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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帐中香 ...

  •   路府,澡兰院内。

      沈亦如听完这桩旧事后沉寂了很久,久到茶碗里的茶水都变凉了,只有香炉里的蜜合香还在静静燃烧。

      她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被这甜香熏的脑袋一阵发胀,人都有点晕乎乎的,拜拜手,“把它灭了吧。”

      “日后莫要再点了,这香味倒是像李后主帐中香,但却比寻常铺子里卖的浓多了。”沈亦如起身将凉掉的黄芽茶浇到一旁,重新沏了一杯。

      结烟闻言将香品撤下,回道:“这是大夫人自己调的,想必是有所改动。此香不止燃时芳香扑鼻,更重要的是熄灭后余味可持续整整十二时辰,久久难散。城中贵女们甚是喜爱,时常派人求取。”

      “大嫂竟会制香。”沈亦如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有觉得理所应当,女子独居深闺打发时间无外乎这些事。对于香品,她自己虽有所研究,但远比不上路大夫人这般精通,想来那日在她身上闻到的特殊气味便是久染各种香料所致。

      在转身便见结烟托着一个雕花漆木的食盘过来,上面一碟梅花模样的点心,一碟蜜煎黄杏,旁边还放着两颗香橼果,一时间橘柚清香扑面而来。

      沈亦如笑着摇摇头,将两枚粗楞的香果放到书案上言道:“怪我鼻子古怪,闻不这样浓烈的香味,倒是这果子颇合我意。”

      在结烟的伺候下沈亦如用了几枚点心果脯,清茶漱口后便潜心默写经书。回过神儿已经接近戌时了,期间大夫人派人来问是否一同用饭。结烟见她心无旁骛的模样便做主回绝了,事后向她惴惴不安的禀明道。

      沈亦如仔细想想,好像中间有段时间确有动静,不过自己那时正想着夫君的事,就没太在意。同结烟说完,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她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这不怪你,是我太用心了。”

      结烟得了她的话可算将心头大石放下,她也没做过主人家的贴身丫鬟,生怕有一处出了差错,原本以为这自作主张之事会被问责,连备晚膳的时候都不安的紧,所幸二夫人是个亲切可亲的人儿。

      “那想必夫人也该饿了,我伺候夫人用餐吧。”结烟轻笑着将她搀到了前厅圆桌上,不一会儿菜就上桌了。

      沈亦如让结烟坐下和她一同吃,小丫头起初还不愿意,还是沈亦如说一人用餐太过冷清,这才坐下。

      晚上不易多食荤腥之物,连着结烟,主仆二人俩也用不了太多,一碟腌的胭脂蹄,一碗酸笋鸡皮汤,再一味油盐炒枸杞芽儿,听结烟说这枸杞叶儿是今日新摘的,鲜嫩的很,还有一碟四份的酥琼叶,并一大碗热腾腾的南烛叶粳米饭。

      沈亦如用完餐便早早歇下,香梦酣沉,一觉睡到卯时三刻方醒。又过了几日,午后,沉风托结烟给她递信说,这两日夜晚里总能听到些动静,起初他以为是野猫在叫唤,但发现书房门锁有人动过的痕迹,他心中不安,想请夫人过来看看。

      沈亦如琢磨这可算有人忍不住了,不过这书房靠近后院,离外街还隔着两个院子。若是外人翻墙而入不可能其他两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卖通了府上下人,来做此勾当。她心里暗自揣摩,此时望向窗外,却见漫漫乌云遮天蔽日,空气里湿闷闷的怕是夜间风雨将至。

      临走时,她心神一动,捻了几颗香丸放入系在腰间的葫芦茄袋之中。

      书房位于澡兰院右侧,途径一处窄窄的花墙,墙上爬着稀疏的野月季,穿过这条小道圆月门便到了开阔的庭院,不算大,靠围栏的一边空地上摆着一座线条刚劲的老松盆景,应当有些年头了。

      沉风听见有人说话声,便从一旁的耳房出来,见来人是沈亦如,便躬身作揖,“二夫人来了。”

      沈亦如颔首示意,正要说话却见路三从一旁走来,他身上还带着一些自己似曾相识的香味,仔细去想又没了记忆。路知淮见了她也有些吃惊,施礼说道:“我从府外办事回来,路过金玉堂之时听到二哥书房这边有动静,便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二嫂您在。”

      她欠了欠身,皱着眉回道:“我心中难安,便默写经书来为夫君祈福,谁料写着写着笺纸竟用完了,故来书房取一些。”

      路知淮听完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二嫂心诚定当如愿以偿。小弟还有杂事就先行告辞了。”

      沈亦如含笑作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角门处。走进书房内,沈亦如打量着架子上陈设的书籍,转而问道:“小叔这几日常在府里?”

      结烟沉吟了一会,“这几日正是农忙之时,去岁这时,连着一个月都见不着三公子的。”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奇怪了起来,旋即忧心惴惴的说道:“莫不是今年欠收了吧。”

      沈亦如听完轻点她的鼻子,好笑的说道:“今年春和景明,雨水充沛,岂有欠收之理?”

      结烟面露尴尬之色,吐了吐舌头,沈亦如笑了笑把她打发到屋外去了,自己开始在书架间寻找那本《石溪笔谈》。

      屋内藏书,不说盈千上万,至少也有数百来册。书案上物件齐全更胜卧房,桌旁边还摆着一七宝博山炉,炉盖上雕镂成海外仙山的模样,上面还有飞禽走兽之纹样,虽不华贵,但古朴大方摆在书房恰到好处。往里走,有一薄纱帷帐,里面放着一处小榻,看书劳累之时也能稍作休息。

      果然,在此。沈亦如松口气,弯腰从一众书中抽出这本,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过是本普通的游记,顶多就纸张厚度比其他的书要稍厚一些,字里行间也没有暗藏玄机,她心中称怪,明亮的眸子里闪着疑惑。忽然翻到一页时,她顿住了,两指轻拭书页,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页的纸,不是黄斐纸,手感稍显细腻,细细闻之,还有极淡的硫磺味,应当是用硫熏过的玉扣纸。玉扣纸贵,色如黄玉,薄如蝉翼,只在春季出产,一般都是文人墨客交换诗帖所用,又怎会用在一本籍籍无名的游记之中。

      这秘密怕是就在这页纸里。沈亦如莲步轻移,将书放到书案上,又从藤箱里取出尺刀屏住呼吸沿着边角慢慢移动,渐渐的两页玉扣纸便被悉数分离,里面掉出一页信纸。沈亦如将尺刀放到一旁,拿起那张信纸逐句看来。

      看至一半,便也心跳如鼓,冷汗津津,她扶着漆红木椅缓缓坐下,在屋外微弱的光下,屋内的浮尘在空中张牙舞爪的飘动着,屋内的暗影里仿佛藏着恶魔,只待她失神恍惚之际将她一口吞食。

      竟是如此,那些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怎敢以国之重事来谋自己的私利。沈亦如不禁为尚在狱中的夫君而担忧,写信的那人,自己不曾听闻过,但在沈府之时听府中嘴碎的老婆子们提过一嘴,说是南河县的有位陈姓秀才因为乡试落榜想不开就投河自尽了。

      现在看来哪里是投河,分明是杀人灭口,更可气的是信中提及他捉刀代笔之人榜上有名,而他却名落孙山。沈亦如定了定心神,将信纸重新放了回去,再沾些茶水让原本在书页上的米胶变湿粘连妥当后,待它变干又放回原处用其他书籍遮掩谨慎藏好。

      随后唤来结烟领了些经书纸笺正要离去,裙摆微动间忽见一旁坠着的茄袋,心里忽生一计,将茄袋取下,取出里面放着的两三颗香丸,吩咐沉风道:“你这几日每晚睡前便在公子书房内燃上此香。”

      沉风闻弦音而知其意,俯首称是。沈亦如在领着结烟回去的路上心里琢磨着,若是府中人士暗中出入书房定会沾染房中香味,届时自己闻香寻人定能有所收获,也算是守株待兔了。

      这是个蠢办法,但求能派上用场吧。只求盼那只兔子,不要那么聪明呀。

      谁料第二日清晨便有消息传来,据沉风说道:“夫人走后那日深夜有听到声音,书架有被翻弄的痕迹,待去追时那人已经跳窗而去,不过依身形来看应当是个男子。”

      沈亦如想着既然进入书房应当身上沾染香味,便在府中四处转悠,还吩咐结烟注意下人房中是否有身染香气之人,连着找了几日,都一无所获。偷书的贼人许是因为那晚被发现了,也没有再出现,眼见着七日之期就要到了,她不免有些气馁。

      结烟递来茶水,在旁边劝慰道:“夫人心情烦闷,不如去南山的清凉寺去为公子求个平安符,也顺便去看看春日风景,以作舒缓。”

      沈亦如听完有些意动,倒不是结烟说的什么平安符,对神佛她只有敬畏之心,却无信仰之意。只是她好奇若自己离府,是否能引蛇出洞呢。不过想到书房里藏着的那封信,她又有些迟疑,指尖轻敲桌面,忽然心生一计,不如来个偷梁换柱。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无评论和收藏呢,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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