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破梦》椿也

18、第十八章

　　被绑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由岳白来说。他看了眼纵蛊派的众人，对着北堂仲问：“前辈可听说过七绝教？”

　　“七绝教，又是什么三教九流之派？”北堂仲转头扫了眼其余人，见他们皆未听闻此名后便以为岳白等人是从什么歪门邪道里出来准备盗取他们纵蛊之术的，语气也比较生硬道：“这便是你们的教派？我们已多年未曾离开过这里更别提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纵蛊派世代隐居避世后从未有外人找到过这里...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可想而知，是为了本族的纵蛊之术吧？”

　　说到这里，旁边一直在安静听着的某一男子忽然一动，北堂泷想了想于是小声说：“阿爹，我前一段时间下山时好像在哪个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北堂仲瞪了他一眼，眉头锁的更深：“什么？我不是早告诫过你不要偷跑着下山，你哪次听过我的话！？这些人说不定就是你引进来的！”

　　“我...”

　　“前辈会错意了，”岳白及时打断两人的谈话，他解释说，“我们并未七绝教的人，七绝教是个立派几十载的邪教，这次的事情就是因他们而起。”

　　青年将七绝教的来历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遍，并表示知道纵蛊派的存在也纯属意外所得，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襟随即抬起来，示意有东西放在他的怀里：“我从七绝教偷袭我的人那里捡到了一张地图，上面标记出的就是繁山。”

　　北堂泷按着岳白所说将信将疑的走过来，果真从他的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他拿着东西交给了他爹。北堂仲一手抖开地图再捏起另一边，众人都凑上去看，此时岳白继续一边说著：“七绝恐怕意图不轨，我们上山时确实碰到了他们，他们是一群头带青面金纹面具的人，在我们去追七绝教教众时遇见了前辈的族人，只可惜晚了一步，他已经被七绝教杀害了，所以我们才仓促的闯了进来。现在七绝教的人还没有来，但他们绝地马上就能找到这里了。”

　　北堂仲仍握着地图眉头不展。他目光沈沈，两只略微凹陷的双眼微眯，带着锐利的探究，声音沉缓：“你们这若是和那什么七绝教的人串通起来的又要我如何信？”

　　等到男人这样一番言辞后，岳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旁气急的施陶抢过了话头，他睁大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前辈你这不是在耍我们？你让我们说来由，我们原原本本告诉了你，你又不相信，这让我们如何是好啊？”

　　杨青昭也道：“我们真的所说如实，没有半分欺骗。”他话音才刚落，这时不远处的林子里有几只宿鸟扑扇着翅膀飞起来。

　　一直沉默没有动静的傅郁突然侧头看向了入口的地方，岳白发现他的动作也跟着看去，心底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在男子身边轻声问：“是不是...”

　　“族长不好了！有、有好几个头戴着面具的人闯了进来，已经打伤我们好几个族人了！”一个从那处踉跄跑来的高瘦的男子大喊着。

　　“什么！”北堂仲厉声，“几个人快跟着我去。”男人神色阴沉立刻转身，仅在离开时回头意味不明的看了岳白一眼，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相信他们。

　　瞬间的变故让北堂泷反应明显慢了一拍，他只身落在了最后，施陶连忙叫住他：“快先给我们松绑啊！七绝教的人来了你们手无缚鸡之力很危险啊。”

　　“暂且信你们一回！”北堂泷听见了，嘴一抿又跑回来给施陶解绳子。

　　耳边传来绳子断裂的声响，岳白扭头发现绳子被傅郁用内力震开了，他也如法炮制运用内力解开了捆在身上的麻绳后又去帮杨青昭解。

　　“岳哥，你们的剑！”

　　施陶将剑抱过来，众人拿上兵器便立即追了过去。

　　随着大家逐渐靠近，从入口处传来的喧嚣声更甚，待他们赶过去时只见已经有几个纵蛊派的人负伤倒在了地上。青衣人握着的剑上沾着血，紧接着刺进另一个人的肩膀，拔开时带出的血迹在穿透云层的天光下映出一片了血光，生生的刺痛了北堂泷的眼。他跑过来就看见眼前这一幕，身体不可避免的一抖。

　　北堂仲还在其中，他带来的人现下也只有两三个还能行动，一人提刀向他们逼近时还有一个绕到了北堂仲的身后，他手里是一把弯刀，弯月的弧度，刀身未见血，闪着锃亮的光。

　　北堂泷发现了打算偷袭他爹的青衣人，他肯定是来不及赶过去了，想到他爹可能会受伤，北堂泷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急切地喊道：“爹，小心你身后！”

　　他爹听到声音回头，这时他身后的青衣人也倏地踏步上前，几息间，弯刀下劈在空中划出了残影，直冲着北堂仲身前来。

　　“族长小心！”北堂仲身边的族人眼疾手快的将他往后一拽，自己转身挡了过去。

　　刀落下时那人闷哼了一声。

　　收回的刀身上沾了红，一滴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在地上，但这血并不是北堂仲的。青衣人见他自己没有伤到目标，有些懊恼的轻啧了一声，他还想要再攻击北堂仲，就见一个身影突然晃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苦竹卡在了弯刀的刀柄上，岳白手腕一使劲，真气顿时凝聚从掌心汇入驱使着剑气迸发，一道无形的气波震开逼着青衣人倒退了好几步。

　　“蛮厉害的嘛。”那青衣人低声哼笑道。

　　似乎是见纵蛊派又来了几个人，七绝教的人也逐渐聚起来，傅郁截住了两个企图要抓北堂仲的人，在众人打斗的间隙中北堂泷小跑过去扶起了他爹。

　　刚才的事情太惊险，北堂泷才发现他直接哑了嗓子，一半的声憋在喉咙里，他忧心忡忡的问：“阿爹，你没事吧？”

　　北堂仲摇了摇头，他两眼几乎发红的扫视了一圈躺在地上或死或伤的族人，几乎一瞬间恍惚了起来。地上一滩褐红的血迹渗进泥土里，血腥气弥散在空气中，纵蛊派族长发出几声无声地轻喘，他颤声嘶哑道：“造孽啊...”

　　纵蛊派最初本就是为了躲避族群灭亡而选择躲进了深山不再问世事，世代守着秘术百年皆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而如今却仍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北堂仲心如绞痛。

　　另一边，即使有岳白几人相助情况也不容乐观，七绝教来的人比他们多了近乎一倍，他们四人纵是武功了得也双拳难敌四手，来不及分心给北堂仲父子。这便让青衣人得了空，那人个头比别人都要矮上几分，他身法很快，如虚影遁入空中，所以欺到北堂泷身前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北堂泷只觉得余光里有什么发亮的东西闪过。

　　“泷儿，躲开！”北堂仲猛地推了把毫不知情的北堂泷。

　　“爹...”北堂泷突然被推踉跄了好几步，他晃了下神，再一回过神时北堂仲已经被捉了起来，他墨黑的瞳孔一缩。

　　刀锋抵着他的脖颈，因为青衣人使了很大的力气导致那一寸的皮肤被深深的压了进去，贴着薄薄的皮肤只差一点便能见血封喉。

　　北堂仲却不显惊慌，他发红的眼底早已波澜不惊，似乎认清了现实：“莫要再伤害我族人了，你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了秘术？”

　　青衣人带着他往后退，逐渐被其余的青衣人挡在了后面他才回答。蒙在面具下的声音闷闷的，却仍能听出此人的漫不经心：“我们七绝教教主听闻纵蛊派有一奇术，所以就格外想见识见识。”

　　见父亲被层层围住，北堂泷顿时慌了神，他随地抄起一根木头棍便想着冲上前去。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你们快把我阿爹放了！”

　　“别动，你上去根本不是对手，连你也想被抓么？”施陶一脚踢开迎上来的青衣人，一把拽住他。

　　北堂泷红了眼，握着木棍的手颤抖不止，一腔怒火硬生生的压在胸膛，憋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阿爹。”

　　施陶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攥住的手腕，那人攥的很紧像是用上了很大的力气，细微的颤抖都传到了他的腕骨上。男子嘴唇一抿，溜圆的眼睛似流水淙淙般清亮，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别担心，我们不会抛下你爹不管的。”

　　“呜！”

　　呼的一声撞击墙体的巨响，青衣人痛呼，弓起背半趴半跪在了地上。傅郁执着通身冰蓝的玄剑上前，一袭白衣连尘土都未染几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些青衣人看，目光沉沉发冷，像不见波动的幽谭水，浸着寒意。傅郁浑身散发出的气魄竟使青衣人皆数后退了几步，让人凭生压迫。

　　挟持着北堂仲的青衣人一步步退到洞口，他察觉情况不对于是说道：“这些人太难对付，拖下去不是办法，这人是族长，咱们先抓他走也能回去交差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矮个说完这句话后其余人很有默契的自行打乱了阵脚，突然窜出来几个人，行动阴狠迅猛、不得章法。岳白等人去迎敌，登时刀光剑影中剑器碰撞声不断，还能动的纵蛊派的族人都躲在了远处，场面一阵混乱。

　　几个人扔出了烟弹，滚滚白雾迅速弥散到四周，将七绝教的人融进了雾气里。

　　他们开始撤退了。

　　又是这招，岳白心下暗道。

　　还有零星几个留在最后勉强挡住他们的步伐，纵是傅郁也被拖住了一会儿。

　　杨青昭对上的那人内力生猛，一团真气汇聚在双掌上直面向他击来。虚波冲开，在他身前形成一道难以突破的屏障，杨青昭也催发起真气，但在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力像是被凝滞了一样，浑身一阵疼痛，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样。没了还手之力，杨青昭躲闪不及被一掌击在了胸口上。

　　“青昭！”

　　岳白就在杨青昭身旁，他察觉后赶忙来帮他，青衣人被一跃而来的岳白打了个措手不及，胸口在挨了岳白一剑后血涌出很快浸湿了外衫，他捂着伤处急急的隐入烟雾中，朦胧了身影。

　　“青昭，你没事吧？”岳白没去管逃走的人，急忙的扶住了虚乏的杨青昭。

　　他深呼了几口气，直到刺痛感没那么强烈了，半阖的眼睛才缓缓睁开，他轻轻摇头说了句：“无事。”

　　几息间发生变动，烟雾散的还不彻底，留了层薄薄的雾。除了伤亡的人，七绝教连带着北堂仲已经逃离走了。

　　“爹！！”

　　北堂泷眼睁睁看着北堂仲被抓走，不禁声嘶力竭。

　　叫喊声穿过幽幽的山洞在谷底回荡，直到声声渐弱，一段低于一段，带着颤颤的尾音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