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以渡珩江》芊宁未央

8、第七章

　　第七章
　　当朝日的熹光微微的透了窗纱，染出一片儿绯色，琯玉便起了身。今日要去山上看师父，快一月没见，倒也很是思念她老人家。她今日穿了月白色雪缎束腰长裙，带了帷帽遮阳，背上背着昨日让阿林去买好的给师父的吃食和玩意儿。拿了师父为她特意打制的玄铁扇——她的兵器，便下了楼。她平日里是不太用玄铁扇的，师父将它做成折扇，但是一打开便可在每根扇骨上冒出一柄柳叶刀，若是合上，在一按扇柄的暗扣，便是一把长剑。不过，若是就这样拿着，看起来倒与平常姑娘家用到的折扇没甚么差别。
　　青檀山里清水小镇并不远，加之她有轻功，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她师父如今住的竹林小筑。
　　一身白衣的师父寒栖正在给她养的那株魏紫浇水，头也不抬道：“丫头回来啦。”琯玉笑道：“师父还是那般耳聪目明。”寒栖放下花洒，转过身来，明明已经快五十的人，岁月在她脸上也留下来痕迹，可通身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师父都是快要半百的老婆子了，还叹什么耳聪目明。你这丫头就知道拿师父说笑。”眼中却带着宠溺，“我算着，你也该回来了，特特让苏妈杀了那只老母鸡，用茶树菇与你炖了汤喝——我知道你最爱这个。”
　　琯玉放下背篓，拉着她胳膊撒娇：“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寒栖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呀，都双九年华的大姑娘的，还是如此孩子气。”话说着，苏妈出来摘菜，看见她也欣喜：“姑娘可回来了。主子可念了您老久呢。主子，您说您，当初叫姑娘去的人也是您，如今想得紧的也是您。”
　　寒栖指着她笑道：“你这老太婆就知道揭我的短。早知道改叫你跟了丫头去，我这耳边也清净清净。”琯玉笑道：“只怕苏妈跟我去了，师父你倒还舍不得呢。”这话说的不假。苏妈比寒栖大五岁，从小儿便是她的贴身婢女，顾妈是后来的，晚了苏妈整整十二年，是苏妈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寒栖早就习惯了苏妈陪着她，若是换了顾妈，只怕也不习惯。
　　苏妈笑笑：“得了，老奴就不在这里碍着主子和姑娘了，还是进去厨下整治饭菜罢。”一扭身端来菜篓子进去厨房。
　　寒栖笑了笑，便拉着琯玉问东问西，吃的好不好啦，睡得好不好啦，功夫可有懈怠啦，近日过得好不好啦。琯玉也不嫌繁琐，一一答了。又道：“师父，您不如陪我下山去罢。咱们师徒两守着小酒馆，岂不好？”寒栖眼中有些浑浊，半晌才道：“丫头，师父答应过别人，此生用不踏足山下俗世。”寒栖叹了口气，“说来，也都快二十年了啊。时间过得真是快。”眼中的怀恋和哀伤浓郁得仿佛要掐出水来，半晌道，“丫头，帮师父做件事罢。”
　　琯玉依着寒栖的肩头道：“师父您说。”寒栖悠悠开口：“丫头，你去西域落沙堡替我寻一个。。。。叫洛之临的人。。。。。。。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他若是过得好，你就不必插手，他若是过得不好。。。。。。你能帮他就帮帮他。他若是问起你是谁，你就说，你是寒栖的徒儿。要取会寒栖二十五年前放在他身上的东西。”许是寒栖眼中的哀伤太过浓重，琯玉不由问道：“师父。。。。这洛之临是何人您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寒栖抱着她，笑笑：“丫头，师父给你讲个故事吧。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个著名的魔教，叫做薄潇楼。薄潇楼主有一个女儿，武功很好，江湖人称妖女。可是她母亲很爱她，她也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狠毒女人。一个女人，带着女儿，能建立自己的地位和势力，当然不容易。有一天，这个女孩儿外出游历，见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他是正派公子，可她是魔教妖女。她们相爱了，可惜的是，公子最终选择了背叛她，公子带着所谓的名门正派，利用了女孩儿，剿灭了女孩儿母亲多年心血建立的薄潇楼。女孩儿母亲拼着命带她逃了出来。可女孩儿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杀了很多正派弟子，引来正派围剿。那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女孩儿与母亲杀了五大名门掌门，可是女孩儿母亲却死了。她临终前告诉女孩儿，找一座山林隐居，一辈子不要踏足凡尘。一辈子不要。女孩儿含泪答应了。她没有再去复仇，而是带上了婢女，去了山林隐居。而那个公子，因为私自放走女孩儿，失去了继承人资格。”寒栖笑了笑，“丫头，那个女孩儿就是我。如果再有一次，我一定不会傻傻得跟他在一起。名门望族和魔教妖女，本就不该在一起。可是我不后悔爱他。我知道他爱过我。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爱，就能改变所有。他没有办法因为爱我背叛他的家族门派，而我，也不能为了爱他而舍弃我的娘亲。丫头，这世间有的是不能终成眷属反而两败俱伤的怨偶。可我年纪也大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我不知道我与他，还有几年好活，你就代替我，去看他一眼，也算有始有终。不辜负我爱他一场。”
　　琯玉道：“师父，我明儿就去。我去替您看看他”琯玉知道，师父是个苦命人，看似风光无限的少楼主，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可是，为什么却仍然不恨这个男人，反而要她去帮他。她不懂。或许就像师父说的，她终究岁数还小，人间疾苦，还未尝透。
　　寒栖抱着她道：“我的丫头，你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郎君，可一定要带回来给师父看看。师父这辈子过得窝囊，可不想我的丫头也是如此。丫头，你喜欢的人不一定只会是那一个，可是真正适合你的，只有那一个人。你要知道，有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是了，世间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恋人亦如是。
　　未知天与人，情能两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