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之六》幸哉

46、卖药人（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落入了某个非常华丽的木质房间，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阿雪觉得非常熟悉，过了一会她想起来，这个房间的摆设和她当初做花魁的房间很相似。
　　简直是照搬过来了。
　　她蹲下来，在梳妆柜的盒子里发现了她的檀木梳子和象牙酒杯。

　　“你看出什么了吗？”背后的卖药人问她。
　　阿雪迟疑一会，“这个地方我以前呆过的……不过现在这样只是假的吧？你看见的是什么？”

　　卖药人说：“和你不一样，我这里是黑暗。”
　　也就是说他什么也看不见，阿雪明白了为什么现在他依然牵着她的手，如果在黑暗里走散的话就会很麻烦。两个人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他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除了脚下的地面任何地方都是虚无。他摸到阿雪的手，阿雪的手冰冷得像具尸体。

　　“我听见了游动的声音。”卖药人说。

　　某种巨大的生物在黑暗里缓慢蠕动，肉与肉摩挲的挪动声。

　　“它的体积很大，可能像蛇，表面还有黏液。”

　　“它过来了……”

　　阿雪看不见那个生物，只能抓紧他的手，稍稍走近一点。这间华美安静的屋子里潜藏着致命的危险……只是她的五感的确无法感知到那种怪物的存在。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卖药人在说谎。

　　她有点想要松开手试探一下，看看他是否真的看不见。

　　“它来了！”

　　身边的手掌立刻收拢，他半环着阿雪往后退去，动作矫健得简直不像卖药的。一瞬间收紧的动作让阿雪险些习惯性地戳他眼睛，不过他的肌肉绷紧，速度快到了极限。
　　——他躲开了凶猛的进攻！

　　房间的地面多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它冲撞得一分为二。

　　这下连阿雪也感觉到那种东西的存在了。

　　第二次进攻来了！

　　咚咚咚咚咚。

　　好像真的把她当成了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卖药人抓住她的肩膀往后跳跃——地面又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这种剧烈的震动让屋顶开始坍塌，阿雪差一点就要使用血鬼术逃离这里。

　　但是卖药人抱着她的腰。

　　“来了……”他的容色严肃一些，目光里透出锐利的审视。这一次他向旁边偏移半步，正好侧身避开新的攻击。

　　随着屋顶不断的崩坏，整个空间也剥离出它本来的样子。

　　幽深的，不见天日的，还能听见肢体蠕动的声音。这种黑色不像是黑夜，而是由于身处什么东西内部，光线被尽数吞没。

　　与普通人不同的是，阿雪能够看到黑暗里的东西。

　　她看清楚那个物怪的全貌。

　　是介乎于人和蛇之间的，上半身的貌美动人的女子，浑身赤/裸，下半身却是细长的蛇尾……但是蛇尾太长了，弯弯绕绕几乎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把他们两人围绕在中间。

　　她估计那条尾巴有数百米长。

　　整个展开能够围绕海崖盘旋两三圈。她在朝他们吐出芯子，由于身体上一层海洋生物的黏液，那种滑溜溜的声音越发清晰。

　　这是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妖怪——濡女。

　　濡女通常在有水的地方出现，她们引诱男性，或者用婴儿欺骗路人靠近，然后用她粗壮的尾巴将人缠绕致死。

　　“卖药郎……你看见那是什么东西了吗？”阿雪问。

　　“不，还没有，我知道小松小姐是可以看见的。”

　　他显然是知道的。

　　阿雪有点茫然，他的表现有时候像个普通人，有时候看起来又无所不知。不过她还是描述出妖怪的模样……

　　“濡女吗……不应该啊，她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踪迹了。”他沉吟道，“因为一些原因，她们已经搬离了这片海域，现在不可能回来的……甚至大张旗鼓地袭击。”

　　只是寻常的捕猎不会大规模行动，她们一般只会袭击落单的人类，有时候看见两到三个人就会远远的跑开。何况是一整个村子的人类呢？

　　“濡女的舌头是有毒的，目海村的渔民是中了她们的毒。”

　　所以才会浑身溃烂，假如濡女不解除他们的诅咒，这些渔民就会逐渐死去。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阿雪说。

　　身边逐渐聚集起更多的濡女，她们绵长的尾巴一直垂落到视线不能及的海洋深处。他们现在被拖进了海水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片空间是完全干燥的。

　　几个回合下来，这些濡女只是在试探。没有真正进攻。

　　而卖药人手上的符纸再次拍了出来，立刻包裹住空间。

　　……

　　海水声消失了，也没有这些奇怪凶狠的濡女。
　　她曾经以为所谓的妖怪都是骗人的东西，这两百年来阿雪除了鬼，是没有见过其他异类的，民间的故事大多是来自人们的杜撰。
　　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我以为都是假的……”阿雪这时候又软和下来，耷拉的眉毛和微咬的嘴唇让她看去可怜很多。

　　她擅长于这样演戏，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总是能够让很多人放下警惕的。就像无惨有什么任务也总是喜欢召唤她，而不是看上去就杀气腾腾的黑死牟。

　　“大部分是假的，不过小松小姐不必害怕，她们下一次袭击可能是很久之后。”卖药人继续喝热腾腾的鱼汤。

　　好像刚才那个用符纸破开幻境的人不是他。

　　“鱼汤很好喝。”他总结说。

　　阿雪也试着喝一点，她喝不出什么味道，只能假装眯着眼睛享受。第二天他们见了村民，可是药郎没有说出今晚的遭遇，只是轻描淡写说风把门窗吹开了。

　　村民们又把门窗加固一些。

　　他们趁着这个时间在村子里走了走，这个村子很小，也很贫穷，大部分人住的还是那种松松垮垮的房子。

　　走到一间小房子旁边。

　　阿雪忽然闻到一些让她不舒服的味道，是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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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濡女是日本传说里一种水里的妖怪，她们可以从河边，海边出现，体长大概三百米……当时看见的时候我也很卧槽了。
三百米大概有大半个跑道那么长吧，有点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