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2、第九十二章 ...
-
萧十一郎的脸被雨扎得生疼,苦笑道:“虞娘子何时猜到的?”
论心而言,其实他是不愿意同小公子合作,骗取虞兮的信任。
他自认自己不算什么好人,行事全凭喜好,但萧十一郎更不是什么恶徒歹人,也不屑与这类人为伍,即使声名狼藉,他的心底仍保留着一份傲气。
只是亲眼见着风四娘被剧毒折磨的面色发白,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的样子,萧十一郎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内心,选择和心狠手辣的小公子合作。
他深知小公子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能轻易擒住四娘,定会有后招准备着。
萧十一郎试图曾试图询问,想摸清小公子的底牌,但都被对方不疼不痒的挡了回去,只道若办好了她就给风四娘施药,放他们离开。
小公子的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利刃,‘萧公子,我劝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你的朋友缺胳膊少腿,也莫要怪我。’
虞兮抬手穿入雨幕,感受着细雨的冰冷,轻轻回握,试着握住这云雾一样的雨。
“最初你被抓时,你的表情很平静,”她持着伞缓缓走近,艳红的伞是蒙蒙细雨里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那时我只是有些怀疑,小公子怎么会派你,莽莽撞撞闯入楼里。”
虞兮将伞往前送了送,刚好能半遮住萧十一郎,“我们兜兜转转绕着护城河走,萧公子难道不怕小公子对风四娘做什么?”
萧十一郎深呼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我知与虎谋皮,终不得善果。骗娘子出楼是我的不是,因四娘身中剧毒,我不得不受制于小公子,所以才……。”
“不重要,”虞兮打断萧十一郎的话,“如果猜得没错,小公子应该是想让你带我走得越远越好,你既然领着我在城边绕着走,想来也是不准备如她所愿。”
“是。”
萧十一郎的声音有些沙哑,"四娘的毒,我会想办法。但,小公子让我骗你出楼,恐怕是要对长凤楼里的姐姐们下手。"
虞兮看着他,不解问:"所以你是要放弃风四娘?"
如果萧十一郎反水,小公子不可能会留风四娘活口,按照然然所说,风四娘对萧十一郎应该十分重要,对方难道真的不在乎?
“不。”
萧十一郎的心中一阵刺痛,“我知道小公子这种人,不可能轻易放人,她最后可能还会利用四娘来达成其他目的。”
这也是他决不能与小公子妥协的缘故,与毒蛇合作,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很可能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起初,我并不确定虞娘子是否是可以合作的人,"萧十一郎缓缓地说,"所以在楼里并未把事情真相全部告知,其次我也担心若提前把事情说漏出来,一旦教小公子知道了,四娘便会没命。"
虞兮似乎想要从萧十一郎的眼神里寻找真相,"那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风四娘不会没命?"
“那毒间隔七日一发,我出发前,小公子当着我的面已经喂给四娘,”萧十一郎顿了顿,继续道:"我确定的是,按照小公子的要求,她可能早早在楼里安插了卧底,只要等我们离开,她才会有接下来的举动。"
虞兮沉默了片刻,乜眼萧十一郎,"那你现在告诉我,我就会即可赶回长凤楼,这样一来小公子仍会发现你违背了她的命令,风四娘依旧有危险。"
萧十一郎:“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合作,在长凤楼活捉小公子。”
他猜测小公子之所以让他把虞兮带出楼里,就是想乘次机会入楼寻找东西,又可以避免与虞兮正面碰上,说明虞兮的功法能压过小公子。
只要他们合力。
捉住小公子,他自会有法子让她教出解药。
虞兮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伞,雨珠顺着伞缘滑落,仿佛一串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倾倒在萧十一郎肩处打了补丁的旧布上。
“看来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了。”
萧十一郎与虞兮四目相视,看见彼此眼里的决心。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萧十一郎问道。
虞兮勾起浅淡的笑,明媚的眼眸里闪过狡黠,“既然小公子再探长凤楼,我总得给她留下一些惊喜才是。”
她轻轻一挥手,从萧十一郎的衣肩处抽出一根纤细的银针。
在萧十一郎错愕的神情中,把银针插入云鬓内,冲他和善地笑了笑,“请吧,萧公子。”
萧十一郎:……。
他为察觉到,这枚银针什么时候插在他衣服上,所以……幸亏他没有按小公子的吩咐行事,不然这枚针或许就得扎他脑门上了。
虞兮率先迈步,萧十一郎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长凤楼内。
唐然静坐在窗边,虽然她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可不妨碍她感受雨的气息。
隐秘的角落。
小公子反动着小刀,用力贴在紫英娘的腹部,冷眼地看向那栋朱红的高楼,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紫姐姐,我求你帮我办一件事,办好了,我放了你,办不好,这刀就会捅进去。”
紫英娘冷哼着:“小公子要做的事情,恕我不能。”
“都说了别急着拒绝我,”小公子笑着取出一枚玉坠子,在紫英娘眼前晃了晃,见她果不其然目光闪过动摇,“若你把事情办成了,我把这坠子的主人的行踪告知你可好。”
汴京城的雨,依旧绵绵不绝。
而江湖的风波,在这场雨里悄无声息的吹起。
*
*
*
唐然依靠在窗边,裹挟着雨气的清风如绸,轻拂过面庞。
将银发随意地拢起,,吹着阴冷夹着雨雾的风,发梢在雨雾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银丝如银河中的星辰,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挂了霜雪似的长睫结了一排细小的雨珠,澄净若晴空般湛蓝的眼眸添了些许郁色,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她秀气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深邃和迷茫。
伸出手,用指尖触摸着窗棂,指腹触碰到湿冷油滑的,感受着窗外细雨带来的凉意。
唐然微微垂下头,银发如星河坠落。
“哎。”
一声长叹。
她牵挂着阿飞,内心总是忐忑不安。
雨,飘飘洒洒落下。
风,冷冷清清吹入。
听着细雨清风,唐然想着此时阿飞会在什么地方,他的伤势如何?可有好心人替他寻医救治?这雨虽不大,却给人一种刺骨的冷,冷得唐然缩起身子,抱起双膝,想尽量让身体暖和一些。
“姑娘可不能贪凉。”
知晴步入屋内,发现唐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床边,缩着身子吹了一身的雨雾。
她赶忙过去,轻手轻脚地放下竹帘,绸缎的质感与竹帘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阻止雨水继续飘进窗内。
娘子出去前特意叮嘱在她回来前,得寸步不离唐姑娘,知晴刚才出去了一会儿,本是让小鸽子替她取来未完成的绣品,好歹在娘子归来前配着唐姑娘时,有些事情可做。
唐然生得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净透亮,唯独可惜的是这双琉璃似的眼睛却是不能视物。
或许是因人看不见,知晴才不用遮遮掩掩,而是堂堂正正,从上到下地打量起人。
离开前唐然是在榻旁坐着,等知晴回来后她一人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摸索着到了这窗户边儿,往内屋扫了眼,未见有物桌件或椅子倒地偏移。
心道好在是按娘子的意思,把屋子里的摆件和椅子收走了些,这样唐姑娘才不容易磕碰。
知晴见唐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她坐到唐然对面,柔声细语,满是关切道:“我见姑娘衣身上都沾了雨气,先擦擦可好?”
唐然的鬓边与肩处的发丝都润上一层薄薄的雨雾,知晴从怀里中取出手帕,挨近唐然的脸侧轻轻擦拭,擦去表面凝结成雨珠子的雨雾。
挂满霜雪的长睫轻颤,湛蓝清透的眼睛眨了眨。
唐然回过神接了软帕,胡乱地在被吹凉的脸蛋儿上揉了揉,“谢谢你,知晴姐姐。”
知晴略感惊奇,夸道:“唐姑娘真是好耳力。”
倒不是知晴刻意暗讽唐然的眼疾,而是在楼里见过唐然与虞兮的相处方式,乐观开朗,纯善天真的性子,这才直言真心夸赞。
唐然骄傲地抬起头,“我耳朵可灵了。”
知情轻笑一生,想起刚才见唐然一副忧愁的模样,问道:“唐姑娘,可是在担忧娘子?”
唐然摇头:“鱼鱼聪明着喃,有萧十一郎同行,定是不会出事。我只是有些担心陪我上京的朋友,他为保护而受伤,外面似乎下雨了,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伤势如何。”
萧十一郎是盗匪之流,知晴不知为何唐然笃定他有侠士的品性,但这人在传闻里行事乖张,若要深信此人,怕是不妥。
知晴问:“唐姑娘很了解萧十一郎?”
唐然仔细想了想,道:“这些事虽隐秘,但真要用心也查得出,不然为何六扇门要放这样的[大盗]横行?他是浪子,不被江湖规则拘泥,所以行事倒是问心不问迹,全凭一腔正义之心。”
“所以啊,我并不担心鱼鱼一行会出岔子,无论如何,萧十一郎是草原上的鹰,是一阵不可捕捉的风,他绝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屋内。
女子提起他时坚信之言,像灌了蜜糖一样清甜,沁入心扉。
萧十一郎藏在飞翘的屋檐下,眼中不禁闪过惊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位素不相识,似春雪般纯洁美丽的女子会如此赞赏他。
顿时觉得脸颊莫名的滚烫,胸膛内有什么动静,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敲打着。
他身边的女子虽都知晓他的性格,了解他的为人。
但,她们多是风四娘那样的女子,炙热,艳丽,像草原上盛放的花束,夺目耀眼。她们会怎样提起他?最常听的是风四娘的怒吼,他们是朋友,是姐弟,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萧十一郎是风’,那姑娘说他是风,萧十一郎想笑,曾经他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自由,无拘无束,像一阵自由的风,可以吹向任何地方。
他未料到有一日,他这样的浪荡子会因一姑娘的话而如沐春风,唐然那张秀雅绝俗,灵气十足的面容,一颦一笑的神态,他都能清晰地记起来。
一枚银针穿过雨慕,擦着萧十一郎脸侧钉在窗棂的棂条上。
吓得萧十一郎出了身冷汗,他环顾四周,不见虞兮的踪影,斜瞄见棂条上的银针,绝对错不了,的确是虞兮的武器。
萧十一郎打了个寒颤,他实在怕这刁钻的银针,下意识抹了把脖颈,之前差点儿被虞兮扎成刺猬,如今见到银针就腿软。
“知晴姐姐,我怎么听见窗外有声音?”
“是吗?让我看看。”
一把尖刀挑开竹帘,知晴查勘了一番,确定未发现任何人放下帘子,回身劝唐然去榻旁休息,窗边总是湿冷冷的。
提前躲了起来的萧十一郎,确认里面的人没有发现自己才松一口气。
叩叩。
几声敲门声。
知晴扶着唐然正准备去榻旁,忽闻敲门声,以为是小鸽子回来了。
“唐姑娘,你先坐一会儿,”知晴听敲门声急促,想着小鸽子那毛毛躁躁的性格,只能让唐然先在窗边坐一会儿,“估计是小鸽子,她替我拿绣绷子。”
唐然点头,其实比起内屋的床榻处,她更喜欢窗边,只是到底下着雨总是阴阴冷冷的,不时摸到润湿的东西,她也有些不适。
知晴开门却见门口处的并非是小鸽子,而是楼里只有点头之交的侍女之一,紫英娘。
“紫妹妹怎么登楼来了?”知晴好奇,平日里只有她,小鸽子,雪娘会上楼,其余的姐姐妹妹们都不会登楼。
紫英娘面色如雪一样苍白,她努力地想要勾起一抹笑容,但无奈怎么样都笑不出来。
她长睫半垂,“知晴姐姐可否让我进去说话?”
紫英娘悄无声息,犹如鬼魅一样飘入凤凰楼,登楼的每一步的极其艰难,她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可小公子给她看的玉坠子是凤主的贴身物品。
若她执意不来,小公子完全可以杀了她,然后带着凤主的消息潜出去,但这样一来凤主的消息就只能再次石沉大海。
袖中的短剑寒凉。
她绝不做叛徒,可为了凤主的消息,只能委屈唐姑娘了。
知晴虽与紫英娘不俗,但她眉眼的阴郁,苍白的面色,以及笼在长袖里不见的手,无一不在告诉知晴或会生出变数。
知晴笑着把住门,“抱歉,唐姑娘刚歇息下,我也不好打扰。不如一会儿你再来?”
紫英娘抬眼,脸上似笑非笑的僵硬更浓了,“到不麻烦,我进去等。”
匕首泛着寒光擦过知晴的臂膀,紫英娘如幽灵一样入了屋内。
透过搭下云纱的风月洞,看了过去,唐然正坐在哪儿根本未休息,而知晴已经回过神,抽出腰间的软剑朝着紫英娘去。
一长一短,一硬一软,两种兵器交战。
自然是知晴更占优势,她的软剑犹如灵蛇,刁钻异常,可紫英娘并非吃素的,她擅长的不是刀剑而是暗器和毒物。
紫英娘猛地闪身,从袖口甩出一大包毒粉。
然后,一匕首投向知晴,昏黄的毒烟里响起知晴的惊呼,紫英娘眼中闪过动摇,但远没有到让她停手的地步。
她咬牙。
疾步朝着唐然的方向去,抽出手腕处如银镯子一样绕着的千丝绳,正要绑住唐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十一郎破窗而入,长臂揽住唐然侧身有躲过几个暗器,将人往角落一按,“唐姑娘躲好。”
担心她看不见会害怕,萧十一郎又加一句,“有我在,你放心。”
小公子看着萧十一郎的瞬间,眼里充满了愤恨。
没想到这人竟敢阳奉阴违,破坏她的计划。小公子恶狠狠地看着那栋朱红的楼,她清楚若萧十一郎并未去而复返,说明虞兮也在楼里,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否则
将会与虞兮对上,她决意先离开,在去找到风四娘那贱人,将最毒的药喂给她,让萧十一郎看看背叛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在小公子转身时,一道银晃晃,铺天盖地的网,突然从天而降。
屠五头戴斗笠翻入长廊内,看着被铁网捕住的小公子,随后侧身让身后的人上前。
虞兮朝着被缠绕着捆成一团的小公子,“抓你倒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