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佛罗里安》西西里刀

3、桫椤

　　第二天林檎起了个大早。

　　刚刚舞完太极剑的秦女士看着自家女儿对着镜子在涂粉底液，拍了拍老林的肩膀，问道：“她中邪了？”

　　知道内情的老林点头，“差不多。你昨天介绍的相亲对象二十七岁长得像五十七岁的，你女儿被他丑得刺激到了。”

　　秦女士自觉走到冰箱旁，问：“林林今天上午想吃点什么啊？面？饺子？还是馒头？”

　　“我不吃了。妈，把你的修眉刀借我一下，我修一修再化眉毛。”

　　秦女士不解，“你就不能吃了再化吗？”

　　“不行，我和于曼他们约了下午一点在城市广场见面，至少十二点就得出门。而且我化好底妆了，如果吃饭还浪费我时间补妆。”

　　林檎对着镜子看来看去，起身问道：“修眉刀应该在你们房间的化妆台上吧？”

　　秦女士点了点头。看着她一路小跑地离开，怀疑地看向老林，问：“你说她这是怎么了？昨天见相亲对象还一百个心不甘情不愿的。”

　　老林哼着小曲，问：“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的下一句是什么？”

　　秦女士摇头。

　　“是苦海翻起爱恨。”

　　///

　　林檎到达麦当劳时“小皇帝”已经找好了位置，手里举着双层吉士堡在欢迎她。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理发店剃成了平头，今天内搭了一件白T恤，外面套了黑白格的宽松长袖外套，完全是满分理工男的打扮。

　　林檎坐下后立马扫码，“小皇帝你怎么来这么早？看来这洋快餐真的是魅力无穷。”

　　“你约的时间点那么尴尬，我干脆就直接来吃午饭了。”他咬着汉堡，“还有，我叫吕嘉庆，不叫小皇帝。”

　　林檎当作没听见，撕开番茄酱挤到餐盘纸上，拿了他一根薯条，问：“昨天于曼告诉我，说那一万五千块是你的老婆本？”

　　吕嘉庆没正面回答，“昨天你们打视频电话时我在地铁上，信号不好就没接。你们昨晚讨论的怎么样？”

　　林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翻了两页说道，“我昨晚稍微算了算。现在加上我的三万块，资金一共有九万五千块。”

　　“这个钱不够。”吕嘉庆摇了摇头，“我记得你们来的时候是说想拍人文纪录片。有的纪录片拍摄时间跨度有一年之久，如果我们三个人都会摄影那还好说，但是我们里面只有于曼会。”

　　话音刚落，有人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他们的餐桌。

　　“说我什么呢？”

　　于曼今天穿了件西装小外套，脚底踏着双G小牛皮平底鞋，肩上背着的棕色老花挎包一看就是某家刚出的新款。

　　标准的小资打扮。

　　吕嘉庆回答道：“在说我们三个里只有你会摄影，现在资金只有九万五千块，不够。”

　　林檎没心情偷吃薯条了。

　　“而且相机也是一个问题。我们三个人现在只有于曼那一台索尼的摄影机，如果想拍摄的话，最好有两台才行，否则相机电池支撑不了那么久。总不能手机和相机混着拍吧？”

　　吕嘉庆飞快地在脑海中计算，“再加上食宿路费，后期的旁白配音，我觉得可能还得再多一点才行。”

　　“其实我也可以向家里要。”

　　于曼为难地看了林檎一眼。

　　“只是他们支不支持是个未知数……我爸妈本来也不想我学编导，专业还是当时填志愿时我偷改的。”

　　“再有十万的话，够吗？”

　　林檎抿了抿嘴。

　　“昨天我爸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我家里还有一台残画幅的单反，不过镜头坏了，需要换一个。”

　　林檎今天出门时到小区外的ATM机本想查查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却看到里面有十万块。她把卡退出，结果发现是老林昨天给的那张。

　　她没想到老林的银行卡密码会设置成她的出生年月加出生时间，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

　　明明她在小时候问过老林无数次自己的出生时间，妄图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但那时老林总是一心逗着鱼缸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鱼，连眼神都不分给她。

　　吕嘉庆看了看于曼，迟疑地说道：“应该够吧？如果我们能找到城市里的采访对象，那就可以再省掉一笔资金。”

　　于曼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太想用这笔钱？其实我们可以再找找赞助。”

　　林檎没说话。

　　四万资金是团队成员拉的赞助。秦女士虽然口头上说她不务正业，但私底下也在帮她留意她可以采访的人物素材。

　　她好像提出了一个空点子以外什么都没做。

　　“要不我们再找找吧？”林檎看到小程序的提示消息，“我先去拿餐。”

　　去拿餐的路上林檎突然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辞职，不该冒出拍摄纪录片这个念头。

　　她只说了一句：“我有点想拍纪录片。”于曼就带着资金加入。

　　她和于曼一句：“我们想采访少、中、老，这三个人生阶段的人群。”吕嘉庆就费尽心思挤出空闲时间。

　　这两个人。

　　一个本来可以当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女大学生。

　　另一个当过电视台的实习记者，做过公众号的运营，带着“光鲜亮丽”的简历正在奔向光明的未来。

　　林檎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太不负责了。

　　就像十九岁时老林说她“没灵气”一样，她好像应该按照秦女士的规划按部就班地活下去，而不是去打破这个舒适圈。

　　于曼看见她回来时明显神情不对，她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吕嘉庆。后者除了和她一起干瞪眼之外，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林檎开口道：“我想要不然我们……”

　　话还没说完，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亮。她拿起，上面是简短的三句话。

　　“你好，我是数码专营店的汤新。我对你们团队想要拍摄的纪录片《三有》很有兴趣，请问可以见面详谈吗？地址：城市广场桫椤街72号。”

　　林檎有些怀疑地把手机递给他们。

　　于曼盯着手机，“这……真的假的啊？他怎么还把地址给贴出来了？”

　　林檎思考，“或许现在人贩子都是当代姜太公？愿者上钩？”

　　“没有emoji表情，也不是一长串的数字。这个人好像是用真实号码给你发的。”

　　吕嘉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之前我们发在微博摄影超话，还有贴在路边的牛皮癣小广告被有识之士发掘了？”

　　于曼不信，“这个概率比澳门□□说我中了头奖的概率还低。”

　　他们俩看向林檎，问：“你怎么看？”

　　“要不要去试试？反正也不远。”林檎打开高德地图，输入目的地城市广场桫椤街72号，跳出Sony相机代理店几个字。

　　另外两个人是真的呆住。

　　林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像回到高考成绩查询那晚，一颗心乱跳不停。

　　“反正我们有三个人，大不了就远远地看一眼？要是苗头不对，我们就赶紧撤。”

　　吕嘉庆思索半刻，“要不你给他回个短信？要是对方同意，我们再去。”

　　“回什么？”

　　林檎点开回复栏，按照吕嘉庆说的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对方回复很快，“好。”

　　///

　　汤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朝站在门口那人炫耀道：“搞定。”

　　“他们说会过来？”

　　汤新拿起一旁的苏打水，“会过来。不过你前女友还挺谨慎的，还问我能不能站到店门外去等他们。明明是怕有诈，还偏要解释说是自己找不到路。”

　　傅里安点点头，走到他身旁伸出手。

　　汤新一脸疑惑，“干嘛？要喝水自己出门左转自动贩卖机买去。”

　　傅里安笑得温和，“手机给我。”

　　汤新把手机给他，再拿回来时和林檎的短信对话框已经不见。他抬头，傅里安已经推开玻璃门。

　　仿佛删掉对话框的人不是他，傅里安若无其事地说道：“有点口渴，我去买瓶水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