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不太成熟的小建议 ...
-
陆羡一言不发,两个人一起穿过街巷,黑色锦袍上的暗绣花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陈三愿有时候会想,在陆羡的认知里会不会压根就没有“除夕”这个概念。她在原著里看到过过年期间合家团圆的时候,驱妖人会召开一年一度的欢庆盛会,民间会组织热热闹闹的舞龙舞狮,即使阴森如魔族,也会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点上昼夜不熄的红骷髅灯。只有陆羡是一个人,身着黑袍,独自躺在山洞黑漆漆的棺材里陷入沉睡。
那时候的山洞里还没有叽叽喳喳的怨童,陆羡不用吃、不用喝,几乎与死人无异,有时候睡上三五天,有时候睡上一个月,可能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年月,无聊的时候就去搞事情,时不时故意露个破绽,然后等着死对头们找上门供他消遣。
想想也是,从出生起月君和陆流之就双双亡故了,陆羡他自己还没块板砖大就成为了魔族之力的容器,自然逃不过各方势力的追杀争抢,能长大已经实属不易了。
于是陈三愿轻轻叹了口气。
陆羡回身敲了敲她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她,“现在唉声叹气还早了一点,希望等会儿可不要哭鼻子。”
三愿收回遗憾的表情,捂着并不是很痛的头恶狠狠又毫无杀伤力地瞪回去,心里愤懑地腹诽:鬼知道当初板砖那么大的小可爱长成现在这副德行到底喝了多少坏水。
对于陆羡而言,自从认识了陈三愿,他忽然多了一些十分新鲜奇妙的体验:她圆鼓鼓的脸颊捏起来很软,生气的时候像个气鼓鼓的河豚,笑起来眼睛弯弯,透着傻里傻气的耿直。就比如说看惯了黑白灰这种萧索沉闷的色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花里胡哨的七色彩虹。
紧接着,大佬和他那花里胡哨的“小彩虹”悄悄爬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
倒也不能说是“爬”。
站在两层楼高的房檐下,暂时被封住灵力的陆羡沉默了片刻,垂眸看了一眼状况之外的陈三愿,蓦然伸出一只手抱住她,借着窄巷两边的矮墙和高大的槐花树轻轻一跃,两人瞬间在屋顶上落了脚。
陆羡的面容依旧是白玉一样的颜色,微风一吹,单薄的黑袍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槐花。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角度看大佬确实有些养眼,但陈三愿还是有亿点点摸不着头脑:谁能告诉我陆羡对房顶为什么有谜一样的执着!
思来想去,陈三愿决定换个问题。她挠了挠头,轻轻扯了扯这个病美人的衣袖。
陆羡垂头看她:“嗯?”
“这大过年的,咱们这么搁人家房顶上站着干什么?”
总不能真的是来挑衅画骨妖的吧。
一阵阵摇骰子的吆喝声从屋子里传出来,只见陆羡一撩袍,半蹲在瓦片上,不一会儿,笑着眯了眯眼,语气尚有几分揶揄,“不多不少,刚好十个。还都是前日堵你的那十个。”
陈三愿:“!!!!”你玩儿真的!
陆羡好整以暇,似是铁了心地要把她往火坑里推,“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再回忆一下如何对付画骨妖。”
陈三愿感觉这几天的突击训练中,自己好像学会了,又好像学废了,“陆、陆羡,我总是看一句忘三行,那些咒语和符笔画我没记太清怎么办,心里有点悬乎。”
陆羡眼波流转,含了盎然笑意,没有一点送学生上考场的自觉,“无妨,挑你记得住的部分用就好。”
陈三愿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心在嗓子眼里一跳一跳的,从怀里掏出古本,“要不我再看两眼。”
陆羡的视线落在古书上,发黄的书页瞬间四分五裂,化作纸灰。
“我说你别……”陈三愿肉疼的颤了颤手:你特么别这么糟蹋东西啊。
这玩意儿不是绝世孤本么?
最后一点纸灰随风四散,陈三愿生无可恋地提出最后一次抗议:“那个……我有个不太成熟的小建议。”
“那就等成熟再说吧。”陆羡轻笑一声,身上的气场让陈三愿突觉不妙。
陈三愿来不及抱住槐树的树干便被陆羡一下子拉到身边,眼睁睁看着大佬他轻轻拂了拂衣袖,抬掌向下一震。
一声巨响震得陈三愿浑身一僵,还没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便合着瓦片和尘灰向下坠去。
没有重重摔在泥土瓦片里,陈三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轻飘飘落地,好像一片羽毛落在一群人之中。
陈三愿呛得咳嗽了一会儿,麻溜爬起来后蹦了蹦:好家伙,居然不痛?!
“是……是谁啊,是谁踩我!”脚下传来一声微弱的痛呼,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陈三愿惶惶无措地向旁边挪了挪,其他几个刚才还在豪赌的画骨妖大汉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一幕震惊到面面相觑。
“哗啦。”
房顶上一些岌岌可危的瓦片又落了下来,再次掀起一片尘土。
众人“……”
陈三愿:“……”
她踮着脚想屋顶的洞上面看了看,大佬早已不见了踪影。
“啊……过、过年好啊。”陈三愿手忙脚乱地从碎瓦片里走出来出来,满脸尴尬地冲大家打招呼:“这屋顶可太不结实了,该修了、该修了……”
此时的陈三愿恨不得化成一缕空气,默默从众人眼里退出去。
就在陈三愿庆幸几个彪形大汉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陆羡不知何时又重新蹲在屋顶的大洞旁边,毫不掩饰清润悦耳的笑声,冲着陈三愿打了声招呼。
“大哥,求你了,别坑我行吗?!”陈三愿急慌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陆羡点点头,好像看懂了的样子,轻轻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大声喊道:“这个人就是来打你们的,愣着干什么?上啊!”
天晓得陈三愿有多崩溃,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这下好,直接撞刀口上了。
陈三愿彻底裂开了,欲哭无泪地转过身去,看着逐渐形成十面围攻的势头,还不忘对着房顶大洞比出一个国际通用的鄙视手势。
“陆羡我去你二大爷的!”
……………………
传闻在画骨街有一棵非同寻常的母子树妖,只要母树不死,子树便会无穷无尽地生长。哪怕有人砍断子树,转眼它们也会再次重新聚拢。
子树围困着画骨街的这些皮囊。
曾有幸存者描述见到母树的时候死里逃生的场面:母树生在水潭下的一处山洞里,山洞石壁上挂满了数不尽的画轴。
它有两幅面孔,正面为女,反面为男。
两面是很美很美的美人,但是它有千手百足,手足纤细如丝,那其实就是它的根须。
遇到擅自闯入的人或者妖,便转瞬将千须百足化作看不见的细丝,眨眼之间变为密不透风的牢笼。
风声呜呜,没多会儿,呜呜风声中就传来了那个幽幽低笑的女声:“吃掉了呢。”
从水潭深处到地底下的洞穴有一条白骨铺就的小路。白骨路的尽头,是一座用无数骷髅堆成的白森森的山,山头上面盛开着一朵摇曳生姿的莲花,只要毁了花心,就解脱了。
关月合上书本,将画古街的地形图递给展小枫:“画古街上无论男女老幼,都只不过是一具具肉身皮囊,他们的骨头全都深埋在接近母树的地方。”
展小枫凝眉不解,打开地图反复核对,“可是咱们一路走来,并不曾看到过什么水潭山洞,莫非书上的传闻是假的吗?”
“未必。”关月和展小枫这半天来已经走遍了这座孤零零没有邻村的画古街了,与其说是一条街,倒不如称作是一片无人居住的废墟。
奇怪的是虽然这里荒无人烟,但四面八方总会有陌生来客接近这里。
关月和展小枫跟在一队车马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七拐八拐,竟稀里糊涂穿入了一片繁华闹市,温度也和到了春夏时节一般,完全和前一刻的荒芜僻静不同。
烟火满天,四处弥漫着洋洋喜气,人潮涌动,仿佛刚才关月与展小枫两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是一场离奇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