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社长危险又迷人》灼东云

31、第三十一张卡

　　星泽津纪的动作顿了顿。
　　她盯着那个明显处在运行状态的小东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之后，她倒是也知道，有那么一群不怀好意的人在暗处盯着自己，也知道那些家伙会处心积虑地给她设卡。

　　不过——如果是那些家伙的话，他们有什么必要大费周章地跑到她房间里装这么一个窃听器呢？
　　星泽津纪在脑子里大致梳理了一下那些人的行动思路，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通过威胁小川和子，试图逼迫她加入林友材化，为他们工作。

　　之后就是山本雄一，根据小川和子所说，山本雄一会对她下手，包括之后会被灭口，都与那些人有关。
　　那些家伙不是想抓她，就是想杀她，那么如果他们真的能进到她的家里，就绝对不可能仅只是放一个窃听器那么简单。

　　所以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对方把窃听器安放在这种隐蔽的地方，房间的大部分东西也都保持在原处附近，毫无疑问，做这件事的人不想她发现。
　　窃听器不是电池式的，而是直接通过接线孔连接了电线，所以这个监听应该是长期的。
　　对方对这个窃听器的位置相当自信，所以打的是一劳永逸的算盘。

　　星泽津纪歪了歪头，随手将工具放在了一边。
　　推断到这一步都还比较容易，基本只要通过现有的信息整合就能得到确定的结论，但如果想要进行更深层的分析和推论就要麻烦很多了。
　　想要进行精准的分析，需要的并不仅只是强大而缜密的逻辑能力，更重要的是足够的基础信息和常识作为支撑和延伸的依据——而这恰是她最欠缺的东西。

　　不过——

　　就算有所欠缺又怎么样呢。
　　不管在什么领域，人都不可能是天然的全知全能，所以才需要从零开始学习和探索。

　　只要尝试，总能有所进步。
　　只有尝试，才有可能有进一步的结果。

　　从前的她并不愿意将精力分散在这些事情上，她觉得不感兴趣，她觉得那是浪费时间。
　　可事实上，这些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的世界，对她想要做的事造成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影响。
　　想要专心做自己的事，首先就应该把他们当成眼前的课题，研究个彻底。

　　星泽津纪看着那个小小的窃听器，她单手撑着地面，席地坐了下来。
　　她并不知道正常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这样的问题。

　　但既然由她来做，就应该按照她的方式。

　　“你应该在听吧。”
　　她说。

　　房间里空空荡荡，声音响起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点轻微的回声，让她原本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混响。
　　星泽津纪的语气并没有质问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只是平静的，近乎公式化的确认。

　　“既然你费力装了这样的东西，应该是在听的，毕竟这东西就是为了监听我这里的情况。”
　　“其实我很好奇，你想在我这里听到什么东西？我的日常起居？看我什么时候不在家？”

　　“——应该不是吧，毕竟你已经能进到我家里，还装了这么个小东西。”
　　星泽津纪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眼前的情况，指尖轻轻抬起，然后又敲击在了颊侧的皮肤上。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你想要了解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要让你失望了。毕竟我在家里可从来都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也从来不和人进行语音通话。我讨厌无关紧要的声音，连键盘和鼠标都是静音的——在这样的我家里安装窃听器，我觉得你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嘛，不过……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并不了解我的习惯吧。因为不了解，所以自作聪明地犯下了这样的错误。这样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说到这里，星泽津纪轻轻笑了笑：
　　“一个不了解我的人，对我的事情又很感兴趣，想从我身上得到有用的情报——筛选到这一步，好像范围还是很大。”

　　“不过说起来我住的这栋公寓姑且也有安全锁，楼下也有监控，如果能让管理会社的人帮忙调一下监控的话，就能知道在白天有没有什么外人出入过这里了。”
　　“嗯——到了这一步，可能性就太多了。如果能查到监控还好说，查不到的话，有可能是监控被入侵，有可能是你用什么别的方法绕过了监控，甚至有可能，你根本就是这栋楼里的住户。”

　　说道这里，空气忽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倒也不是刻意的沉默，只是星泽津纪在脑内排查起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可这样的沉默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在耳机另一端的安室透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寒。

　　一种强烈的、被看穿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在脑内乱窜。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偷偷装进去的窃听器居然会在对方回家之后的第三分钟就被直接发现，更没想到，她居然能抽丝剥茧到这个程度。
　　这和直接点名说就是他这个新近搬来的别有用心的邻居做的有什么区别！

　　最关键的是——如果他只是作为公安的降谷零安装的这个窃听器，那么就算被对方发现，他也并不会紧张成现在这个样子。
　　问题在于，安装这个窃听的人不是公安的降谷零，而是，组织的波本。

　　歌舞伎町的案件让安室透确认了星泽津纪本身并不属于组织，也并不是组织的合作对象，不然她不可能那么大张旗鼓地将两个组织的成员送进局子。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和组织之间毫无关系——在保拉纳和嘉士伯两个人出事之后，他就收到了来自朗姆的消息。

　　朗姆想要得到她。
　　活的。

　　情况比想象当中的更加复杂。
　　通过之前Hiro调查的结果反馈，加上对保拉纳和他背后的林友材化的调查，安室透确认了星泽津纪和保拉纳之间的全部纠葛。
　　从调查结果来看，至少在这件事里，她的确只是一个无辜被组织盯上的普通人，不光如此，就在不久之前，保拉纳至少对她下了两次杀手，这就证明，在保拉纳的眼里，星泽津纪这个人死掉比活着更有价值。

　　——就是说，或许在过去的时间里，保拉纳已经从她的手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于是原本的招揽计划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保拉纳本身是下层成员，在组织内的级别不高，能由他单独全权负责、甚至能改换最终目标的任务，在组织内也一定不会受到多少重视。
　　但就是这样一个任务目标，在那个晚上的变故之后，被二把手的朗姆注意到了，并且会被指派给波本这个等级的高级成员。

　　不，或许并不仅只是这样。
　　先前这个任务并没有经过朗姆的手，毕竟研发这部分朗姆一向不管。
　　而现在，朗姆却对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研究员产生了兴趣。

　　这是上面那位的意思，还是朗姆自己的意思？

　　不管是谁，总之既然星泽津纪已经被组织盯上，他就不可能放松对她的调查。
　　他不可能让她接触到组织，不管她自身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他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她可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她和组织内的其他人发生接触，他自身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更何况，现在他已经确定了她不是组织成员，在确认她有参与其他犯罪行为之前，她自身也姑且还是受到警方和法律保护的一般公民。
　　既然如此，他也有义务保证星泽津纪这个人的安全。

　　他得想办法应付组织，他也得想办法弄清楚全部与她有关的事。

　　安室透所面临的局面已经足够复杂了，但在这样的乱局当中，星泽津纪本身又是一个非常大的变数。
　　她的态度太怪异了，即使是安室透，也无法理清她的一些言行之间的内在联系，更不用说她自身的立场和目的。

　　所有的推论好像都站不住脚，甚至于，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设想夸张到有些不切实际。
　　但站在他的立场上，只要她身上还有百分之一的疑点，他就必须得调动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处理和应付——

　　“果然还是很麻烦啊，凭空想象就算再怎么用逻辑推演，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只是增加无效工作量而已。”
　　星泽津纪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响起，带着一阵似乎很轻快的笑声。
　　经过信号转换之后，从耳机里传递出来的声音多少有些失真，于是安室透甚至从那阵笑声里听出了些许嘲弄。

　　他皱了皱眉。
　　他承认，星泽津纪说得没错，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再多推演都只是增加无用功而已，毕竟事实真相只可能有一个，其他所有的推论，都只是在确认之前为了规避风险而做出的假设。

　　“所以，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呢？”
　　“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想要问你们。”

　　“我知道有些信息可能不方便直接拿出来，就像用作参考的学术论文也不是谁都能看的。不过公开的论文会有明码标价，私下的成果也可以通过技术交换进行导入。”
　　“既然我们都有需求，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的谈吧？”

　　“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
　　女人的声音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接着，她再次开口：

　　“嗯……就算这么说好像你也没办法回答我，那就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对了，就下周吧，下周我会出席铃木家的晚宴。”

　　“你可以在那个时候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