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无恨之陈阿娇》是半拉文盲

2、年少初见（上）

　　戊子年四月，大汉立了太子。薄皇后还在椒房殿中，景帝便立了栗姬的儿子刘荣为太子。

　　不过，谁当皇后，谁当太子，陈姀是不怎么在意的。长公主刘嫖入宫观礼，陈姀便趁机离开了公主府。

　　她那两个弟弟总吵着想进宫玩，可陈姀不觉得宫里好玩。吃得不比家里好多少，规矩还一大堆。哪像现在，偷了锦墨的衣裳走在大街上，好不自在。

　　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从前上街都是随着母亲乘轿子，这还是她头一次自己走在街上，外头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令她眼花缭乱。

　　“哪儿来的叫花子，别在这挡着我做生意！”卖菜的小贩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呵斥，声音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陈姀的注意。

　　男孩头发凌乱，衣服上都是泥，脸却洗得干干净净。这正是这干净的脸，更显得他面黄肌瘦。男孩苦苦哀求道：“大伯，您就行行好，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滚远点！”小贩一脚把那男孩踢得好远，男孩趴在地上好久没动，有人指指点点，以为他死了。谁曾想，那男孩又爬了起来，扶着墙走到角落，蜷缩在那里。

　　天还很凉，他穿得很单薄。见那男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却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陈姀摸了摸钱袋，她临出门的时候带了钱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花。

　　行人往来匆匆，已经没人去注意一个小乞丐。

　　“喏，给你。”陈姀把钱袋子递到那男孩面前，她记得母亲的教导，在外面要注意仪态。因此，她没有蹲下，只是微微俯身。

　　这姿态，让男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虽一路乞讨，却从未有过如此自卑。

　　陈姀见男孩不伸手，以为他没力气。她一偏头，瞥见一个卖蒸饼的小摊，便摸出一枚铜钱。

　　她不知道如何与小贩交流，好在小贩见陈姀的打扮，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便用荷叶给她两个蒸饼。

　　陈姀一回头，见那男孩扶着墙打算离开，她快步追了上去。“喂，你别走，给你。”

　　“你……你是出来买东西的丫鬟吧，你把钱花了，回去怎么交代？”男孩别过头，不敢与陈姀对视。他觉得陈姀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到他自惭形秽。

　　“我？”陈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确实是丫鬟的衣裳。可她用不着交代什么，却又不敢在大街上暴露身份。“左不过是回去挨顿板子，这钱都花了，你再不要这蒸饼，我这板子恐怕是要白挨了。”

　　看着男孩接过蒸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由于没有水，他差点噎住了，陈姀只是站在那里，他一个人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陈姀并不知道有人吃个饼子都能噎住，她只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简直比那平定七国之乱的周将军还要伟大。

　　男孩吃完了蒸饼，还是觉得饿，可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看着陈姀，认真地说：“我叫卫城，保家卫国的卫，攻城略池的城，你叫什么？”

　　陈姀的眼珠转了转，卫城？是个好名字，可似乎与这男孩的形象不太相符。“我叫……阿娇。”
　　阿娇是她的乳名，她不敢在街上说出自己的大名，便将乳名说给了卫城。

　　卫城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而后站起来，对陈姀说：“阿娇，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来日我定当报答。”

　　陈姀抿嘴笑了笑，“你若真想报答我，就收了这钱袋，这钱袋好重的。”

　　卫城的手抬起又落下，他摇了摇头，“这钱是你偷的吧，你快还给你家主子，不然会被打死的。”

　　陈姀有些哭笑不得，她顺着卫城的话说：“这钱我都花过了，再还回去也得挨打。倒不如都给了你，到时候死不承认。”

　　卫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钱袋，“这钱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还你的。”

　　“还？”陈姀素来衣食无忧，对欠债还钱没什么概念，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还钱是什么意思，于是下意识问道：“怎么还？”

　　陈姀只是随口一问，卫城却以为陈姀瞧不起自己，他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我以后要当大将军，要建功立业的！”

　　“大将军？”陈姀知道，将军是很厉害的，可是眼前的男孩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可是，你这么小，等你当上大将军，要好多年啊。”

　　卫城看上去小，是因为他吃不饱，“我！我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陈姀没想到这个骨瘦如柴的男孩比自己还大两岁，她还想再说什么，卫城却深吸一口气，对她说：“我以后一定会当上大将军的，然后为你赎身，让你不用再当下人，不用再挨板子。”
　　说这话时，卫城眼里都是星子。

　　说完，卫城转身就跑，陈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不见卫城的影子。她一个人在外头又觉得没事干，便打算回府。

　　她不知道的是，街头拐角处，卫城偷偷探出了脑袋，而后又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她到了公主府。

　　卫城没敢走近，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原来，你是公主府的下人。”
　　他瞥见了陈姀脚下精致的绣鞋，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有些想不明白。

　　陈姀同样小心翼翼地躲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可她老远就瞧见一个人跪在门前的石子路上，那石子路不过是为了好看，走路久了都会硌脚，更何况跪着。

　　“锦墨！”陈姀小跑着过去，锦墨是陈姀的贴身丫鬟。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陈姀的一个玩伴。“你快起来。”

　　锦墨才十岁，便被家里人卖进来，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主子。

　　陈姀想拉锦墨起来，可锦墨不敢。锦墨咬着牙，知道自己不能哭，便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陈姀倒是有些想哭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哭，身后凌厉的女声便响起。“你还知道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去找你了！”

　　陈姀一回头，刘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吓得陈姀一个激灵。“母亲……这不关锦墨姐姐的事。”

　　“姐姐？!”刘嫖蹙眉，狠狠地剜了锦墨一眼，“阿娇就是这么被你带坏的，她是主，你是仆，你敢让她叫你姐姐？！”

　　锦墨低着头，“是奴婢的错，请长公主责罚。”

　　陈姀心里难过，锦墨只比自己大两岁，却要这般。
　　陈姀不敢再说话了，刘嫖不会责骂自己，但每次看着自己的母亲责备锦墨，她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母亲，我……”

　　“够了！”刘嫖拉着陈姀往屋里走，只留锦墨一人跪在那里。

　　锦墨跪在外头，端茶倒水本也不是她做的。刘嫖往那一坐，便有丫鬟煮了水，将蜀地送来的茶沏上。

　　陈姀知道自己的话没有用，便想着说点别的，哄得自己的母亲高兴。“母亲，今日不是表哥册封太子的日子，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嫖闻言，一拍桌子，吓到了沏茶的丫鬟。“说起这事我就来气，栗姬算个什么东西，她以为她儿子当了太子，我就奈何不了她了？”

　　陈姀到底是个孩子，听刘嫖这么说了一通，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刘嫖今日入宫，栗姬，也就是太子刘荣的生母，竟然不向她行跪拜之礼。虽说栗姬比较受宠，可是在以往，栗姬见了她都是要毕恭毕敬的。

　　可刘荣到底是太子，保不齐就是未来的皇上，刘嫖不想和栗姬闹得太僵，便当即对栗姬说：“我府上还有这事，告辞。”

　　栗姬并未挽留，只是轻蔑地说：“长公主自便。”

　　刘嫖气得不轻，回到公主府，又不见陈姀，锦墨又言辞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陈姀去哪儿了。刘嫖便把气撒到了锦墨身上，她虽担心陈姀的安危，更担心劳师动众去寻找，传到宫里，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让人觉得陈姀不够端庄。

　　刘嫖见陈姀只是乖巧地坐在那里听她说话，心中的怒气便微微消减。“阿娇，明日随母亲进宫。”

　　“是。”陈姀不是没进过宫，因此她并不好奇，只是应下了。

　　陈姀再不敢提让锦墨起来的话，以往每次自己求情，锦墨受到的责罚便越重。果真，刘嫖才离开没多久，锦墨就回来了。

　　陈姀小跑着过去，“锦墨姐姐，对不起……”

　　锦墨跪得膝盖疼，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主子，莫要说这种话。”

　　“锦墨姐姐，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陈姀拉着锦墨的袖子撒娇，她知道锦墨不会真的生她的气，果真，锦墨笑了，“你以后可不许随便出去了，长公主责备我是小，可外头不安全。”

　　陈姀不以为意，“长安城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锦墨摇了摇头，“我听说，最近长安城里来了一群流民，要么乞讨，要么偷东西，又驱赶不得。”

　　陈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卫城瘦弱的模样，原来那就是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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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姀［hé］
主角是金屋藏娇的女主人公陈阿娇。不过，历史上并没有提及她真正的名字，只是用阿娇代替，因此，我杜撰了这个名字。我不希望我笔下的阿娇是没有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