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星夜无边，清冷的月色铺在地上一层沧沧似的白霜，清光殿里的人都散去，玄凌宗内最后一处彻亮的地方也熄了。
青砖石阶，树影婆娑，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走动。
“你欲何时离开？”白衣男子听闻一身天青色衣衫的青年有要离开的打算。
“大概明后两日吧，我一开始并不抱以能发现线索的希望，虽然七绝教的人的确出现在玄凌宗，但还是没有接着寻下去的线索。”岳白歪头思索，转而又言：“况且不知道小其哥怎么样了，我怕再出变故。”
傅郁幅度轻微的点了点头。
岳白走了几步再道:“若日后有事，便以书信往来吧，碧江镇离你们玄凌宗脚程也不远，联络方便。”
“好。”傅郁声音低沉而平淡，他语声稍滞片刻，接着又薄唇阖动：“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卯时在弟子住的厢房那里。”
不见询问，语气直截，根本就是直接当做他已经答应了下来。岳白仅在心底有一瞬间的错愕，是在疑惑——这人居然还真是块木头？
虽然他没那么在意去不去的问题，一般也很难拒绝于人，但是好歹象征性的问一问啊。
岳白内心哭笑不得。
“怎么？”傅郁感到青年瞬也不瞬的看了他一会儿，抬眼转眄流精。
“不，没什么，”岳白摇摇头，他眉尾轻挑，语气里半带调侃，“只是子考兄也没有问我，若是我不想去怎么办？”
傅郁听后一番沉默，他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纵然与同门师兄弟打交道也总是被询问意见的那个，所以他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那你...”他略有迟疑。
岳白眼底短促划过一丝狡黠，他眨了眨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低声笑著：“子考兄若是想带我看什么东西，我自然是去的。”
“嗯。”
“那明日见了。”
两人住的地方不一样，于是就地分道而行。岳白慢慢溜达回厢房，疏影横斜，此时他的内心也一如泼墨似的夜色渐沉。
待回房枕臂而躺，岳白没有点灯，而是在漆黑朦胧间两眼直勾勾盯着斜上方的流苏吊穗，呼吸间缓慢。
虽然先前跟傅郁说时他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但实则岳白还是隐约担忧着的。找不到七绝教的任何线索，假扮须梁的人还逃走了，说白了他们目前仍一无所知，好像一切都在七绝的蓄意掌控之中。
或者说——宗派大会只是七绝教重回世人眼中的开始，他们借此时机从中作乱来掀起江湖风波。
“再过几日，七绝教的消息就能传遍天下了。”岳白能笃定，他们的目的就在此，宣扬天下，进而壮大声势。
只是仍有一事让他百般不解：“他们究竟从何而知《云医书》的去向……”
深夜愈沉，岳白翻了个身，百思不得其解。倦意匆匆袭来，他抬手不轻不重的揉了揉眉心，不再做他想，就直接和衣而眠。
寂静声中传来浅浅一声轻叹，岳白缓缓闭上了眼。
等到天光灰蒙蒙亮，岳白才慢慢转醒。卯时，远处接天山黛还笼在旭日霞光里，隐隐绰绰小露山头，犹有浮云遮面。
没想到玄凌宗还有这等好风光，岳白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顿时舒心了一大半，待他穿戴整齐后便要接着去昨日约定的地方了。但没想到的是，半路上他居然还遇到了打算离开的自在宗一行人，岳白最先看到的自然就是人群里的施陶，两人对视一眼，施陶立刻笑着招了招手。
他跑到前面跟掌门说了几句话，等孔自在应允后只剩施陶一人留下，其余人则继续往外走。
“岳哥！”他走过来叫道。
岳白也面带温和的暖意：“你要离开了？怎么这么早就动身。”
“因为七绝教的事吧，好像许多宗派都挺忌惮的样子，然后掌门就要我们立即动身回天感城。”说到这儿，施陶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解释著：“对不起啊岳哥，时间太紧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就要先走了。”
“无事，毕竟事出突然，你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啊。”岳白笑著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施陶吐了下舌头，他两眼乌亮看着岳白，接着笑嘻嘻说:“我打算回去后就接着去碧江镇看你和王其哥。”
“近日江湖不太平，小施你还是呆在自在宗比较好。”岳白不太赞同。
“岳哥你放心吧，若真遇上凶险我打不过难道还逃不过吗？我轻功可好的很，而且王其哥还受了重伤，我要去看看他。”
施陶一再保证下青年神情略有无奈，最终岳白还是拗不过他答应了下来。
“小心为上。”他再次叮嘱。
“知道啦，那岳哥我先走了，改日见！”
目送施陶小跑离去的背影，岳白扯起嘴角的一抹轻笑，转身继续向弟子的厢房走去。
去时离厢房越近，走动的人便多了一些，岳白到达那里时碰巧看见傅郁也正走过来，路过他的师弟们纷纷向这玄凌宗的三师兄行礼。
“早啊子考兄，”岳白走过去问，“我们要去哪儿？”
傅郁颔首，他看了眼远处绵绵云海，嘴唇微动道:“无涯山。”
“无涯山...”岳白轻声咂摸了一遍，总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三个字。
此时的两人正驭着轻功在林间穿梭，岳白脚尖轻踩树枝干在半空中掠起，他紧跟在傅郁的身边，两人一前一后往东北方奔走。
林里有清脆的鸟啼声，不时扑棱一声振翅而飞。他们脚步不急不慢走了一个来时辰，离玄凌宗也有挺长一段距离了。
岳白没有左右环视，他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前面白衣男子的衣袂一角，衣袍滚滚，轻扬飘逸。岳白脑海间突然灵光闪过，他叫了声傅郁，紧接着问道:“你所说的无涯山，可是当年众派围攻七绝教的那无涯之战？”
“嗯。”傅郁忽然停了下来，他下落在坑洼的山地上，岳白也紧跟着下去。
山地崎岖不平，山势颇陡，连绵苍树皆倾斜，树干尽四处野蛮生长，枝叶粗大，如一张张数倍大蛛网，形状可怖。
同时也人迹罕至，可谓是片荒山。
岳白足劲发力，他边走边抬头向苍穹探去，可入目皆是参天枝叶茂盛，遮住了白日曙光，仅一丝一缕微光渗透，视线略一昏暗。
这时傅郁开口，他即便跋山许久，语气也未带上疲惫：“当年众派联手在七绝势力范围设下埋伏，最后七绝余众和魏应天被围困在无涯山，已是命悬一线。”
青年听着在四周扫视了眼，无涯山树木匝地，静而幽僻，现在很难看出曾在六年前有一次混战。
傅郁继续道:“魏应天虽然大势已去，但他武功身法仍不可小觑，各掌门合力才致他重伤。”
岳白旁听着问了一嘴：“那小孩儿就是在这里把魏应天带走的？”
白衣男子一愣，他随后点了点头接着往上走。
“能在混战里将魏应天带走，那孩童未免太厉害了些。”
岳白一声唏嘘。两人快要行至无涯山的尽头，他撩眼就能发现前端光亮更甚，树木不再蔽日，视野一下豁然开朗。
他微微眯起眼，眼睫敛下一小片阴影，待适应光线后，岳白才发觉他的脚前方是连绵山脉，中间豁大一个裂谷。
他往下扫了一眼，断崖居高，可见深则不见底。此时浓雾未散，雾霭腾腾贴着崖边，宛如仙人所憩的仙居。
“此景当真绝美。”岳白不禁赞叹道。
傅郁伸手将站在崖边的人往后拉了拉，两人望着云海翻腾缄默了一阵子。
傅郁说话了，岳白侧头去看他。熹光普照，将淡淡一层金光洒在男人白玉似的脸庞，他眼底深湛如一水幽潭，谈吐间波澜不惊：“可数年前连这里都不得宁静。”
他声音放的很轻，轻到连一小阵风都能将其掩盖。岳白盯着片刻光景神情一晃，再一回神时，男人的声音已经消融进了雾霭中，了无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