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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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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上天注定,让她们相遇。
顾吟眼见着小丫头一天天在自己的眼前长大,欣慰之情油然而生。敲了敲旁边的步生:“阿生啊,你说,将来给这小丫头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比较好。”
步生轻笑,“自然是阿凝喜欢的,倘若两情相悦,定是极好的。”
“我唱曲唱多了,那些男怨女爱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世上找个两情相悦的不容易,这小丫头吃得了那个苦?”
步生摇摇头,“阿吟此言差矣,所谓情字,最为难解,有时候在旁人看来此二人苦苦挣扎,殊不知二人的眼神之间乃是万缕情谊。”
“再者,不是还有你我二人吗?从头到尾,自是会护着阿凝的周全。”
……
昔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而此刻顾吟眼前正是步生的遗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步生一脸苍白,着王侯礼服,躺于棺中,依旧温文尔雅。
站在旁边的喻凝早已经哭红了眼,啜泣着,隐忍着,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齿尖已经有了红色。
顾吟心头一悸,伸手抱住了喻凝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顺了顺她的头发,说:“阿凝,再去跟他说几句话吧。”
良久,顾吟感觉到胸前的布料有些湿润,喻凝抬头,擦了眼泪,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搭着棺的边缘,努力笑着说:“阿生哥哥果然怎么样都好看,我不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我记得,你比阿吟早说我好看,当初她还说我丑来着,虽然不清醒,但我听得到!”
顾吟一怔,这是喻凝第一次叫她阿吟。之前,都是从来不叫的。
“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喻凝继续说道,软细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管是唱曲,还是医术,我会常去找纪白先生的,你上次不是说他就喜欢我这样性格的晚辈吗,我会努力不给你丢脸的……”
说着说着,喻凝的泪水再次决堤,往后靠了靠不让泪水滴湿步生的衣裳,说:“阿生哥哥,我会懂事的,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面前脸色苍白,却依旧温文尔雅的男子,再也不会回答她了。
顾吟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喻凝,“阿凝,该回家了。”
回了顾府,顾吟将喻凝哄着睡下,又用热水给她擦了脸,吩咐丫鬟清叶时刻注意着,有事第一时间上报。
出了喻凝的房间,顾吟转身去了书房,叫来管家,“吩咐下去,玉兮园闭园三月,为阿生……为晋王守灵。”
管家走后,顾吟从书架里翻出一本书,书里夹的是一枚金叶子。
那是步生第一次见顾吟是送的。
那时候的顾吟还有个名字,叫页音,取凡是书页中曲,皆能作音之意。
那时候的页音正如现在的宁儿一样,常年占据着玉兮园的舞台,有无数人捧场,却也有无数人惦记。与其他跑到后台堵顾吟的人不一样,步生的眼睛里是温柔的光亮。
见步生的第一面顾吟就在想,皇家,如何培养出了这样一个没有野心的男子。于是怀着好奇顾吟按照其他园儿里的女子挑逗了他,“公子?银子带够了么?”
回答她的,是一片精致的金叶子,他说,“步生身上,只有金叶子,不过,姑娘应当是喜欢的。”他笑得坦荡,笑得温暖……
现在想想,当时都还稚嫩的二人,被步生用金叶子,换来了页音多年的知己之礼。
再到后来,步生长成了一位翩翩公子,成为了受皇帝礼待的晋王。顾吟则常年着黑衣,拿折扇,渐渐掌管起这楚京城最大的酒肆,玉兮园。
而碍于步生的身份,那些找麻烦的人,也少了很多。
顾吟常怨他,“因为你,我没法娶人了。”
是的,娶。
从舞台上下来,顾吟就地地道道成了个男儿性子,黑衣折扇不说,连头上,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发冠。
步生笑道:“我知阿吟并不喜他们。倘若有朝一日阿吟遇见喜欢的,我定不会阻拦。”
再后来,遇见了喻凝……
小丫头给了顾吟除步生以外的灵动。
不叫阿吟,不称兄姊,整日园主园主地叫,尽显生分。而步生又疼她疼得紧,总是在顾吟将要发作之时,温柔劝说。
看着小丫头幸灾乐祸的样子,顾吟只好扶额无奈一笑。
“家主,有信。”管家敲了敲门。
顾吟收回思绪,将金叶子放回了书里,又将书放回了书架,才示意管家进来。
到手上的,是一封信和一袋银子,还有一叠银票。
挥手让管家出去,转身进了里间。
信里,不出意外,是委托双刀玖的事件,上写着:驻南大将军司川助纣为虐,杀我父母,辱我姊妹,故请大人施以援手。
顾吟垫了垫银子,又数了数银票,看来,身家不小啊。
说起驻南大将军司川,顾吟早有耳闻,仗着自己权大势大,无法无天,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顾吟轻哼一声,抬手将信纸烧了,片刻便化为灰烬,连同方才的思绪,一同掩盖起来。
长呼一口气,顾吟道:阿生……
喻凝半夜醒来,周围一片寂静,不过床头边还有一支蜡烛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回过神,步生离去的悲痛再次袭来,拿了枕头抱在怀里,左右思索,还是决定去找顾吟。
到了顾吟门口,喻凝敲门,“园主,能让我在你这住一晚吗?”
冬夜的风寒冷刺骨,喻凝还只穿了中衣,一阵风吹来,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喻凝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到顾吟房里蹭床,被捡回来时,独自一人躺在冰天雪地里的噩梦经常侵扰进脑海,唯有抱着枕头和顾吟,才能寻得一方安定。
门里面依旧没有回应,喻凝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回答。喻凝只好推开门,摸到了床边,发现床上并没有人,手探进去,一片冰凉。
好在枕头还有淡淡的顾吟的气味,喻凝缩进被子里,抱着枕头浅浅睡去。
第二天顾吟回来已经接近下午了,连夜快马加鞭去了南营,解决之后担心喻凝见不到人又急忙赶回来,回府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看到喻凝双脸通红躺在自己的床上,旁边是正在把脉的大夫。
一夜未睡在加上神经紧绷,顾吟咬着牙压制着怒气,“管家,什么情况!”
“回家主,今早清叶去叫小主子出来吃早饭,发现房里没人,告知我之后我带着她来您房间找找,想着小主子小时候就会时不时来您房间……一进来就发现小主子已经发烧了,烧得都在说胡话。”
管家言语之间都是心疼,自从小主子来到顾府,哪里受过这等罪啊。
“清叶人呢!”顾吟气的太阳穴直跳。
管家:“在门口跪着呢,许是家主进来匆忙,没看见。”
顾吟忍着怒火走到了清叶面前,几个时辰前杀戮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周遭气压低沉,压得清叶直冒冷汗。
“家……家主。”
“要你有何用!”顾吟抬脚就将清叶踢了出去。
顿时清叶嘴角就有血液流出。而后就听到顾吟清冷的声音传来:“无视家主命令,擅离职守,扔出去!通知出去,哪个府上敢用她,我顾吟绝不轻饶!”
说罢,无视清叶求饶的声音,转身进了房内。
管家叹了口气,说:“家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虽为女子,但是发脾气来就算是男子也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了。这般发落,已经是念在你多年在府里劳作的情分了。”
进了房之后,顾吟在床边坐下,问大夫,“大夫,情况怎样?”
大夫看了一眼她,说:“先去把衣服换了吧,灰尘太大,容易引起咳嗽,我知道你们干什么的,老是咳嗽,对嗓子不好。”
顾吟忙点头应下了,很快换了衣服过来。
大夫又道:“风寒,再加上心有郁结,所以才昏迷的,我开几服药,喝了之后让她平复心绪,问题不大。还有,别喝凉水,又是冬天,会加重的。”
顾吟:“好,多谢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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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凝醒来时,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脑袋有些钝钝的疼,抬手想按按太阳穴,没想到把趴在床边的顾吟惊醒了。
“阿凝,你头还疼吗?”
“还好,园主,你回来了?昨晚去哪儿了?”喻凝问道。
“想不想吃东西?还是没有胃口吗?”顾吟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
“我不吃。”
“我让管家去给你拿点粥。”
“我不想吃!”
浑身不舒服的喻凝没来由地火大,为什么顾吟那天晚上没在?
为什么不好好听我说话?
为什么……憔悴了许多?
方才眼睛有些恍惚,这会儿回了神,才发现顾吟眼底的青色,喻凝看得出来顾吟打了粉,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眼睛红血丝也还是很明显。
被喻凝一吼,顾吟愣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看着顾吟的样子,喻凝又哭了,“为什么,你去干什么了!阿生哥哥已经走了,你也想离开我吗?”她很怕,怕得要死。
顾吟:“我…我没有。”
喻凝一笑,“也是,我原本就是被抛弃了的人,不过碰巧被你捡到罢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说这话对得起阿生吗!”顾吟没想到喻凝会说这样的话,瞬间起身,血液回流让她头有些昏。
“我说的什么话?”喻凝已经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睛说道,“阿生哥哥才走,你就到处跑,你对得起他吗?”
“好……”顾吟气的说不出话,“很好!”
自己巴心巴肝忙了几天,生怕她病情加重,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一个下场,好,非常好!
二人一高一低僵持着,好在管家出口打破,“家主,前几日竣工的园子整理好了,还请家主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顾吟看了一眼喻凝,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