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最少年》半夜叫喳喳

1、第一回

　　游侠最少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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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贺兰”就是蒙古语骏马的意思，言其山势如一匹骏马。贺兰山地势险要，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后来有岳少保作满江红曰：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不过这是为当时人所不知的事情了。北宋繁华，自朝廷而至百姓，哪里想得到大好河山异日将落入金人之手，自官家而至百姓，都将沦为亡国奴。

　　这时是北宋仁宗景佑年间，还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气象。那贺兰山东麓滚钟口处，一匹卸了鞍辔的黄骠马正在啃青草。时方五月，江南虽已繁花满眼，贺兰山顶上还是白雪皑皑。一个青衣男子双手背在背后，却抬头看山顶上的积雪，看了多时，忽然落下泪来。

　　那眼泪落下来，竟似叫他吃了一惊，慌忙拭了，口中唿哨一声，黄骠马转瞬便来到跟前，伸头去顶他。这男子手摸马头，笑道：“从来不改这淘气，若到别人手里，可不是讨打么。”那马伸出舌头舔他的手，这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块糕点来，道：“吃罢。跟我到这北边苦寒之地几年，也委屈你了。”黄骠马自来熟惯了，就这那人的手，一口吞了糕点去，又望向他，顶他的胸口。

　　那男子不提防，便后退了两步，站住了，拍拍马头，笑骂道：“你竟是饿痨转世么？这是最后一块了，哪里还有？等过了山口，找人家宿下，再给你买来吃罢。这一向，只为你这口腹，把我的盘缠都用尽了。只管吃下去，我必卖了你换银子喝酒。”那马却不怕他骂，只管蹭来蹭去。

　　那男子牵了马，向山下走去，一路兀自抱怨这马贪吃。走了五六里路，不见人家，原来这里人烟稀少，不比中原热闹。天色渐晚，好容易看见一家客店的幌子，男子大喜，对黄骠马道：“今晚不用宿在外面了，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再赶路。”说着加快步履赶上前去。

　　到了跟前，原来是一家极小的客栈，里边是主人家自住，外边约莫三五间房，供来往行人歇脚。眼见得天要黑，今日还没有什么客人上门，那店主同他浑家后边去了，只叫他一个儿子门前照应。那小厮年纪才十来岁，独坐无聊，在炉子里烤了几个栗子，专心看栗子爆了好吃。那男子牵马到门前，叫道：“主人家！”小厮听了，道：“来生意了！”一面忙叫他爹娘，一面迎出来，见了那男子，却似吃了一惊，那男子并不觉察，问道：“小哥儿，你家可有空房间么？”小厮忙道：“有！有！我家有的是好卧房，包你老满意。”那眼睛却骨碌碌望着男子。男子又道：“可有地方安置我这匹马么？”小厮又道：“后边有马棚，都是好草料。”

　　那男子听了甚喜，道：“有劳小哥指引，走时一总算钱给你。”小厮应着，只管望向那男子，并不动身。男子怪道：“小哥还有什么事情么？”小厮未及说话，店主恰恰走出，边走边道：“客官可是要住店么？”却是江南口音。待出来见了那男子，忽然脸色一变，半晌无言。那男子方才奇怪小厮无礼，此时见这店主亦是如此，不觉微怒，道：“店家，你家里莫非不方便么？”

　　店家听了，嘴角一抖，才要说话，脸上已滚下泪来。男子诧异，仔细一打量，不觉也变了颜色，回转身，牵马就要走。那店家抢上前来一把抱住，哭道：“九爷，这些年到底还有重逢之日！”男子道：“只怕你认错人了，我姓吴，行三，不是什么九爷。”说着挣脱要走。那店家拼命抱住，声泪俱下，道：“九爷好容易来了，小的如何能放走？这些年，从大当家的起，谁不四处里寻找九爷的下落，可怜大当家的何曾睡过一个囫囵觉。你若走了，我怎么对得起各位当家的！”

　　那男子挣扎不开，听他说到此，身子微微发抖，勉强道：“李二哥，你既认出我，我也不瞒你。当年的事，你们都知道，不是我叶九郎负了山寨，是山寨负了我叶九郎。我这一条性命活到今天，乃是上苍怜我无辜受屈。我与众位当家的，当日已恩断义绝，两不相干。你若再劝，就是要我的命了。我叶九别的不成，还有自尽的力气。你松手，我今夜住在你家。不然，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李二听他说得决绝，晓得他脾气，不敢不松手，那脸上的泪，再流不干。叶九郎看看小厮，问道：“这是你的儿子么？倒长这么大了。”李二道：“是，今年十五了，小名叫长儿。当年九爷还抱过他哩。”说着又要哭。叶九郎道：“记得上次见，也就七八岁，如今长这么大了，乍一见，哪里认得出。”长儿听见说他，插话道：“九爷的样子，我一见就认得的。”

　　李二又忙请叶九郎坐了，吩咐浑家快做饭，又烫了滚烫的热酒上来，道：“不是甚好酒，就是本地的土酒，九爷喝几杯，好歹挡挡寒气。这里夜来寒冷，比不得咱们南边暖和。”又叫长儿牵马去喂。叶九郎饮了一杯酒，问道：“李二哥，你不在山寨里，怎么跑到这里来？”李二叹口气，道：“为了九爷的事情，大当家的后来悔之不及，同各位当家的，哪里不曾寻到！只差把江南翻过来。因怕九爷怄气到北边来，特为派了伶俐晓事的弟兄们各处安插，盼着能遇到九爷。这也是万般无奈的主意。谁知天可怜见，到底叫我遇上了。”

　　叶九郎便不说话，慢慢饮酒，李二也不敢多说。那灯花扑辣辣响起来，李二便去剪灯花，一回头的当儿，只见两滴眼泪，映着蜡烛的微光，从叶九郎脸上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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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旧文新发。不知怎么回事，旧文被审核了很久，只好改头换面一下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