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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姑娘,能和我一起去殉情吗? ...

  •   时间,最终会带来解脱。

      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事物,在最后纷纷都会露出他们本来的面目。

      身后的杀戮永无止境。

      城中充满了混乱,惊恐。

      一抹亮色的倩影捂着受伤的手臂,趁乱钻进旁边的府邸里,身后跟着几个拿刀的黑衣人。

      身着铠甲的男子带着士兵姗姗来迟,一度慌乱的厮杀战场才有所好转。

      一切尽收眼底,躺在黑暗中的那人伸了个懒腰,轻飘飘的越过府邸的围墙,踩着房瓦跟了上去。

      李幼澄躲在一个狭隘的房间里,她身上的拖地梅花白长裙让她举步难行,不容她多想,便撕掉了那已经被划破碍事的裙摆,她随手握住墙边的东西,蜷缩在门后。

      门外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几声闷哼,那嘈杂的声音似乎又安静下来了,门被慢慢推开。

      李幼澄紧攥着手上的东西,缓缓起身,一看到露出的一方衣摆,便猛地向人后脑勺砸去。

      那人一个侧身便躲开了李幼澄的攻击,她用力过猛,人没砸到反倒将自己抛了出去。

      李幼澄摔了个狗啃泥,她迅速爬起,坐在地上揉着膝盖,将掉在地上的珠钗抓在手上,打是打不过,既然打不过,要是对方出手,自己就自尽,绝不受辱!

      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起满是鲜血的烟罗软纱稍稍遮了些光。那人逆着光站在门口,身材高大,看不清样子。

      他现在不马上杀了自己,是不是想慢慢折磨自己?!李幼澄突然蹦出这样的想法,背后一阵凉意,脑瓜子嗡嗡的疼,早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忌日,当初走的时候就不应该和家里人赌气。

      她一脸的视死如归,朝着那人喊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妄想辱我让我屈服求饶!”

      那人慢慢从光里走出来,李幼澄稍稍看的清楚些,那青年一袭粉色披风,披风稍短刚好到他的小腿,面似白玉,弱不胜衣,他眼尾微微上翘,眼角似乎带着一股不耐烦。

      青年听了她的挑衅,倒也不生气,看起来略微有些吃惊,他眸光深幽,扫过她脸庞的每一寸道:“你现在如此,已是我的阶下囚,我还需你屈服吗?”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一向不讲道理的李幼澄依旧是一脸仇深似海的瞪着他。

      面对李幼澄的敌意,青年反倒不在意,眼中笑意荡开问道:“大橙子?”

      听到他这样说,李幼澄双眼瞬间发亮,心中一阵欢喜,音调也升了一个八度:“我家老头子派你来的?”

      青年的右手缠满绷带,穿过粉色披风的领子一寸寸从里拨开,露出玄色的衣袍,衣襟用金线勾勒着不知名的花纹,宽松的右袖上单绣着一簇红色的彼岸花,他将披风取下丢到李幼澄身上:“路过而已。”

      李幼澄将干净的披风换上,竟然刚好合身。

      李幼澄站起身,跟上出门的青年:“你不要不承认啊,我家老头子派你来的吧,不过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刚刚我在屋里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了,你是不是超厉害?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看见青年越来越不友善的脸色,李幼澄把后面想说的话咽下肚,又接着问道:“恩公,我们接下来去哪?”

      青年突然停下,李幼澄连忙闭嘴在他身旁乖乖站着。

      他看着李幼澄,一脸的嫌弃道:“你......和据说中的不大一样,没人嫌你话多吗?”

      “你.....”李幼澄从未被别人这样说过,一下涨红了脸。

      “你脑袋是装饰品吗?平时多思考好不好。”那青年一脸的鄙弃,接着说道:“大老远都听到你躲在屋里撕衣服的声音,这一路上也都有你滴落的血迹,你觉得我应该是如何找到你的?”

      李幼澄回头看了身后,她走过的地方确实是有滴落的血迹,之前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未能察觉到手臂伤口的疼痛,现下暂时安全,手臂反而一抽一抽的疼。

      李幼澄疼的呲牙列嘴,小脸抽疼,她突然感觉看什么都是花的,强迫自己咬牙坚持道:“你既是我家老头子派来救我的,做事就该做到底,我这手臂疼的厉害......”

      身旁人微微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摇头毫不怜香惜玉道:“关我什么事。”

      “......”

      这人存心让自己不好过,她家老头子曾说过,没有什么事是装晕解决不了的事,虽然在家里李幼澄日常装晕搏同情,但现下可真不是装的了......

      青年看着晕倒在地上满脸污垢的李幼澄,洁癖又犯了,扯走了李幼澄攥在手中的衣摆,他打了个哈欠,满脸的困意,懒洋洋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话落,一阵笑声传来,从屋檐上倒立下一个和他同样玄色衣袍的女人,女人发髻上斜插一支彼岸花簪,红丝绸带飘落,额间一枚落月银,如玉的左耳上带着水滴形的黑宝石耳坠,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手持一柄玉面罗扇。

      女人左眉挑起,带着一丝挑衅道:“这可怎么办好呢?你可坏了组织的计划。”

      “管好你自己的事,少操些他人的心。”说话间,青年已轻松跃上屋檐。

      女人听后无声的笑了笑,重新坐回屋檐上:“程先生,你我可正相互监视着,做事还是小心为好。帮你解决了组织上派来的人,你现在怎么感谢我?”

      程南无挑了眉,唇角勾起,脸上挂回他那不怀好意的笑朝她作揖行了个礼,绅士的伸出一只手:“如此,多谢阿君前来帮助,劳烦移驾六和行馆,程某设宴道谢。”

      虞绾君勉为其难的伸出手搭在他手上,她下巴点了点屋檐下:“那姑娘呢?丢这不管了?”

      “本就是我多此一举。”程南无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阿爝一会儿就能赶到。”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李幼澄睁开眼,一间女子的闺房映入眼帘。

      痛,十分的痛。李幼澄活了十六年,从小到大,上面哥哥们轮番疼,自家老头子也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疼爱有加,从未遭受这样的苦难。

      她捂着处理好的手臂,艰难起身下床。侍女推开门,看见起来的李幼澄大喜,连忙跑出去喊道:“姑娘醒了,快去告知将军。”

      李幼澄皱着眉,难道自己被恩公带回家了......

      刚跨出门,在回廊的转角处,一名与她年岁相仿身着铠甲的少年信步而来,他身姿挺拔,小麦色的肤色,剑眉下一双璀璨的双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身后跟着一大堆人,那少年在离她不远处停下,双手抱拳微微作揖:“惊扰姑娘了。”

      身后一群人纷纷跟着行礼。

      李幼澄道:“公子客气,敢问公子名讳,此处又是何地?不知是否找到我家小姐?”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回答道:“在下程景晖,姑娘已经昏迷了三天,我便自作主张将姑娘带回我府邸修养。”

      他接着说道:“姑娘不必如此戒备,程某领陛下圣旨,前来迎接世稀公主入宫,没想你们刚到边境,就遭人刺杀,我等赶到支援时公主已经不在轿中,当时现场非常混乱,姑娘你又恰好穿着公主的华服,姑娘既然已经醒了,希望将之前发生的情况详细讲出,配合我们早日找到公主。”

      李幼澄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乌黑的眼眸透着真诚,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她道:“好说,好说,我乃是公主殿下的陪嫁丫鬟—小橘,今日情景实在是凶险,血都溅到轿撵的窗户上来了,为了引开刺客,我与殿下便换了装束,刚出撵轿,便有一群人来追杀我,后来我跑到一座府邸中,被一个神秘男子救了,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后续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她将她所知晓的事情全部说出,说完凑上前,问了一句:“你当真是瀛洲最年轻的程大将军?”

      少女眼睛太过明亮,程景晖轻咳了两声,退了一步道:“白将军等人已在驿站住下,他们都未见公主容颜,我已经封锁了全城,你既是公主的婢女,那就有劳姑娘画一份公主画像,方便我麾下人搜寻。”

      李幼澄杏眼瞪的圆鼓,鼓着腮帮推托道:“我一女婢,平日里也就为公主研磨,不会丹青。”

      “既如此,那就请姑娘描述,我去请来画师。”程景晖吩咐下人去请,不一会功夫,画师就请来了。

      画师铺开宣纸:“姑娘请描述。”

      李幼澄仔细想了想,道:“殿下啊,口若含丹,齿若编贝,眉若柳弯,星眸如漆,一笑之时,若朝霞婀娜多姿,一愁之时,若清水漾绿波......”她抬眼看了眼迟迟没有下笔的画师道:“明白了吗?”

      画师尴尬一笑,放下笔朝程景晖一拜:“大将军,臣黔驴技穷,实在画不出公主圣颜。”

      程景晖朝他点头,似乎在他意料之中,挥手示意他下去。

      感受到程景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李幼澄拿了一块桌上盘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口齿含糊着,连忙撇清关系:“可不管我的事,殿下容颜似天女下凡,皇上可宝贝殿下,以至于殿下圣颜不得他人知道,况且公主殿下基本不出门,出去也是在歩撵中受万人朝拜。”

      程景晖轻叹一声:“还请在找到公主之前,橘姑娘暂居于此。”

      “没问题,没问题,这府中好吃好喝都有,外面这么危险,殿下还未找到,我也急得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说。”李幼澄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脸的疲倦打开门,催促道:“大将军,你看我这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就不留将军多待了,将军慢走。”

      程景晖一愣,随即笑了笑,走了出去:“那就不打扰姑娘好好休......”

      话还未说完,门被关上,他无奈的摇摇头,回到房中,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青色侍卫:“主子,西京都城锦江离这里有六七日的路程,青卫已经听你的吩咐快马加鞭去搜寻画像,您请放心,不日便会到。”

      “嗯。”程景晖负手立于窗前,中指和食指交替“哒哒哒”的敲着台面道:“那日的刺客你怎么看?”

      林涧不假思索,一口道:“他们一副山贼的穿着打扮,名义上是为劫财而来,实际是杀人,杀手明显是两拨,一拨杀的是从西京来的御林军,一拨杀的是世稀公主。消失的那几百辆嫁妆车怕并不是因为贼人劫财而消失的,还有那个西京的白将军和这自称是公主婢女,他们的态度也让人可疑。”

      “西京皇这么宝贝他的公主,你觉得他会就这么简单的让她来和亲?”程景晖笑了笑。他刷刷两笔在宣纸上写下几段话,封好交给林涧道:“你亲自快马加鞭回神都将此信交给皇上,另外,派人“严加”看管橘姑娘,我倒想看看,这件事情还有哪些人掺和进来。”

      “属下领命。”

      月上中天,程府一片平静与祥和,月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一突兀的粉团慢慢爬上靠墙的树,借着离墙不远的宽度一下跳到墙瓦上,晃了几下才站稳。

      李幼澄朝下望了望,慢慢蹲下坐在墙上,她心中默默估算了下,这高度,倘若跳下去,会断几条腿。

      还未等她下定决心要不要冒着后半生残废的危险翻下墙去,一旁便飘飘然立着一青衣侍卫,那侍卫朝她抱拳行礼:“橘姑娘,主子有令,未找到公主前,您还不能离开程府,请跟我回去。”

      李幼澄一脸的不情愿,拒绝他的请求:“你...可别过来啊,我眼睛一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关了几天,她才不想在这个地方再接着待下去。

      她慢慢的后挪着,那侍卫已经朝她伸手要将她抓回去,李幼澄狠下心来,刚准备跳下去,突然撞到了什么,转身一看,正迎上一抹玄色的衣袍。

      原来后背撞到了男子的腿。

      那男子负手而立,衣袂随风而动,待接受到李幼澄的目光,他后退一步,弯腰,背在身后的右手拿着玉面罗扇伸向她道:“今日看上去似乎干净些了。”

      “多谢啊。”李幼澄扶着扇面站起来,拍了拍裙上的灰,向那人道谢,待认清眼前的男人,惊呼道:“你怎么在这?”

      青衣侍卫脸色大变,刚想出声便被刺穿了喉咙,虞绾君在他身后“哧”的一下抽出血簪,从怀中拿出手帕擦拭着彼岸花簪上的血,又一脚将尸体踹下墙。

      尸身卷着瓦片噼里啪啦的摔下高墙,在院中引起巨大的声响。

      李幼澄脸变得煞白,汗珠聚集在鼻子尖儿上,眼睛越瞪越大,眨都不赶眨一下,她心里忐忑不安,头脑发晕,一下跌坐在墙瓦上。

      她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对面的这个女人,那人上着红色襦衣,下着玄色长裙,金线花纹滚边玄色衣袍,她将那枚刚刚还淌着鲜血的簪子擦干净插回发髻间,额间的月牙泛着月光衬的她宛如地域罗刹。

      李幼澄一手扶额,强忍着心慌,一手展开护着身后的男人,咬牙道:“要杀要剐你随意,不要伤及无辜。”

      院中窸窣声不断,不一会程景晖便带着护卫将院子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虞绾君竖起中指,向李幼澄身后的男人嘲讽道:“程先生,你当真是个麻烦的祸害,骗的人家小姑娘为你挡刀子。”

      “人家姑娘晕血,擒了人直接走就是。”程南无轻轻一叹,“你还真不嫌事儿大,偏偏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颇有些无奈的将手上的罗扇抛给虞绾君。

      虞绾君接过,罗扇半掩面:“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看看好戏。”

      话音刚落,一枚银辉射向程南无,他侧身闪过。

      “你还有脸回来!”程景晖望着高墙上的程南无,双眸犹如烈火,直焚烧到人的心底,他手中的画卷落地,从一旁侍卫的身后抽出一支箭再次拉开指着程南无。

      程南无蹲下朝他挥了挥手,一脸笑嘻嘻道:“嗨,阿爝,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

      “闭嘴。”程景晖一脸的憎恨,“我的名字从你的嘴里面叫出来真让人恶心。”他一改往日的温柔,冷哼道:“你那副和我相熟的嘴脸也令人厌恶......”

      待看清楚程南无衣襟上的花纹,眉宇间全是阴戾怨懑之色,痛责他:“想不到几年未见你竟堕落至此,竟然加入了阿萨辛。”

      说罢,又一箭射向程南无。

      程南无抓起一旁李幼澄的后衣领,一声“得罪了”,还未回过神来,李幼澄已被扔给了虞绾君。

      他躲开乘风射来的箭头,随后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扑来,程南无足尖轻点,在他前脚刚走的地方,被剑劈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程景晖当真是恨极了他,用上全身的气力,想将他劈成两半。

      程南无顺了顺胸口的气,一边闪躲着一边朝虞绾君身后跑去大声嚷嚷着:“阿君,救命!”

      程景晖脚步一溜,后退了一段。他发现程南无明显没有和自己打的欲望,嘴上虽然喊着救命,身体却能漫不经心的躲开他的所有招式。

      心中的愤怒与憎恶已经到达了极致,他以为这几年他拼命练功,已经沉下性子,仇恨的怒火从他的眸底透出,神情变得狰狞可怖。

      从前就是这样,不论他如何努力都追不上他,皇上器重,父母疼爱。直到程南无亲自毁了他自己,他程景晖才从他巨大的光芒下闪耀发光。

      真的是可恨至极,他纵身一跃,使出杀招。

      虞绾君捏着扇柄的手一顿,轻轻一跃,稳稳落在程南无面前,接住程景晖的招式,她转动手腕,运掌由下往上一挑打在程景晖右手腕部,程景晖察觉此人内功深厚,持剑的虎口被震的发麻,在他迟疑的一瞬,又一掌击在他胸前将他打飞。

      虞绾君唇角轻轻一勾,袖中的银线探出袖口,程南无心中暗道不好,朝李幼澄勾勾手道:“姑娘,过来!”

      李幼澄只觉浑身发冷,立刻向后撤了两步,一脸奇怪的看向他。

      谁知这一步刚撤出,就见程南无笑容灿烂了几分,他人已经到了李幼澄面前,手搭在她肩上,在她耳旁低声说道:“美丽的姑娘,能和我一起去殉情吗?”

      下一刻,李幼澄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弄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被程南无带着,从高高的屋檐上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姑娘,能和我一起去殉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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