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玫瑰加冕》巡礼

14、14

　　诺拉也注意到了朝金色花丛走来的骑士。他身高腿长，姿态挺拔，黑色甲胄上的利刃徽记折射着冷冽的日光。

　　骑士走到了诺拉的面前。

　　那对猩红的眼睛在阳光映照下显得柔和不少。比起鲜血和战火，更像是盛开的玫瑰。

　　西黎尔垂眸，朝少女胸前的蝴蝶结看了一眼。眸中不含情/欲，却带着隐隐的威胁。

　　藏身于蝴蝶结的魔鬼，刚想冒头说话，就被诺拉伸手按了回去。
　　“西黎尔大人，”少女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王城？”

　　“明天一早。”金发骑士的声音低沉温和，“为了加快进度，这次我们会横穿恶灵沼泽。嗯，记得……穿厚一点，那里晚上会很冷。”

　　诺拉为西黎尔的轻描淡写稍感诧异。恶灵沼泽是大陆上闻名的禁区，不仅体现在其恶劣的环境，更体现在时常出没其间的怨灵和幽魂上。普通的商队宁愿走崎岖的山路，也决不愿意踏入恶灵沼泽一步。
　　不过一想到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位神明，诺拉就感到可以理解了。

　　“不必担心，虽然更擅长弹琴，但——”爱神从花丛中走了出来，狭长的异瞳里倒映着百花的光影，不知道他在暗中待了多久，“我也算是半个‘驱魔人’，可以帮助车队平安通过沼泽。”

　　说完，弗洛伦斯便解开外套的皮扣，向诺拉展示起他衣襟内侧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盐、水银、水晶、油膏、荨麻、槲寄生等各式各样的材料，看起来还挺像那回事。

　　“你们多虑了。”被诺拉捂在手心的魔鬼忍不住开口，“有我在，那些低等灵体也敢吱声？”

　　见到死亡之神，游荡在人间的怨灵们肯定会躲着走，否则便要被抓回冥界充当苦力或者货币。

　　这么一想，恶灵沼泽最大的威胁，就是阴冷潮湿的环境，以及带有毒性的瘴气了。

　　这天晚上，诺拉又去了一趟黑市，采购旅途中要用到的魔法材料。这次没有人来找她挑事，诺拉便早早地回到了旅店。

　　她敲响了海伦房间的门：“海伦，可以借你的炼金工具一用吗？”

　　穿着雪白睡袍的黑发少女拉开门，神情尚带着几分慵懒：“当然可以。你是要在我的房间里，还是将器具带回你的房间？”

　　“如果不打扰的话，”诺拉取出了今天在黑市购买的炼金原料，“就在你这儿吧。猜猜我要做什么？”

　　海伦盯着诺拉看了一眼，忽然笑了：“我猜不出来，你这家伙身上的秘密可不少。”

　　诺拉弯起琥珀色的眼睛：“那么，帮我保密吗？”

　　海伦认真地颔首，用手指在胸口画了一个环形的徽记：“向魔法之神起誓，我将保守你的秘密，对此永远缄口不言……”

　　诺拉连忙按住了海伦的手：“……我们之间倒也不必这么生分啦。”
　　这样向魔法之神发誓，秘密不就被祂知道了嘛！

　　不过诺拉也清楚，她在神明们面前掉马是早晚的事，因此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了，”面对着坩埚和蒸馏瓶等工具，诺拉将材料放了进去，“我们先做正事吧。这次要经过恶灵沼泽，因此，我打算制作两枚规避潮湿和瘴气的初阶护符。”

　　更高等阶的护符，甚至可以防止幽灵靠近。但需要极为昂贵的材料，以及贤者级别的人物亲自附魔。诺拉暂时是不想了。

　　海伦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制作护符这方面，我只有理论知识。让我来为你打下手吧。”

　　——海伦在贤者之城的几年里，一心冲击贤者位阶，将更多时间花在了提升精神力上，学识不像诺拉那样涵盖的面比较宽。

　　于是，诺拉细细地将制作护符的步骤展示了一遍。在少女流畅而又娴熟的动作下，坩埚里驳杂的材质逐渐被转化提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淡淡的银色光芒漫了出来，照亮了两位少女美丽的脸颊。

　　海伦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银色的光芒。诺拉在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玫瑰色的发丝上也缀满了星辰。

　　“成功了！”海伦欢呼。

　　诺拉的唇角也轻轻扬起，不过，她随即补充：“别高兴的太早。”

　　“嗯？”海伦歪头，思考了一霎之后，黑发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们是在制作护符，不是提炼贵金属……”

　　“对呀。”诺拉轻笑出声，“你这里有什么模具吗？”

　　“嗯……”海伦想了想，“我的腮红盒子？”

　　诺拉忍住唇角的抽动：“……嗯，很别致。”

　　二人将银色的液体倒进海伦的腮红盒子里，共同催动魔力令它凝结。等到取出的时候，护符便成了带玫瑰浮雕的圆形模样。

　　她们如法炮制了第二枚。

　　“接下来铭刻咒文。”诺拉将两枚银白的护符摆放在桌面的黑布上。
　　她接过海伦递来的龙晶短刃，在护符上小心地勾勒着繁复晦涩的图案。

　　“又是你改良过的？”等到咒文铭刻完成之后，海伦垂眸注视着诺拉，“真想钻进你脑子里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这个倒不急，”诺拉眨眨眼睛，“最后一步到了。”

　　“向神明祈求，为护符注入力量。”这个海伦倒是知道，“想要规避毒害的效果，自然是要向光明神祈祷……”

　　“没错，”诺拉鼓励地看着海伦，“交给你啦，海伦！”
　　她对于向光明神祈祷，还是有些怂的。自从知道光明神现在的身份是“大贤者”，她就自动代入了教导主任。

　　虽然海伦信仰魔法之神，但这个世界有不少人同时信仰着两个、甚至三个神明，九家信徒也不是没有。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同时信仰光明神和黑暗神这种死对头，诸神根本不会在意你向谁祈祷。

　　海伦点了点头，“那我开始祈祷啦？”

　　诺拉向海伦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祈祷需要安静，我先不打扰你了！”

　　诺拉倚在房间的门后，尽量减少着存在感。但愿光明神感知到附近有人祈祷时，没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可她还是被神明注意到了。

　　“你在躲着我。”
　　华丽而清冷的声音在诺拉的脑海中响起，仿佛来自天穹之上的国度。

　　诺拉瞳孔骤缩。她的唇角抽动了一下，旋即又极其自然地变成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光明神冕下。”少女低下头，双手交叠于胸口，摆出虔诚顺从的模样。

　　“上次吓到了你么。”神明的声音空灵遥远，“……抱歉。”

　　诺拉知道光明神说的是，她上次祈祷时神明回应的那句“汝心向吾？”。

　　就为了这个，一位尊贵的神明却主动向她说“抱歉”。诺拉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中奇异的思绪。

　　前世攻略光明神的时候，祂也是如此。虽然待人接物冷若冰霜，但在看着她时眸底却盛满了温柔。

　　光明神无法读出诺拉内心的想法。祂似乎误会了她摇头的动作。

　　“不原谅我…啊。”阿洛伊修斯轻声，“但我又何德何能，被你记恨在脑海里呢？”

　　诺拉：“……？”
　　她走神了一小会，就接不上光明神的话了。

　　而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想起了遥远的过往。祂圣洁空灵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动听的喑哑。
　　“我日日夜夜……都为此而后悔。”

　　这次诺拉总算和阿洛伊修斯在一个频道上了。她察觉到光明神是在借着这件事，述说发生在时间长河支流里的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