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社长危险又迷人》秋木叶

14、第十四张卡

　　星泽津纪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一些波折或者阻碍，就想前一天在警视厅里的那几张卡打得一波三折一样。
　　不过直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都没有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麻烦。

　　星泽津纪的脚步顿了一下，一时间稍微有一点恍惚。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前一天除了警视厅的那两张卡之外，也有诸如去咖啡厅买东西或者在停车场摆正车身一类意味不明难度又不大的任务。
　　她现在能收集到的信息还太少，硬要去追究虽说也不是一定得不出什么结论，但势必会非常麻烦。
　　星泽津纪才不喜欢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行为。

　　“怎么了吗？”
　　萩原研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将星泽津纪从思绪中扯回到了现实。
　　男人停在她身前半步远的地方，侧身回头，垂落在鬓边的半长的发丝勾起金白的阳光。

　　“没什么。”
　　星泽津纪垂下眼睫，重新抬起步子：
　　“刚刚萩原警官提到最近米花酒店的顶层餐厅在推出豪华晚餐的活动……”

　　“事实上，我刚好有一张招待券，嗯，是双人用的。”

　　萩原研二闻言，眼睛微微张大，步子也迟缓了一点，被女人的身形越到了前面。
　　他忙也跟着迈步，跟到她的身边，维持着方才不远不近的距离。

　　“萩原警官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星泽津纪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似乎陷入了极度的安静，就像是进入了完全真空的宇宙空间，让人找不到任何一点凭依。
　　但那样的气氛也只持续了一瞬，因为下一秒，女人已经将后面的半句话补充完整：

　　“你可以和松田警官一起去。”

　　……啊，是这样啊。
　　萩原研二轻轻笑出了声。

　　先前一瞬的紧绷彻底放松了下来，他也找回了一贯的从容。
　　是啊，这样才比较正常呢。

　　“这张招待券应该很贵重吧？送给我真的不会太浪费吗？”
　　半是调侃的，萩原研二说。

　　“留在我这里才是浪费呢。”
　　星泽津纪说。
　　“谁能想到这张晚餐券居然是米花酒店的呀。那种餐厅又麻烦又吃不饱，每道菜之间的间隔长到可以把人饿死，一顿饭吃下来至少要两个小时，而且还要两个人才能用，我才不想为了一张餐券被绑架那么久呢。”

　　听着星泽津纪的抱怨，萩原研二有些哑然，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既然星泽酱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咯。”
　　“嘛，作为回礼，等有空闲，我可以再邀请星泽酱出去吗？我知道很多节省时间又能吃饱的小店哦。”

　　星泽津纪眼睛一亮，刚要开口答应，手机的提示音忽然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那是前一天晚上，她特地设定给某个特定用户的消息提示音。
　　这个声音既然响了起来，证明发消息的人是——小川和子。

　　她忙不迭地伸手摸出了手机，点开了最新的一条未读消息。
　　面对她前一天晚上出去见面和吃饭的邀请，小川和子只给出了一句很简单的答复：

　　【今晚七点，我在米花酒店顶层餐厅等你。】

　　“……”
　　星泽津纪握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要不要这么巧啊！她才刚和萩原研二吐槽过自己不喜欢米花酒店，后脚就收到了这样的邀约。
　　所以这顿两个小时的饭，她是非吃不可是吗。

　　当然了，在现在这个情形下，星泽津纪在内心里也稍微估量了一下，她觉着观察小川和子这件事的重要性显然要比区区两个小时要高，而且既然小川和子已经指定了地点，再去改换又少不了麻烦。
　　比起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斤斤计较，星泽津纪更乐于把精力放在之后的事情上。

　　“……没想到星泽酱送我的礼物，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呢。”
　　一旁的萩原研二说。

　　星泽津纪侧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刚刚小阵平发来消息，说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在逃的真犯人的踪迹。”
　　“保护计划还得继续，所以，今天晚上，我会和星泽酱一起去赴约。”

　　“嗯，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带着小阵平一起。”

　　七点钟，星泽津纪准时出现在了米花酒店的顶层。
　　米花酒店作为米花町老牌的大型酒店，整体的层高只有十层，并不算很高，与不远处杯户町和神乐坂的高层写字楼相比，不免有些相形见绌。
　　不过米花町原本就是住民区，整个街区里也没有多少五层以上的建筑，所以米花酒店的顶层姑且也算有些高度上的优越感。

　　作为这片街区里首屈一指的高级餐厅，米花酒店的硬件设施虽然姑且只能算差强人意，但在内装和氛围打造方面，却可以说相当别具匠心。
　　顶层的餐厅十分宽敞，各个座位之间都隔着足够的隐私距离，还有林立在中间的屏风做半包遮挡，既不显得沉闷，又能很好地给人提供私密又敞亮的环境。

　　空气中流淌着钢琴与小提琴的协奏曲，星泽津纪不擅长音乐，也听不出演奏者是什么水平，不过那些排列的音符敲打在耳中时，会给人一种温和的舒适感。
　　这让她没来由地想起了萩原研二。

　　说起来，那个男人就仿佛有种即使不去了解也可以让人觉得很舒适的魔力呢。

　　星泽津纪并没有为了这顿饭特地更换衣服。
　　说起来，上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也是和小川和子一起。
　　那个时候恰逢酒店举办五十周年的店庆，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为了让她穿着得体，和子特意在来店之前，带她去商店买了一条轻奢的小礼服裙。

　　修身的衣服面料包裹着身体，稍微一点动作都会破坏裙子整体的效果，这让原本就过分漫长的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显得更加煎熬。
　　星泽津纪不太喜欢那样。

　　于是那个时候，她问了和子，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和子想了很久，也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不这样的话，会显得和这里的空气格格不入，会被其他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吧。”
　　“既然想在人群当中立足，有些约定俗成的规则总还是要迎合的。”

　　对于这样的说法，星泽津纪未置可否。
　　或许和子说得并不算错，但她依然不喜欢做这种限制自己来迎合别人的事，也没兴趣去钻研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条条框框的或是明文或是潜在的规则。
　　和子擅长钻研这些，也擅长利用这些，但她可不是。

　　于是她选择远离需要这些规则的地方，将这些问题一股脑地甩给擅长这些规则的和子。
　　由擅长的人做合适的事，才会让效率最大化，不是吗。

　　理所当然的，那条当年由和子为她挑选的裙子，星泽津纪只穿过那一次，之后就一直放在衣柜里落灰。
　　这次来赴约之前，她也看到了那条裙子。不过在犹豫之后，她终于还是没有将它从衣架上摘下来，而是转而换上了自己惯常穿的卫衣和牛仔裤。
　　她不想被一件衣服干扰，也不想把自己圈在狭小的框架里。

　　或许是因为穿着实在和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侍者在见到穿着卫衣的星泽津纪时，眼神当中微微透出了迟疑，不过在确认了入场资格之后，对方也总算维持着专业素养，将她带到了小川和子预定的桌前。
　　看吧，即使不去迎合环境，也并非不能生存。会奇怪的终究只是其他人的眼光而已，或许也会有一些带着恶意的议论，但那又怎么样呢？
　　星泽津纪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个。

　　与她的漫不经心相比，和子的打扮显然就要隆重许多。

　　染成栗色的长发编着复杂到一眼看不懂的花式，发间缀着哑光的缎带作为装饰。
　　原本清秀的面孔被厚厚的化妆品修饰出了棱角，抬高的眉骨与刻意上挑的眉尾让那张面孔多出了几分凌厉。
　　黑色的长裙与披肩裹着那副有些单薄的身体，仿佛将所有的色彩都在一瞬吞没，像是教会墙面上挂着的修女的画像，又更像是来自地狱、吞噬一切的恶魔。

　　这是星泽津纪与她认识的第十个年头了。
　　但在注视着那张面孔的时候，星泽津纪才恍然意识到，在过去的十年里，自己似乎从未曾仔细看过这张脸。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坐在那里的人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晚上好。”
　　女人将背靠进椅子里，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桌上的高脚杯，微微冲着星泽津纪的方向举了举。

　　星泽津纪没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原地，用近乎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人。
　　餐厅的灯光并不算明亮，但星泽津纪还是将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眼前人的皮肤。

　　这样直白的目光，放在任何地方都相当不礼貌。
　　更何况在过去的十几年的时光里，星泽津纪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个人。
　　被她如此盯着，一向习惯沐浴在别人目光下的小川和子一时间也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和子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抬起一边的手臂，假借撩头发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
　　“你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是等我帮你拉开座位吗？”

　　“——你哭了？”
　　星泽津纪忽然问。

　　空气一瞬陷入了近乎诡异的静默。

　　撑在耳侧的手臂几乎整个僵住，偏向一侧的眼睛也倏然张大。
　　小川和子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用浓重的妆容掩饰眼下的红肿，用一贯平常的语气来粉饰太平。
　　作为在社交场里沉浮多年的专务，小川和子早就习惯了用社交面具来掩饰真实的自己。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如此直白揭穿的一天，而且揭穿她的人，还是那个一向对人漠不关心的星泽津纪。

　　“你先坐下。”
　　小川和子又说了一次。

　　星泽津纪也没执着。

　　她们的座位旁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夜色与住民区的灯辉交织错落，远处的高楼闪烁着为飞机提示的红灯，与暗蓝的星河融为一体。
　　外面的景色很好，让人有种置身于夜空中的错觉。
　　不过星泽津纪却并不会去欣赏这样的风景，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视线依然直直锁在小川和子的身上。

　　她想要去了解小川和子的想法，想要去了解她做的事，为了得出结论，她当然得收集到足够的有效信息——
　　但她对这方面实在太不了解，以至于此刻，她有一种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的感觉。

　　星泽津纪尚且在迟疑，对面的小川和子却仿佛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被衣裙包裹着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双连指甲都修饰得精致的手搭在桌面上，十指交叠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不喜欢浪费时间，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她说着，缓缓对上了星泽津纪的视线：
　　“星泽社长，我这次来见你，并不是站在专务小川的立场上。”

　　“我这次来，是受到了林友材化的委托。”

　　她顿了顿，接着，用一种近乎机械一样的冰冷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代表林友材化，向你发出入职邀请。”

　　“星泽，接受吧，对于你来说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