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破梦》椿也

72、第七十章

　　那位名做范承安的青年就好像没听见施陶的叫喊声似的，他的一招一式都露出杀伐决断，但神情却是空洞，俨然像被人操纵着的提线木偶。

　　之前施陶等人是在天感城遇到的他，范承安是九江门正式的入门弟子，如今九江门虽已如昨日过眼云烟，但他也不应当出现在七绝教中啊。

　　施陶百思不得其解，接着他重新打量起那些神情呆滞般挥舞刀剑的人，关于九江门的记忆有些久远，但施陶还是勉强从人群里认出了几张眼熟的面孔。

　　他们不外乎都曾在九江门的招徒大会上取得名次，施陶诧异——这不就是那批新入门的弟子们吗！

　　“他们被控制了。”双眸炯冷，剑锋破开一人的攻击，傅郁笃定道。

　　猫腰躲了对方刺过来的剑，施陶也不敢轻易下手，手忙脚乱地叫道：“北堂躲哪里了！我怎么一直没发现他啊！”

　　提到北堂泷，他自然也是跟随众人闯进了绝涯山庄的，但他武功属实平平，于是一进山庄后就识相地藏了起来。再者他此次目的是救出被抓走的族人们，因而一直匿在人群不远处的灌木从里。

　　施陶哇哇大叫时，北堂泷正探头观察着那群行为异于常人的弟子们，很显然，他马上就辨认出了那正是他们纵蛊一族的驭蛊之术。

　　中蛊者虽木讷呆滞，不觉疼痛，但他们仍能够发挥出十足的功力，而不是就此沦落成一具降了心智的蛊人。

　　北堂泷再次将头埋在灌木丛后，喃喃自语：“太好了，有蛊人出现，阿爹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他飞速看向两侧，握紧手中的佩剑，随后起身往山庄更深处跑去。

　　一路留意着周身的情况，北堂泷顺利躲到了一片楼阁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个约食指般粗细的木制长哨，确认四下无人了才谨慎地吹起来。

　　这长哨是纵蛊派之间用来暗中通讯的工具，它的声音更像鸟啼似的清脆婉转，因此极好伪装。就在北堂泷有规律地吹过几声后，他听见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的脚步声。

　　心底一惊，但北堂泷还是稳住了波荡的情绪，他不动声色地攥住剑柄，余光偷睨着。感觉后面的人离他很近时，北堂泷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借着转身的力，手肘一弯，便向那人刺去——

　　但可惜的是对方速度更快，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令北堂泷手臂动弹不得。

　　难道碰到了高手？北堂泷咬牙懊悔，他运气未免也太背了些。

　　“北堂，”那捉住他手腕的人立即说话了，“是我。”

　　北堂泷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一怔，他下意识回头，随后惊喜道：“岳白！你逃出来啦，我们还想着要去哪里救你呢。”

　　身后站着的正是刚逃跑出来的岳白，而岳白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熟人，他松开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北堂泷刚要解释，空中顿时响起空灵的鸟啼，鸣叫声断断续续，一如他哨中所发出的声音。北堂泷立马噤声，聚精会神地听着对方所传达出的信息。

　　哨声很快便停了，四周重归寂静。面对岳白探询的目光，北堂泷说：“这是我族人的讯息，我知道阿爹他们在哪里了，但似乎有人把守着。”

　　岳白飞快思考起两人行动的可能性，最后说：“我跟你去看看。”

　　北堂泷颔首，两人随后溜进了楼宇间，那片阴影里的入口正被悄悄推开一道门缝。

　　从这里俯瞰，正好能将外面那场混乱的厮杀看得一清二楚，鬼山人脸上蔓延至下颚的疤痕一扯，他笑了起来。

　　教主把看守纵蛊派的事情交给他，当真是份美极了的差事。他眼瞧着楼外血流成河，呜呼哀哉！自己却乐得自在。

　　七绝教是个屁，名门正派又是个屁，他可统统不放在眼里。且无论哪方有折戟沉沙之势，他都毫无性命之忧。

　　鬼山人如今虽为杨青昭卖命，但他算盘早早打好了，倘若杨青昭今朝落败，到头来他屁股一拍，自避世逍遥去。

　　如此想着，男人乐呵呵地窝回躺椅上，一边还不忘申饬北堂仲：“你们别想着耍花招，老夫的镖可无眼哪，若把我惹恼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我一族人的性命皆在你手，自是不敢耍花招。”北堂仲精神不比当时，身体也因此清瘦了不少，岁月在他脸庞更显深刻，已然面带苍老之色。

　　他明目张胆的将长哨收回袖里，先前骗鬼山人这是操控蛊人的工具之一，没想到对方不假思索地信了他的话，这才得以让北堂仲把讯息传递出去。

　　泷儿...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北堂仲心底不免乌云蔽日。

　　外头血流如注，鬼山人竟有闲情逸致抓了把边果吃。双脚蹬在杌子上，他晃悠悠地瞧了眼一碧如洗的天空，神情轻蔑，像极了在围观一出戏台子上的戏。

　　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猝不及防从阴影里闪出！待鬼山人察觉到时，那冰冷的刀刃已直逼他咽喉。

　　仓促躲避下鬼山人手边的果盘倾撒，他顺势抄起瓷器挡在面前，“夸嚓”一声，瓷器不堪一击，在剑锋下裂为碎片。

　　也正借此空当，鬼山人往地上一滚，翻到了窗边。

　　他猛地抬头，阴恻恻的眸子藏在丑陋的疤痕里，此刻已填满憎意。

　　鬼山人露出一副阴鸷之色：“岳神医...没想到教主这么轻易就放你出来了。”

　　岳白剑指着他，合乎于礼地轻笑：“前辈好久不见，在下仍记得上次前辈临走时放下的豪言，如今在下欲登门领教，您可赐教？”

　　“哈哈哈。”鬼山人听后不禁仰头大笑。

　　他佝偻的身躯像扛了一座山包，形同枯槁的手指把住门框，随后在肆意的笑声里忽然仰倒出窗——

　　等岳白临窗向外探时，鬼山人已驭着轻功远去了。岳白没有继续追击的想法，他转身时北堂泷已经朝着他的父亲、他的族人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