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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晏近一直记挂着那桩心事。
      一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黄药师晚晚吹箫,寂寥难遣,满怀心事,不知向谁吐露,晏近练功,听箫,看花,种花,制药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要怎么帮上忙。
      总不能只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逝者已去,节哀顺变吧?
      这一日,近没有目标地走着走着,顺便加练轻功,一点足一拧腰轻身掠过,弹指峰、清音洞、绿竹林、试剑亭,如只小粉蝶扬起薄且幼的翼,曲曲折折的转出竹林,眼前出现一大片荷塘。塘中白莲盛放,清香阵阵,莲叶田田,一条小石堤穿过荷塘中央。
      踏过小堤,是一座精舍,那屋子全是以不刨皮的松树搭成,屋外攀满了青藤。晏近怔怔地望着有久远历史的松树,脑中灵光一闪,要知道许多植物都有本身的记忆,不用眼睛看耳朵听,也能储蓄四周环境变迁,越是古老珍稀,所蕴藏的能量就越巨大。
      她伸出手摸索着,眼睛越来越亮,晶光流转,如宝石灿然生辉。
      是了,这样就可以。
      她欢喜地拍手,有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了。

      晏近的轻功略有小成,取得黄药师许可,不再拘泥于踩脚印,可以在岛上随意施展轻功,而黄药师就在后面检查她的进展看哪里需要改进,若即若离,保持一定压力给她发愤图强。
      这一天晏近在花丛中东穿西钻,毫无停滞犹疑,身姿美妙灵巧如流云行水,黄药师看着甚是得意,瞧,再笨的人也叫他调教出来了,虽然,只是用来逃之夭夭的自保轻功,未免美中不足。
      跟着她绕来绕去,晏近的身影骤然消失了。
      黄药师微微一笑,这孩子在跟他玩捉迷藏吗?
      穿过花丛,细碎的花粉在风中飞扬散开,落在他发上,肩膀上,衣襟上,眼前的世界,轰然倒塌。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
      黄药师的手抖了一下,心脏如被尖锐的刀刮过,那时,他们正年少,那个时候,谁曾想过,顷刻花谢无期?依稀,那个女子笑盈盈妙目流盼,脉脉欲语。
      这里是当年和周伯通打赌的地方。
      古树寂寂,花开无声,黄药师凝视着屋外空地,仿佛可以听到笑语如珠。
      “周大哥,你号称老顽童,人可不胡涂啊,你怕我刘备借荆州是不是?我就在这里坐着瞧瞧,看完了马上还你,也不用到天黑,你不放心,在旁边守着我就是。”
      整个桃花岛都有她的影子,但经年久觅,鬼神之说终是缥缈,他从来都等不到她一个回顾,夜夜吹箫,也是魂魄不曾入梦来。
      仿有笑声惊醒一池春梦。
      空气中起了波动折叠,震荡中一个婉约身影缓慢浮现出来。
      似曾相识,无比揪心,仿如隔世。
      黄药师身子一震,整个呆住了,失魂落魄。
      “这部书我五岁时就读着玩,从头至尾背得出,我们江南的孩童,十九都曾熟读。你若不信,我背给你听听。”清脆的声音令人心颤地响起。
      黄药师动弹不得,想要伸出手,却连手指头也动不了,只能贪婪地注视着女子,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目光含着狡黠,看着二个人对视时一笑的默契,耳边只听得那声音毫无窒滞地念下去:“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蓦然痛不可抑,泪流满面。

      屋子后面,晏近几乎脱力,四肢乏软,软软地靠在松树上,只有双目的神彩依然亮得惊人。
      她调动了植物之力重现当年情景,自己却耗神过度,全身上下都很难受,无边无际的沉重,心中却只有欢喜。
      能帮上忙,让他能再见她一面,了却心愿,又把经文重新背诵出来,她只有高兴的份。
      她很明白,这是一本书,他们都是书中人物,自己只是过客,但还是想做些事,他是真的,他的爱护也是真的,他的伤心也是真的。
      不想那个人的痛苦延续至老。
      冯衡没有怪他,是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她做这些事,从没想过要付出的代价能不能换回什么,值得不值得,一点也没想过后悔。 “你开心吗?”她喃喃问,疲倦地合上眼,耳边若有若无传来箫声,似浅笑,似低诉,柔靡万端,情致飘忽,缠绵宛转,眼前似乎看到一对璧人并肩而立,落英缤纷如碎雨,一人吹箫,一人倾听,眼光交会处无限温存,不尽柔情蜜意,不由得悠然神往,再撑不住晕过去,苍白的脸,犹带笑意。
      黑暗来袭。
      一朵花在她手上悄无声息地绽放,吐露芬芳。

      晏近是健康宝宝,以前从未生病过,被护理得相当之好,这次来到异世界之后,却尝到生病的滋味了。
      晕晕沉沉中,隐约听到焦灼的轻唤,却无力回应。
      这一病,就是六天下不了床。
      被黄药师勒令躺在床上,功夫都先搁下,拿药当正餐灌,晏近本来想说她身子好得很,最多睡一天休息一下就补回来了,但对上黄药师阴恻恻冷沉沉的脸色,只有乖乖服从的份,好在苦得叫人反胃的药吃过后,会有清甜的糠果再加一颗十花冷香丸垫味。
      他了却心事,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吗,怎么还是黑着脸好像又生气了?晏近悄悄打量他,难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这些天黄药师虽然是天天探病,亲自煎药喂药,但不给她好面色看,也不说话,晏近从前一个人惯了,加上床头窗口门外都有蓬蓬勃勃的花花草草,只是看着也不觉得无聊,有时趁着他还没有过来,就要偷偷跳下床,谁料到黄药师身上仿佛装有雷达,她稍有动作,他马上出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半只脚踏在地下,一副你敢试试看的表情,晏近马上缩回脚,躺下,双手遮在眼睛上,十指却张得大开,在指缝间偷瞄,眼光可怜兮兮地向他发送讯息。
      黄药师手指痒痒地,很想捏一捏摸一摸揉搓一番,怀念以前顽皮精怪的蓉儿,眼前这个,让他看了,就忍不住想小小欺负一下。他提醒自己,还不行,这是对自己的惩罚,谁叫她在自己的保护下居然生病,失职啊,他痛心地想。
      可惜晏近不知道他的苦心,她什么也没有做,就挑战他的忍耐力了。
      因为睡得太久,头发都翘翘的,少许刘海垂在额角,松松软软的好想摸摸,直到腰际的长发,越往下越是蓬卷,她圆溜溜的眼瞳一瞪大发懵时特别可爱,失神时发呆时可以看清原来眼珠的颜色是深褐色中带金黄色,然后整个人特别乖,怎样拨弄都没有反应。
      叫他扼腕的是,只不过小病一场,他精心照料才喂出来的一圈肉就消失了,脸蛋的水分缩水,婴儿肥也褪去了。
      怎么看怎么可爱,自家的孩子就是好啊,黄药师回过神时,手掌已覆上她的脑袋。
      晏近几乎是受宠若惊,这几天被冷落了还以为他一直在生气,笑得眉眼弯弯,去拉他衣角,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这误会从何说起?他冷着脸不过是生他自己看管不周的气。
      黄药师拍拍她脑袋瓜子,薄唇一勾,冰山融化,春山如笑,道:“你脑子里是不是只装着草包乱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理你?”
      他既然说了,晏近马上放下心,相信他人的话从不怀疑这个特质再次让黄药师怔了一怔,她不追问不生气,反倒让他莫明其妙地不悦起来。
      瞪了她一眼,用力揉搓她头发,看她愕然睁大眼睛,黄药师心情大好,哈哈笑出声来。
      果然还是欺负她的感觉最好了。要知道从前他与蓉儿相处,等若平辈好友,这种当对方是洋娃娃捧在手心既疼爱又蹂躏的感觉,真叫人过瘾啊。
      晏近扁扁嘴,整个人缩入被窝里,不叫他称心如意。
      等她能下床了,蹦蹦跳跳也没问题,黄药师大展身手,慷慨地做了满满一桌菜,放在试剑亭里,晏近欢呼一声,迫不及待进攻,埋头苦吃,黄药师心满意足之余,决定督促她一天三餐加点心宵夜,尽快补充营养。
      晏近直吃得小肚子撑得圆圆的,还喝上一杯自制的有助消化的清茶,黄药师也不理她,等仆人将碗筷盘碟清理下去,便自行吹起箫来。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黄药师一天吹一段,从头再详细讲解,免得听者入魔把持不定。
      这套曲子模拟大海浩淼,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
      而潮水中鱼跃鲸浮,海面上风啸鸥飞,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飘至,忽而热海如沸,极尽变幻之能事,而潮退后水平如镜,海底却又是暗流湍急,于无声处隐伏凶险,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觉而入伏,尤为防不胜防。
      让黄药师惊奇的是,晏近心性坦荡空明,乐声入耳,只觉悦耳,如花开刹那,风拂树梢,朗朗然浩浩然,丝毫不受影响。
      这样看不到她闻箫起舞手舞足蹈的样子了,他暗自可惜,要他在箫声中灌入真力叫她中招却又不愿意。
      奇怪么?黄药师有时也纳闷,为什么忽然喜欢小小地欺负一下她,仿佛回到少年心性,很享受恶作剧的恶趣味。
      晏近被允许最近不必练功,静养的同时,便看黄药师修练,没错,以黄药师今日的武学境界,仍然不能松懈,只不过他的锻炼方式不是一板一眼的招式,行走之间,睡梦之间,呼吸之间,便可修练。
      偶尔兴致来了卖弄一下,“旋风扫叶腿”与“落英神剑掌” “兰花拂穴手”分别上场,这“兰花拂穴手”讲究的是“快、准、奇、清”,快、准、奇,这还罢了,那个“清”字,务须出手优雅,气度闲逸,轻描淡写,行若无事,才算得到家,要是出招紧迫狠辣,不免落了下乘,配不上“兰花”的高雅之名了。由黄药师施展开来,当真是人如玉树琼花,丰采潇洒,身姿清雅至极。
      至于他早年独创的绝技风腿剑掌,多年修练之下,但见风影如电,掌飞处如千层落英叠影,乃至摘叶飞化俱可伤人。
      晏近喝彩不已,兴奋地鼓掌,以她的眼力,也瞧得出黄药师的武学水平堪与皇梭晶匹敌了,她突发奇想,如果让他到自己那边,晶不知有多高兴可以大打一场呢。
      黄药师眼角瞟见她不知想起什么,眉飞色舞,心中微微一动,她站在阳光下,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浑没有之前病恹恹的模样,一时之间走神了。
      那天他痴痴立在风中,等到入夜了才如梦初醒,跟着就觉察到几十丈外某人急促的呼吸声,循声寻去,竟然看到那个总让他挂心烦恼的孩子晕厥在地,一身冷汗,湿透衣衫。
      当场肝胆欲裂,魂飞魄散。
      以黄药师的修为定力,竟然瞬间动弹不得迈不了步,心跳剧烈如欲蹦出胸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我刚刚见到阿衡,转眼就要失去另一个?”他对女儿爱逾性命,有求必应,恨不得把全天底下的好都捧到她眼前,呵护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重逢以来,因为她的武力智力大幅度下降更是怜惜,处处维护,蓉儿的聪明才智不逊乃父,又跳脱不驯任性胡为,黄药师空有满腹慈爱却无从施展,好在晏近从天而降,各方面与她相比差距极大,黄药师只觉得处处操心仿佛一离开他她就什么也做不好,从不满不习惯到适应,再到甘之如饴,已是完全接纳了这个新生婴儿般的孩子。
      就如同融入血肉之中,骤然有失去的可能时,就觉得血肉撕裂的痛。

      看着阳光下笑靥生春的近,想起彼时的惊痛欲绝,黄药师本能地觉察到不知名的危险在逼近。
      如果再靠近些,再近些,也许可能会开启某种他不愿承认不肯动摇的忌讳。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所有失控都是自重逢以来才发生的,如果蓉儿恢复记忆,是不是一切也正常了?

      恢复原状,等同安全界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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