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之六》幸哉

49、卖药人（六）

　　拿走那只手藏进袖子里，男人绷紧神经观察一下四周，好像随时随地有能够吞噬他的怪物。临走的时候他查看了一下药郎的箱子，发现那只剑拔不开，诡异的很，也就挂锁离开了。

　　阿雪注意的男人离开的时候特地避开了浓浓的雾气，挑着雾气稀薄的边缘行走。

　　井底。

　　卖药人的明珠照亮了一片浑浊的井水，随着他们越往下，两侧井壁也越发寒冷黏腻，恶臭的腐烂味几乎冲晕他们的脑袋。

　　“闻起来好像是烂了几个月的臭鱼，可能不止有鱼吧？”阿雪盯着水上漂浮的杂质，白花花的像是油脂浮沫，“这个是什么东西？先生知道吗？”

　　卖药人当然知道，他的口气略微复杂：“一些鱼类身上有寄生虫，这个看起来像是濡女身上的东西，不过是很好的药材，能够卖好价钱。”

　　果不其然，阿雪差点从梯子上跳下来。她最讨厌虫子和恶心的东西了，比如黑死牟密密麻麻的眼睛，比如无惨大人身上偶尔探出的触手——没办法，甚至算是很正常了，其他的几位上弦比起来大有不如。

　　像童磨看起来居然最像正常人。

　　“我们没办法上去，下面的东西也看不见。”阿雪皱着眉，虽然知道这个井底和海水是联通的，但不代表她能够坦然地跳进臭水里。

　　“下面可能有濡女的痕迹，这些线索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有濡女生活过。不过那个时候水质应该没有这么差。”卖药人分析说，“濡女身上是有毒素的，如果有濡女子在这里死去的话，现在的水中应当是剧毒。”

　　两个人别说潜到海里去，就是碰一碰水，也要被毒素影响。

　　“那该怎么办？”既不能上去，又不能下去，阿雪都已经做好了让本体下来救场的准备，大不了到时候编个故事，说是路过的少女发现了药郎孤零零的背篓。

　　“……大概并不是没有办法。”他眨了眨红色花纹的眼睛，依然面目平静。

　　“下面那个东西好像还没有走。”

　　他向阿雪解释一番，说出他听见的细微响动，在黑暗里这些五感会无限放大。“我听见了它在嚎叫，很痛苦的……愤怒的嚎叫，它可能不是一直呆在这里，而是根本出不去。”

　　——所谓的联通只是这口井最开始的构造，中途被截断了，就成了囚笼。

　　是谁改造了这口井呢？他为了干什么？而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我们可以‘寻求’它的帮助。”他的笑容有些莫测，让阿雪冷嗖嗖的。

　　一个刚刚能够撬开锁的手艺人面带微笑地说要寻求袭击他们的怪物帮助，那恐怕不是求助，是胁迫了吧？……真是诚实直白的人啊。

　　他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那个东西不管这么样都和濡女有关，他们可以尝试让它对海水发出它的呼唤，一向重视同族的濡女可能会从四周海域接收到讯息，等待濡女们破开那层阻碍，自然这些剧毒的水也就消解在茫茫大海当中了。

　　“你是想借这个……出去吗？”阿雪明白他的意思，重点是怎么让下面的那个东西发出它的求救声——就是刚才要被捅死了，也只是发出不甚响亮的咕噜声。

　　“当然。”

　　在水底深处，一只幼年的怪物正在舔舐自己破开的皮肤，它看上去和濡女有些不一样。它的身体不过两三米长，比起濡女纤长的身躯要差上太多，而在其他地方，几乎是和人类一样。

　　比如腮部，濡女会有为了适应深海而形成的藏在下巴下面的腮，还有眼睛里隔水的薄膜。

　　它蜷缩成一团，脊背微微抖动，同时绿色的血液更多浸润出来。它太害怕了。

　　仔细听它发出的呐呐声，居然和人类的声音很像，委屈得像个小孩子。

　　【我好痛啊，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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