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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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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最爱的人是自太子府邸就逝去的太子妃,因出身卑微仅被追封为文妃,最不喜的是皇后,因为皇后家世显赫入主中宫,并非皇上心中所爱。
皇后出身高贵,又是家里唯一的嫡女,自小父兄从未拘着她的性子,故而宫里的妃嫔都不喜欢她,有人羡慕她的出身,有人羡慕她的地位,还有人羡慕哪怕皇上看她一眼都不愿却也不敢动她。
虽说不愿,可皇后这些年看尽后宫纷争,成王败寇,赢了的由她封赏,输了的也由她送走,也不是没有把注意打到她头上的,可哪怕证据凿凿也动不了她分毫,反而自己还惹了皇上厌烦,后宫的人就明白了,皇上虽不喜皇后,却信她,前朝皇后母家世代忠良,皇上也不会动她。
有过几次这种事后,后宫的人都歇了心思,可皇后却不耐烦了,把六宫事务均分散给庆贵妃和安妃,自己执掌着凤印只在早晨请安的时候露个面。
不管六宫事务,虽说皇后自己得了清闲,却让旁人多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当贴身侍女告诉她梁贵人被人下了药难产,母子俱危的时候,皇后才想起宫里还有这么个人,正好皇后最近得了一只老山参,想了想生子是大事,就带着老山参过去了。
梁贵人自怀上这胎就一直胎像不稳,原本太医便说哪怕细心照看怕是生产之日也凶险,谁知这九个月都不足便要强行生产,太医院都来了,却也没人能给个定心丸。
皇后坐在偏殿,听着不远处的产房传来一声声的惨叫,不由得跟着心里急躁,吩咐旁人告知梁贵人晋封为梁嫔,若是诞下皇子,便亲赐封号,让她安心生产。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晚,皇后心不在焉的吃了点点心问旁人:“皇上来了没?”
梁贵人宫里的侍女也是头一次见皇后,小心翼翼的回答:“早上便知会过皇上了,皇上说政务繁忙,先不过来了……”
皇后了然,这意思是不打算来了,正发呆,听到产房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有人进来禀告,梁贵人诞下八公主,母体大出血已是回天乏术,请求见皇后娘娘一面。
皇后站起身就要过去,身边人小声劝道:“那产房不吉利,娘娘实在不必过去。”
没理会这话,皇后进到了产房,看到原本明艳的少女变得苍白无力,难免心里有些不忍。
梁贵人费力的微侧身,看向皇后说:“还没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替她掖了掖被角,淡淡道:“这些小事就不必提,你可有交好的姐妹托付公主,本宫可替你做主。”
梁贵人有些脱力的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有些体己话想说与娘娘。”
皇后明白她的意思,挥手屏退了众人。
那夜过去,皇后知道了给梁贵人下药的就是她最为要好的孙贵人,因为嫉妒她有孕,也知道了自己第一次被人陷害也有梁贵人一份力,梁贵人最后一句话说,识人不清,该有此景,求皇后娘娘照顾好公主,不求嫁得荣华,只求她一生平安顺遂,若有来世皇后娘娘的恩情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
八公主长得很可爱,皇上知道皇后把八公主带走抚养什么也没说,只是城围秋猎的时候不许皇后随行,命其主理后宫,所有人都知道皇后这是被坐了冷板凳,毕竟嫔位以上皆可随行秋猎,皇上这一去带走了大半个后宫,皇宫里哪还有什么需要皇后主理的。
皇后倒是很高兴,因为从小就不爱动,这种出远门的事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八公主的名字也定下来了,是皇后起的,叫温莨,为了纪念她的生母梁嫔,追封仪式是跟温莨满月一起办的,皇后把梁嫔宫里给公主准备的东西都搬到凤仪宫用了。
满月宴皇后难得喝了点酒,但无奈酒量和酒品都很差,两杯就有些迷糊了,幸好晚宴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小的贵人和才人,皇后大手一挥:“本宫乏了先回去歇着了,你们继续吃!有喜欢的直接连盘子都端走!”
皇后本来还想分发水果,被贴身侍女直接架走了。
酒醒来却不是在凤仪宫,是在冷宫门外的亭子里,身上还披着一条有些旧的毯子,皇后有些呆滞,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上干了什么,一想到自己可能爬窗户出宫皇后头都大了,看了看手里的毯子,只得先叠好放在石桌上,整整衣衫,抄了一条人最少的路回了凤仪宫。
秋猎一个月过去的很快,出去前还是皇上最喜欢的慧妃,回来的时候被降成才人,被贬去偏星斋。
皇后原本想去问问皇上,但这个慧妃这些年仗着皇上宠爱没少给皇后脸色看,皇后怕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隐藏不住,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吩咐人在不影响温饱的前提下克扣一下份利。
后来还是从别的随行妃子口中得知,慧妃谋害大皇子被人赃并获,幸好发现得早,大皇子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
皇后有些无奈,慧妃自己膝下的五皇子不过三岁,现在就筹谋太子之位也着实早了些,不过她也听到有宫女私下讨论慧妃是被大皇子生母庆贵妃陷害了。
没多久皇后就把慧妃的事忘了,直到一年后旁人说起,皇后才想起来自己还克扣着人家的份利,想了想看快入冬了,就喊人带上一些银碳和棉被去了一趟偏星斋。
太监一推开门,皇后就不禁皱了皱眉,这好歹是个妃子所居之地,确实有些凄凉过了,院子里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开败的菊花,皇后在回廊仅有的一块能晒到太阳的地方见到了慧才人。
才一年,慧才人老的很快,看起来已经不复当年风华绝代的慧妃模样,皇后看了一圈,最后在慧才人对面坐了下来。
慧才人抬眼看了一眼皇后道:“这么久了,皇后娘娘才想起来看我笑话吗?可惜您来晚了,臣妾这些日子看到太多恶心的嘴脸,您这高贵的样子我已经看腻了。”
皇后摇摇头:“本宫不是来看你的笑话的,来给你送点过冬的东西。”
慧才人不禁嗤笑:“皇后娘娘怕是在凤仪宫待久了,记性也不太好了,可是臣妾当年栽赃陷害了您,今日您来给我送东西?不恨我吗?”
皇后想了想道:“恨到谈不上,毕竟本宫是皇后,尊卑有别,你再意气风发也只能屈居我之下,不过你当初要是真的得逞了,本宫可能就会恨你了。”
慧才人闻言沉默了一下才道:“那皇后娘娘相信臣妾当初是被陷害的吗?”
皇后站起身抚了抚衣摆道:“陷害与否都已经这样,莫要再考虑这些,皇上并未废你为庶人,你还是妃子,好好保重。”
回到凤仪宫,皇后想起慧才人以前那么爱美,如今却已有了白发,便叮嘱花房隔些日子送一束当季鲜花到偏星斋。
一年一年的过去,皇上也老了,宫里的妃子也鲜少有新人进来,斗来斗去的还是那些人,皇后和皇上年纪大了倒是相处越来越融洽了。
一日皇上来到凤仪宫与皇后下棋,皇后有些不情愿,因为皇上的棋品和她的酒品一样差,赢了就兴致勃勃,输了就上脸,一国之君还能干出悔棋这种事。
皇后被皇上扰得不行,干脆装睡,皇上久不见人有动静,不由得喊:“文文,该你了。”喊出声就愣了,皇后也愣了,这是皇后的闺名,因重了温这个皇姓,已经很多年没人喊过了。
俩人正尴尬着,突然太监通传八公主来了,早些年皇后按照梁嫔的遗愿,由着八公主的性子选了那年的榜眼,婚后俩人过得和和美美,生了一个女儿和一对双胞胎儿子。
倒也没让人瞒着,八公主自小就知道自己非皇后亲生,可依旧很粘着皇后,嫁出宫后也是三天两头的回来。
皇后见人来了,赶紧挥挥手把皇上撵了回去,皇上气的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地说要削减凤仪宫今年的份利。
又是一年冬季,皇上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临终前拉着皇后的手,把一份密诏递给她,皇后与他夫妻多年,知道他的意思,拍拍他的手,把密诏放进了袖中。
看着皇后也衰老的容颜,皇上哑着嗓子问:“文文……这些年,你怪不怪朕未给你个皇子傍身。”
皇后摇摇头:“就算皇上开口我也不会要的,若是接受了,便和你当初说的一样了,你当初说我是处心积虑隐瞒身份嫁给你,为的是家族和皇位,我说过日久见人心,我做到了,等新帝登基我也会寻个由头出宫,太后我也不会做,这场博弈我会赢得彻彻底底。”
皇上无奈的笑了:“是你赢了,朕早就知道你赢了,文文,这些年朕时常想若是当初不立你为后,只让你做朕一人的文妃,我们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皇后觉得喉咙有点哽,轻声道:“现在最好,自你被立为太子那天起我们所求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做一个贤后,做却不会做文妃,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我就不想再当皇后了,我想嫁个所爱也爱我之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皇上满是皱纹的眼角满是泪水笑道:“也好,下辈子若你再遇到朕…我,我把所有一切都补偿给你……”
新帝登基,是安妃所出的三皇子,皇后现在应该是太后,并没有如愿出宫,而是病倒了,病得迷迷糊糊看到安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妃来到病床前。
皇后支起身靠在软垫上,看着言笑晏晏的安妃,接过她手里的汤药轻声道:“这是最后一碗了吗?”
安妃笑容僵了一下马上又恢复道:“太后说什么呢?您的病需要慢慢调理,急不得这一时。”
皇后看了看碗里的药道:“哀家知道这碗药下了毒。”
抬头看到安妃愣住的表情又道:“哀家也知道当初慧妃是你栽赃的,庆贵妃和大皇子都是被你拿来掩人耳目的,先帝也都知道。”
安妃面容沉下来冷声道:“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揭穿我?”
皇后在安妃惊讶的表情里喝下那碗药道:“大皇子和庆贵妃性格纯良,哪怕坐上皇位也定不安稳,所以先帝给他留了密诏,现在应当是到了封地,你们也莫要再打他们的主意。”
安妃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皇后感觉头开始有点疼了,躺下来淡淡道:“为什么不杀你?三皇子聪慧,这么多年你又协理后宫尽心尽力,不管是因为私心还是什么,这是你们该得的,至于哀家……突然累了,不想动了,不想离开太远,又怕他怪我说话不作数……”
毒发了,皇后觉得头痛欲裂,依稀仿佛看到了少年的自己和皇上,在太子府,那时候还是容王府,两个人嬉笑打闹,若再来一次……怕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