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为何那样》明夜雪

41、瞒天计

　　谢澜不知内情，只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指了指一旁的茶楼，沉声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满月低着头嗫嚅地应道，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走进二楼里的雅间。

　　二人进入雅间里，谢澜唤店小二上了壶洞庭银针茶，再抬眼见满月还站在茶案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谢澜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盏道：“你且说吧。”

　　满月心里有些紧张，这大公子平日瞧着洒脱和善，没想到摆起势子来却是有模有样的。她像往常一样想搅搅手中的锦帕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惶恐的心情，手里却落了空，这才陡然惊醒。

　　只见她像受惊的小鸟般，突然抖了抖肩，接着便跪倒在地。

　　“前些日子，婢子因为七夕夜的事，被夫人给恶了，当天夜里便被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满月诚惶诚恐的说着，话音微颤带着丝哭腔。

　　“因为七夕夜的事？”谢澜觉得怪异，自己这个主谋被关禁闭便罢了，怎么连棠意的贴身侍女都要被遣去庄子上。

　　满月低低地应道：“是。”

　　“张嬷嬷她？”谢澜的话语未尽，便见跪在地上的满月摇了摇头。

　　真是怪哉，难怪她要求到自己身上，谢澜心里感叹。他剑眉微挑，摆了摆手道：“这事倒也没什么，待我回府和阿娘说说，便让你回来。”

　　他说这话时，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个“戴罪之身”。不过，一个丫鬟的去留，他自认还是能做得了主的，也是全了这些时日她与棠意之间的主仆之情。

　　满月听了他的话，猛然抬头惊呼出声：“不！不要！”若真的被送回庄子上，夫人知道她偷跑出来又和谢澜有了纠葛，岂能放过自己。

　　谢澜眉头微皱，“你不愿回府？”

　　“婢子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她泪眼婆娑的说着，“求公子收用了婢子吧，婢子不才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澜喝断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敛起眸子望着她，冷声说道：“你也是在阿娘身边长大的人，怎么能自甘轻贱。”

　　她这主意打得倒好，男人大多怜爱弱小，若是攀上了谢澜，像那位林姑娘一样被养在外面，等他日有孕，未尝不能飞上枝头。可惜，她从没有真正去了解过谢澜，只把他当作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认为他是过不了美色这一关的。

　　满月被这喝声吓得脸色一白，这才知道打错了算盘。

　　“你且先回庄子上，我会向阿娘求情让你回来的。”谢澜说完这话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若是怕我言而无信，便和我一道回府，你是棠意的贴身丫鬟，我自会保你无忧。那些浑话，就莫要再提了。”

　　满月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现在一会青一会白的脸色，本来谢澜回拒她已让她心里五味陈杂，如今又提到了棠意，更是教她心头的酸意迅速蔓延开来。她自然是不忿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孤女，能入了谢澜的眼中，成为他记挂在心头的人。

　　她不忿谢棠意于众人之中的优待，更不平谢崔氏对于自己的安排，自己娘亲的漠视。眼见着谢澜是指望不上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心头酝酿。

　　满月不语，垂着眼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土，复而抬眸直勾勾地盯着谢澜，一字一句道：“婢子是不会回谢府的，另外我有一个秘密，公子肯定感兴趣。”说完，她便笑了笑，哪里还有刚才恭敬卑微的模样。

　　对于突然转变态度又故作姿态的满月，谢澜摇摇头，轻笑出声，“秘密？”他拿起茶盏喝了口温润甘爽的茶水，便要起身离开。自己今天是被棠意的离去冲昏了头脑，才会在这里听这个小丫鬟胡言乱语。

　　“是关于大姑娘的！”满月连忙说道。

　　此话一出，谢澜的动作明显顿住了，他的指节微微活动，又坐回位子上，身体后仰，挺拔的脊背贴着胡椅靠背，饶有趣味的瞥了面前虚张声势的满月一眼。

　　“你且说说看。”

　　满月见他这般姿态便知晓此事可谈，她清了清嗓子道：“我要去临安，要五百两银票傍身，还要恢复良籍。”

　　饶是谢澜听了她这话也是一惊，“真是好大的胃口。如今贩儿卖女不过六七两银子，寻常人家一生都未必能攒够百两，这五百两莫说在江南，便是去了京都也能过得游刃有余。”

　　满月笑道：“因为我这秘密不是一般的秘密，公子不想知道么？您毕竟那么爱惜大姑娘。”说到最后，满月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了。

　　“临安、五百两，我都可以给你安排，只是这户籍一事有些麻烦。”谢澜沉吟一声，“你不如先说说你这个秘密是什么吧。”

　　“关于…大姑娘的身世。”她说话真是吊做了人的胃口，“剩下的我要看到五百两才说。”

　　谢澜抿抿唇，目光下移到腰间系着的荷包，荷包不值钱，里面装着的凤血石印章却是价值不菲。这是他及冠时谢维运所送的生辰礼，上面刻着克己复礼的寄语，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但如今，只能先将它活当，再等有机会的时候将它赎回。

　　从当铺回来，五百两银票不偏不倚的摆在满月眼前。这些年谢崔氏倒是赏了她不少好东西，但大多都是些发钗手钏，那晚走得突然这些东西连带着她攒下的私房都留在了谢府。

　　她将身上的东西当的一干二净，加上从管事房里摸来的钱财还不到百余两，如今见着五百两不由心头一喜，伸手就要去拿，却被谢澜的手势给挡住。

　　“还是先说说你的秘密吧。”

　　“大姑娘，其实与谢家并没有血脉的联系。或者说，这谢府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姑娘。”她说的倒是平淡，却在谢澜心中惊起平地一声雷。

　　满月自然能瞧见谢澜脸色的变化，心里冷冷笑着，夫人啊，夫人，你对我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她就是要在谢澜的心中埋下隔阂，让谢崔氏也来尝尝母子离心的苦果。

　　“这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现在轮到谢澜的语调变得颤抖了，明明是很荒谬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自己心底竟卑微的恳切这件事是事实。

　　他闭上眼眸，压抑下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心绪。

　　满月痴痴地看着他这副风流清隽的面容，从他俊秀的眉眼到乌黑浓密的眼睫，她心也跟着软了几分。他明明在府外已经养了外室，明明那女子样貌举止统统比不上自己，为何他还是不愿纳她做小。

　　想着这儿，那种令人咬牙切齿的酸又从腮帮子弥漫出了，原本软下去的心又坚硬了起来。

　　“这位大姑娘是四月份的时候夫人去姑苏访友，回来时从河上捡来的。”满月冷着声将谢崔氏的谋划，在谢澜面前一五一十的抖落的干净，眼底满是冷漠与嘲讽。

　　谢澜就这么闭着眼，咬着牙，听完了这桩瞒天过海的“妙”计。不得不说，她们真是太大胆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老头子竟然也知晓此事，并默许了她们的所作所为。难怪他回来的那几日他们总是怪怪得，说话也有避着他的意思。

　　谢崔氏是知道自家儿子的性格，某些地方像极了谢维运，执拗的很。少年人又年轻气盛，自认为万事都有个解法，没有过不去的坎。可谢崔氏哪里舍得自己的幼女去冒这个险呢，所以这事就瞒下了谢澜。

　　没想到，却因为满月的逆反之心，而使得这个秘密重见天日。

　　“她……知道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心里其实是害怕过往的那些高兴的日子统统是做假的，她只不过迫于谢家的压力和他虚与委蛇。

　　满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置身事外后，这看人的眼睛是格外精明：“公子不是知道的么，落水时伤着了脑袋。”那眼神仿佛看到他心坎里去了，将他那些隐晦到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看得一干二净。

　　俗话说关心则乱，这心一慌便自乱阵脚，就会在旁人面前显出了软肋。

　　满月感喟道：“她可真是幸运啊，原本就要沉骨江畔了，幸得遇见了夫人，送她这一场泼天的富贵。”

　　她这么说，自然是故意往他心窝里戳的。

　　谢澜的手猛然攥紧，青筋在润白的肌肤上展现出江河一般的纹理，指甲掐在掌心，明明已经很痛了却不愿意放下。旁人不知道棠意，他还能不知道么，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每每说到入宫这件事，她的神情中总会带上些许落寞。

　　泼天的富贵？若真是富贵，阿娘又为何避之若浼，还大费周章的找来代替的人。

　　“公子，这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户籍一事？”满月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地问道。

　　“你的原籍都在…”说到这儿，他顿住了，嗓子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叫他怎么都说不出那句阿娘。作为兄长自然是不愿棠灵入宫的，他理应理解自家娘亲所作的这一切都是出自拳拳慈母之心。

　　可是，谢澜无法认可这一切，她也是有家人的，或许有人正等着她归家。

　　满月见他忽然沉默了，便再次出声提醒。她自己心里也着急，按时辰来算，庄子上的人应该发现她不见，估计正在找着，再拖下去就不好走了。

　　谢澜回过神来，沉着声说道：“身契都在府中，便是毁了，官府还有档案。此事我无能为力，不过我有一好友在临安府衙任职，我写封信你且带着，他可以为你安排个新身份。你便说自己是小双远房亲戚，具体的我会在信里写清楚的。”

　　“如此也可。”满月跟着答道。

　　唤小二送来笔墨，信件写罢，递于她的时候，谢澜忽然止住了手。

　　“今日的事，我不希望再从旁的地方听说。”

　　满月看着他，心里五味成杂的，“公子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谢澜没有回应她说的话，如今她能为了良籍和五百两银子将此事告与他，便能为了更多的钱财将此事告与旁人，放她离开远不是最稳妥的做法。

　　只是他那么做了，和他不认同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谢澜吁出一口气将信件连带着五百两银票递与了她。也罢，也罢，待回府的时候，自己再给愈文去封信，叫他帮忙留意着她，若她起了别的心思，再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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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来了！满月搞事了！澜哥还是太心软了，但这正是他的可爱之处。毕竟，他是一个心怀赤子之心的人。
话已至此，还是没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真是当局者迷。【摇头
明天应该还有一更，但估计字数可能不多，你们别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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