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玫瑰加冕》巡礼

12、12

　　是黑暗神。

　　诺拉不会认错这对清冷如绿宝石的眼睛。

　　对方并未开口，诺拉也没有说话。

　　二人在阴暗的密室中沉默对视着。

　　墨发微卷、肤色苍白的青年低哑地笑了一声，打破了这近乎恒久的沉默。

　　“我并没有恶意。”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漫了过来。

　　诺拉白了黑暗神一眼，装作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您的手下将我抓到这里，这就叫没有恶意？”

　　似乎是感到有趣，黑发青年低头轻笑。他鸦黑的睫羽低垂着，湛碧的眼底有愉悦的情绪一闪而过。
　　“不不，”黑暗神装模作样地摇头，略有些无奈地摊开双手，“他们并不是我的手下。”

　　“……既然是个误会，”诺拉注视着坐姿慵懒的神明，“那我就不在这里过多叨扰了。”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去。

　　将手放在门把手上之后，诺拉听见背后传来青年闲散的嗓音：
　　“忘记告诉你，门被那些疯狂的教徒从外面锁上了。”

　　诺拉：……确定不是你搞的鬼？

　　青年却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姿态优雅地起身。

　　他走到她身边，低下头注视着她，声音喑哑如鬼魅：
　　“别这样戒备地看着我，小甜心。我也是受困者。”
　　——受困于你。

　　诺拉没有理她，而是来到门旁边，解开纯白骑装的纽扣，从衣襟内侧的暗袋中取出魔法材料，打算将门炸开。

　　黑暗神注视着认真的红发少女，试探着问：“……你在做什么？”

　　少女回以看傻子的眼神：“将门炸开。”

　　黑暗神有些受伤：“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诺拉点了点头。
　　“我不认识你啊。”

　　“这样啊。”黑发青年眯起碧绿的眼睛，“那就由我，向你自我介绍一下？”

　　诺拉在地上勾画法阵，对黑暗神的话不置可否。

　　“我叫索伽。”黑发青年唇角微勾，“是黑暗神的化身。”

　　诺拉：？？？
　　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西黎尔他们都要捂着自己的身份，而他却主动自揭了老底。

　　少女瞳孔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黑暗神的眼睛，他眼底笑意更盛。

　　诺拉一脸不信地仰视着面前俊美的青年：
　　“你是黑暗神的化身，却也会被困在这里？”

　　“嗯……”索伽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戳了戳被深黑碎发遮掩的太阳穴，“毕竟这具化身很弱嘛。”

　　诺拉不想搭理他，低下头继续鼓敲法阵。

　　黑暗神也半蹲下来，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喏，如果逃出去的话，你会带我走吗？”

　　诺拉摇头：“带走黑暗神的化身，会遇到很多麻烦。”

　　“哈，”索伽扯着唇角，双眸笑得弯成了碧色的月牙，“刚才不是还不相信么。”

　　诺拉：“……没必要和疯子争辩。”

　　“能被你这么称呼，”黑暗神凑近了诺拉，低声耳语，“可真让小神感到愉快。”

　　阴阳怪气。
　　诺拉朝旁边挪了挪，和黑暗神拉开了距离。

　　索伽也没有再凑近，而是索性倚坐在门前，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微曲着撑起了手肘。青年用苍白漂亮的手腕支撑着线条分明的下颌骨，碧眸目不转睛，凝视着少女的动作。

　　在法阵上摆放好魔法材料之后，诺拉站起身来，后退到房间另一角。
　　“如果你再不让开的话，就要被炸到了。”看着碍眼的黑暗神，诺拉冷声提醒。

　　黑暗神歪头轻笑，“不怕呢。”

　　诺拉毫不留情地发动了法阵。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魔力波动，光焰亮起，炽热的气流朝诺拉涌了过来。她立即用双臂挡住了脸。

　　等到气流消失，诺拉才缓缓将手臂移开。
　　密室的门已经被炸开，一缕天光从斜上方坠下，洒在破碎的石块上。

　　俊美的青年毫发无伤地坐在原地，但诺拉却迅速移开了眼睛。

　　原因无它，青年身上的衣服似乎……质量不太好。

　　虽然衣服破损了，但黑暗神线条完美的身躯上却没有染上任何尘埃。可这将露未露却让诺拉感到更尴尬了。

　　她脱下外套丢在了黑暗神身上。

　　“谢谢？”索伽抬眸看她，碧眸清澈。

　　诺拉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密室。

　　来到地面上的时候，诺拉被一群黑袍人围住了。他们似乎察觉了地下的动静，却不敢贸然接近，而是密密麻麻地守在了出口处。

　　诺拉一阵头大：“我已经和你们的神眷者大人谈完了。”

　　为首的黑袍人点了点头，“那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
　　其余的黑袍人也是如此。

　　“看来我们成功逃脱了呢。”身后传来低哑散漫的声音，以及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诺拉回过头来，看见黑暗神身上被炸得残破不堪的法袍，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原状。但她的骑装外套却被他斜斜地披在一边肩头，仿佛一件华丽的斗篷。

　　黑暗神穿过的衣服，她也不想要了。诺拉略去这件事没提，吹了声口哨，她的马就从昏倒的黑袍人那里跑了过来。

　　诺拉纵身上马，朝索伽摆了摆手。
　　“走了。”

　　黑暗神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和可爱的摆手动作。

　　但在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之后。

　　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随即低下头，又笑了起来。

　　微卷的黑发披落在苍白的脸颊上，湛碧瞳孔阴暗无光。
　　使得这笑容多了几分阴郁的病态。

　　*

　　诺拉朝王宫的方向骑行而去。

　　事实上，她有些后怕。
　　黑暗神将她囚禁起来，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祂的本体不在人界，明白无法从别的神明手中独占她，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别的神明都傲慢自大，也有性格上的缺陷。但扮演着骑士的西黎尔，至少还保持着骑士精神；想和她契约的魔鬼，也在努力当一个好使魔；爱神淡漠高冷的性格，也不会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
　　他们都不像黑暗神这么危险。和他接近，就犹如行走在深渊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吞噬。

　　诺拉一边想着，一边纵马赶路。过了一段时间时候，王宫就呈现出了它巍峨华丽的轮廓。

　　“我找雷吉诺德殿下。”诺拉对守卫说道，随即展示出了自己贤者之城学徒的身份。

　　守卫正准备放行，然而不巧的是——
　　路易斯王子正巧骑着一匹白马外出。

　　“哟，”银发的王子低下头，骑马绕着她转了一圈，“是你啊。要不要一起喝下午茶？”

　　“不必了，多谢殿下。”诺拉说。

　　路易斯神色一变，吩咐道：“将她拿下！”

　　王宫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批。他们不知道上次搞出事情的就是诺拉，因此对王子殿下的命令有些迷惑。但骑士服从命令的本能，让他们还是手持兵刃围在了诺拉周围。

　　路易斯王子骑马冷冷地立在一旁，等待着少女束手就擒。

　　但他很快就为自身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诺拉取出提前誊写附魔好的卷轴，朝路易斯头上丢去！

　　路易斯那漂亮的银白色头发，在卷轴散作光点落在他头上时，变成了绿色的鸟窝。几只活灵活现的小鸡仔在他的头顶拱来拱去。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却让路易斯王子体面尽失。

　　偏偏他本人还似无所觉。注视到侍卫们看过来的奇怪眼神之后，路易斯疑惑地扭了扭脖子：“你们看什么？”

　　侍卫们忍着笑，被诺拉抓住破绽，直接骑马从包围中冲了出去。

　　雷吉诺德的信，回去再找人送吧。她不能因为这个把命搭上。

　　这时，王宫里传来了一阵掌声。身披红色斗篷的小王子正提着一只关在鸟笼里的鹦鹉经过。
　　雷吉诺德戏谑地瞥了路易斯一眼：“王兄今天真漂亮。”

　　“真漂亮，真漂亮！”鹦鹉起哄道。

　　路易斯循着雷吉诺德的视线，朝头顶摸了摸——什么都没有。失去了诺拉的魔力支持，幻象已经消散了。

　　他有些憋屈的蹙起眉头，一把拎起一位侍卫：“刚才发生了什么？”

　　雷吉诺德这时已经夺过一匹马，朝诺拉的方向追去。

　　已经离开王宫一段距离的诺拉，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追兵，而是雷吉诺德王子，便停下来。

　　“你通过了笔试。”诺拉从身侧的包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雷吉诺德。

　　雷吉诺德注视着秋日阳光中美丽的少女，她的睫毛纤长柔软，在浅金色的眼眸中投下一小块扇形的阴影。玫瑰色的发梢也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王子殿下的唇畔不知不觉露出一抹浅笑。
　　他忽然有些喜欢她了。

　　诺拉完成了送信的任务之后，便不再久留，拒绝了雷吉诺德的邀请。

　　直到她骑马远去，年轻的王子仍久久驻足在巷口，望着少女红发白衣的背影。

　　*

　　回到旅店，躺到自己的床上，诺拉找回了久违的宁静。

　　天色渐暗，星辰升起，少女渐渐沉入了梦乡。

　　梦中的景象虽是虚幻，却有种过于强烈的真实感。

　　诺拉的身体被黑暗环绕，周遭皆是没有尽头的未知。

　　“这是什么鬼地方？”诺拉试图说话，来抵消心底的不安。

　　远处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留下我一个，你可真是狠心。”

　　那声音仿佛从时间深处传来，晦涩繁复，难以理解。但似乎是因为在梦境中的缘故，诺拉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而她也立刻意识到，这声音来自于黑暗神的本体。

　　“没有你，可真是难熬。”祂说，“说说看吧，怎么才能让我这颗为你混乱的心脏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说

　　直球选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