蓝曦臣送来的几盆野生春兰，香气怡人。
　　推开卧室的窗扇，蓝忘机想把阳光迎进来。他想，要是这温暖的阳光能把榻上的人晒醒就好了。

　　中午时分，静室内值勤的弟子和家仆们都去吃午膳去了，原本静得掉颗针都能听见响声的屋子，此刻更加寂静。蓝忘机轻轻给床榻上的人掖好薄被，走到琴桌，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抚起琴来。
　　“琴声悠扬，笛声何处？
　　天涯依旧，曾少年郎！
　　血染刀锋，过往岂能如梦？
　　山高水长，今日几多怅茫！
　　人在此处，心往何方？
　　待你归来，抚平忧伤
　　……”

　　一曲弹尽，白衣男子忍不住埋头弦上，低沉而又压抑的声音痛苦地唤道：“魏婴，我要你回来！”

　　“忘机，你怎么又不去吃饭？当心身体。”蓝曦臣手捧一个保温饭盒，儒雅地站在静室院内。
　　蓝忘机闻声出来给兄长见礼。
　　“有劳兄长挂念，忘机不饿。”
　　蓝曦臣上前一步，把保温饭盒递给他，道：“这是你嫂子亲自为你熬的瘦肉粥，说了要我监督你吃完才可以。”
　　蓝忘机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接过保温饭盒，再深深施礼道：“多谢嫂子！”
　　蓝曦臣道：“那你就赶快吃下吧！我去看看魏公子。”
　　蓝忘机道：“有劳兄长。”

　　蓝曦臣给床榻上的魏无羡搭了搭脉，微微颔首道：“魏公子脉象已趋于平稳，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忘机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蓝忘机道：“我不担心。”
　　蓝曦臣笑笑，心想自己这个一本正经的弟弟现在也会说点谎了。明明日日夜夜都在担心着，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的，又怎会是“不担心”呢？
　　“忘机，你现在的状况自己应该很清楚，半生修为一朝用尽，就是神仙也难以恢复。好在叔父已将他平生所学尽数都传给你，你万不可再私自浪费，要知道，你的健康，你的快乐，才是叔父最好的遗愿啊！”
　　蓝忘机含泪点头。

　　蓝忘机回想几个月前，若不是叔父及时赶到，他和温宁即使能救回魏婴，恐怕自己也只能耗尽灵力最后枯竭而死。
　　叔父本已病体缠身，却还是不放心一路寻他寻到乱葬岗去。当看到他不顾一切用自己的元神“画地为窗”，直接穿越生死去另外的世界救魏婴时，心痛和不忍大过了所有的家规戒律。
　　最终还是叔父救了他，也救回了本已死去的魏婴……最后，巨大的损耗却加快了他老人家离世的步伐。

　　记得叔父临终前说道：“我这一生，从未做过越界之事，想不到老了老了，还为成全你们这对小冤家而去偷学祖宗的禁书。唉！罢了罢了，就当我替你们的父亲给你们还债吧！”
　　老泪纵横的叔父最后颤巍巍地给蓝忘机交代道：“如果魏婴在我离开之后才醒来，请你转告他，要在一起，就好好安分守己的跟你在一起过日子，不然，还这般三心二意，四处招惹是非，就请他离你远远的，永远不要再来骚扰。还有，你这臭小子，能不能也有点骨气，倘若他性情不定，就不要再去找他了，行不行啊？”
　　蓝忘机想说不会了，他们不会再分开了。但最后他还是流着泪跪在叔父床榻边答应了他。

　　夜里，蓝忘机侧躺在魏无羡身旁，手撑着头，疏离的眼眸一刻不离地盯着那张俊朗得让人难忘的脸，这的确是一个年轻而又漂亮的可人儿。虽然在这张玉面上那双迷人的狭长瑞凤眼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睁开过了，但是一点也不影响这个人的半分魅力。
　　虽然他现在不笑不闹，却仿佛依旧是那年那个初来云深不知处的少年，调皮捣蛋、喜气洋洋。
　　蓝忘机时常在想：一个人怎么能一辈子都这么招人喜爱呢？

　　嘴唇微微上扬了片刻，蓝忘机却又突然黯然神伤起来。
　　“魏婴，你如今竟然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容貌，可我……你醒来以后会嫌弃我吗？”
　　“唉！我不想去担心。我只要你知道，我的心里永远是你，只是你。所以，你赶紧醒来吧！”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的光阴，冰雪早已融化到天涯，云深不知处的春花也争奇斗艳地烂漫了整个后山，魏婴，是该醒来看看了吧！”

　　强烈的心灵感应也许电到了魏无羡，半夜里他竟然悠悠醒来。长时间的闭眼，导致长长的睫毛与睫毛之间都相互拉扯在一起，魏无羡努力半天才慢慢将它们分开，可是头却转不动。
　　当眼角余光看到陪伴在一旁的依然是蓝湛，他高兴极了，也不去管是否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心想只要还有蓝湛在身边，管它哪个世界都无所谓啦！刚想抬手去抚摸抚摸那个俊美的面容，却怎么也动不了。
　　愣了片刻，他才发现一个可怕的现象，他不光是头动不了，连手和脚也几乎都是没有感知的。刚想张口去呼喊蓝湛，却发现喉咙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的。
　　魏无羡骇然心道：“难道我已经变成个‘活死人’了？”

　　当蓝忘机在卯时准点醒来的时候，他又惊又喜。喜的是魏婴终于醒了，惊的是他满眼的泪水因为头不能正常转动，早已湿透两边耳朵下面的枕巾。
　　“魏婴……”
　　千言万语，不及这两个字的分量。四目相对，两颗豆大的泪珠从蓝忘机的眼中滚落下来，魏无羡更是泪如泉涌。
　　俯下身子亲了又亲，一点一点把他的泪痕亲得不见踪影，再辗转移到那薄而白的唇上去继续缱绻温柔，直到确认他真的活过来了，才傻乎乎的弯弯嘴角。

　　想这魏婴魏无羡，什么样的人物没当过？少年时代淘气俊朗不可一世的云梦魏公子，青年时期潇洒无羁人见人怕的夷陵大魔头，还有中年归来的多情聪明招人喜爱的魏先生……哪一个的人生不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单单这又聋又哑不能动手不能动脚的“活死人”他魏无羡没尝试过，偏偏现在还就活成这样了，你说来气不来气！
　　出不了门不说，还骂不了人。什么事儿都要蓝湛帮忙，就连上厕所，也需蓝湛全程帮忙他才能完成。完了完了，他魏无羡刚刚才重活的这辈子，如此窝囊，看来以后是没什么事迹可吹的了。

　　看到魏无羡这般活得不爽的样子，蓝湛给他写了十二个字：乖乖，听话，静心，修炼，三月，能好。
　　魏无羡头不能点，眼睛却不停眨巴眨巴的，表示同意。
　　蓝湛想了想，又给他写了一句话逼他答应，曰：以后好了，半步都不许离开我！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心底其实爱死了，眼神却故意散了散，才假装确实被逼地眨了眨眼睛。
　　蓝忘机最后还是满意地笑了。

　　于是，从这天起，除了给魏无羡喂各种各样的补药，蓝曦臣和蓝忘机兄弟二人每日还换着给他输入灵力。就连江澄，也隔三差五就过来拯救他一回。
　　更搞笑的是那位聂怀桑聂兄，自从钻研到最古老的救人术，每天都在仿古画符制丹，每每新丹一出，就会马不停蹄地给魏无羡送过来。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魏无羡的头终于可以转动了，声带也渐渐正常。为防止这个爱大喊大叫的人再次撕裂他的嗓门，蓝忘机不得不时常禁他言。

　　话说这手脚身体的恢复，离不开按摩。但那位霸道又小气的含光君，在魏无羡的这一项工作上却从不允许其他人帮忙。一揉一捏，一拍一打，全部都由他亲力亲为，而且乐此不疲。
　　直到某一晚，实在忍受不了这又热又烫的手指的按摩后，魏无羡“啊啊”地终于哼出声来。听到声音，两个人都愣住了，相视片刻之后，彼此相拥而泣。
　　“蓝湛，我终于好了。”
　　“嗯！好了好。”
　　“蓝湛，既然我好了，你就不想对我做点什么？”
　　“……”
　　“蓝湛，该不是我病了大半年，你那个了吧？”
　　“哪个？”
　　“就是那个......没兴趣了？”
　　“无聊。”
　　“蓝湛，你真的？”
　　“魏婴，你刚好点就胡说八道，我……”
　　“喂！蓝湛，等一下，先等一下。”

　　看来，有些人只适合用行动去收拾才堵得住他的嘴。
　　次日卯时，蓝忘机虽然依旧准点醒了，但却没有立即起床。两人好久都没有这样轻松而眠了，自然少不了温存温存。
　　情深怨时短，恩爱盼夜长。
　　魏无羡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已经生龙活虎，一个翻身，又滚到蓝忘机身上，一边亲吻着，一边还言语撩拨。
　　“蓝湛，我表现得怎样？你喜欢吗？蓝湛，我发现你虽然瘦了很多，但力气好像更大了耶！我喜欢，特别喜欢！”
　　“嗯！”
　　“怎么又嗯，蓝湛，蓝二哥哥，你就不能好好说句爱我的话吗？”
　　“嗯……”
　　“好蓝湛，我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还生了这么久的病，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丢下我不管，跑去喜欢别的人，行吗？”

　　蓝忘机被魏无羡这委屈兮兮的话给逗乐了，也逗清醒了。他瞧着那张年轻娇嫩的脸，轻声问道：“魏婴，你有想过你现在的模样吗？”
　　魏无羡被蓝忘机这个问话问得有点懵。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莫玄羽的容貌了？哦！不对，莫玄羽的真身他已经还给他。
　　那么他现在是什么人的模样？不会很丑吧？难怪蓝湛这么久以来，虽然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对他又是摸又是按的，却始终不见有任何冲动，难道，真是丑到家了？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