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降》夜璃冰芯

2、第一章【夜】

　　祁轩站在城东一家大宅院里，漆黑的夜色掩埋了一切罪恶，正如同他的存在与目的。他冷冷一笑，如此简单的任务，真的只是为了铲除障碍吗？或者是——这次的障碍轮到他了。
　　抬手，手上一柄锐利的宝剑，在无月的夜里，依旧闪着清冷的寒光。杀人？很简单的事。自小从那一片“怪物”的窃语中，从那些人惧怕却又厌恶的眼光中，被这师父带走。原以为，正如他向唯一在乎他的爹娘保证的一般，要好好待他。呵……说到底，小时的他可真是天真单纯。
　　师父要的，不过是他的异能以及那极适合习武的身骨，为了——替他的武林盟主之位扫清障碍。如今，他的目的已达，而知晓他一切灰暗的自己，便成为他最大的障碍。
　　眼前的屋内，睡着一人，那是武林上少有的几个正直人物之一。但真正要说障碍，他，还不配。百里之外，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以及习武者特有的气息，他自是可以肯定，这是个陷阱。一个为了消灭障碍所设的陷阱。
　　手起，捏出几个剑花，舞了个畅快。祁轩收剑回鞘，眼对上那因响动而起的老者。
　　沉默……
　　“为何？”老者终是发问。
　　他笑道：“有人要我杀你。”
　　“为何？”老者依旧这么问着，他从这青年身上察觉不出丝毫的杀意。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话音落，人影消，远处传来张扬的笑声。
　　老者默默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命已被惊醒的下人掌灯。灯影中，那壁石墙上眷刻着几个大字：杀人终偿命，幕后有乾坤。
　　听着属下的报告，男人手中上好的红木椅背赫然碎裂。“滚！”
　　“呵呵，师父可是知徒儿要来拜访，特地谴走闲杂人等。”青年舒爽的笑声伴着一抹人影从窗口跃入，来人悠闲的站在他面前，正是祁轩。
　　“你来做甚！”男人阴沉的脸色再也摆不出慈爱模样，反手一掌，将未及退走的属下拍毙。“叫你杀的人为何不杀。”
　　“师父好快的消息。”青年悠然的看他，薄唇带笑轻启：“我突然想试试轼师，不知比起尊师命杀人有何不同。”
　　“哼！我就知你迟早要背叛师门！”男人抽出一旁宝剑，再不掩藏杀气。
　　青年淡淡的看他，“若非师父想除去我这肉刺，又如何能逼我下山。”他本就不愿沾染这江湖仇杀，若非师命，他早就隐居山林，如何有今日。
　　“少说废话！”男人提剑便向青年刺来，青年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身形疾闪，手中宝剑跟着出鞘，只一击，便取了人头。血雾喷涌而出，在白墙上溅出艳丽红墨。
　　人死，剑收。青年却不离去，静静的站了数秒。再抬头，已是优雅如昔。
　　半日之后，武林盟主被杀一事迅速传遍了大江两岸，整个江湖又将为夺权夺位而染血。

　　邺封山下有着一座富饶和平的小镇——桦砻。镇上大户祁家，三代老爷均是乐善好施，造福乡里。只是这祁家自二十年前，就流传着不好的谣言。
　　祁家老爷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娶了一官家千金，育有二女。大女儿祁艳梅五岁，小女儿祁雪梅三岁时，祁老爷救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美丽无双，本是来此地寻亲，亲未寻到，却险些被卖入火窑。感激之余，嫁其为妾，两人情深意浓，不出一年，女子便诞下一子，取名轩。祁老爷更是宠爱她更甚元配夫人，却不料祸根就此种下。
　　那孩子承袭了母亲容貌，虽身为男子，却自小便极是漂亮。祁老爷更是宠爱他们母子，直到——
　　祁轩四岁那年，他的异能逐渐苏醒，渐渐的，没人再敢靠近他，丫鬟杂役暗里都叫他怪物。慢慢的，一个可爱乖巧的男孩就此沉默起来。而他的娘亲依然温柔的抚他的头，忧愁的低喃：“我可怜的孩儿……”
　　祁老爷虽然依然视他为爱子，却也不再像以往般抱他，每每总是摇头叹气的离去。
　　身为官家千金的大娘，膝下的二个女儿，大女儿娇纵任性，小女儿却善良乖巧，也亏得这小女儿，拯救了祁轩日益低沉的心。阳光般的笑脸，孩童特有的天真和活泼再度回到他身上。
　　祁轩七岁那年，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与祁老爷和他娘亲谈了许久之后，便收了他做徒弟，带他离家习武。这一去竟是整整十三个寒暑，这十三年间，皆随着他的死，也不必再提。

　　祁雪梅，祁家最小的女儿。这日一早本欲随未婚夫出门，却不料在大门口见着一人。
　　那人高颀却纤瘦的身子，一袭白衣更显得身姿风雅，腰间配一宝剑。最令人侧目的却不是他一身江湖中人的装扮，而是他那张脸，一张漂亮的脸，漂亮却英气的脸。只是，这脸更为令人眼熟——
　　“轩弟！”祁雪梅双手紧紧捂住唇，眼框中疑似有泪花在闪动。
　　“小姐姐，见着我这么激动，可别丢了你淑女的气质。”祁轩温和一笑，这个家会欢迎他回来的，恐怕也就她一人了。“这位公子可是你的未婚夫？”
　　祁雪梅以绢帕拭干泪，红着脸点点头，“是的，他是镇上最大钱庄的少主。”
　　祁轩看了看那男子，眼神不正，气质不佳，真是糟蹋了。“小姐姐，大娘可在家中？”
　　“娘在，姐姐也在。只是——”祁雪梅神色黯下，“爹他不久前……”
　　祁轩笑笑，“我知道。小姐姐不用多言，我且找大娘聊聊去，你和未来姐夫出去玩吧。”
　　“走吧。”那男子向他点点头便带着祁雪梅离开。
　　祁轩黑眸深幽，看不出目的，敛敛神，踏入祁家大院……
　　他师父这辈子唯一做的好事，便是教回他习武，及告诉他，他娘的死因。他回来镇上已有三日，这三日里，他明查暗访不少，终于明白，他娘及他爹皆是被那狠心的妇人及娇纵的大姐所害。
　　怎能令她们逍遥法外。
　　“祁轩！”大娘变调的嗓音拔尖，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动作迅速的向墙边一躲，手中抓住红木椅背，仿佛这样就能安全。
　　“大娘，明人不说暗话，我来只是想请您下黄泉去向爹娘请罪。”祁轩闲散的往门上一靠，虽带笑，双眸却暗沉得阴冷，仿若勾魂使。
　　“你、你这个怪物！离开这么久，为何要回来！”可惜，底气不足。
　　祁轩在听到怪物的一瞬，瞳孔缩了一下，收起笑，“大娘，我敬你是长辈。”他缓步靠近，伸指轻松的点了她的穴，将她放到椅上，“会带您女儿来陪您的。”
　　“你……”大娘灰白着脸看着他身影一瞬间消失。过不多久，当他再回来时，手中提了名发抖的女子。“艳梅……”
　　“大娘、大姐，我这十几年来未曾回过家，娘亲和爹，真是多亏你们照顾了。”祁轩脸上挂笑，手中宝剑却不温柔，轻巧的挑断二人的手筋脚筋，“既然你们这么爱财，那我就用这祁家大院陪你们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