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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奇怪的求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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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思·邓布利多认为,自己还算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人。他自认为是一个卓有成效的研究者,一个还算不错的老师,熟练的决斗者,因此,在今天晚上喝酒排解心绪的时候,当那个裹在袍子里的人直截了当地向他的方向走来,无视了他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忽略咒、防窃听咒和半隐形咒,端着一大杯黄油啤酒,坐在他身边的三角高凳上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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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思?”
      他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杯。“怎么了?”他跨了几大步走向壁炉,一边顺手把滚烫的茶水随便搁在办公桌上,“西格努斯,怎么——”
      他瞥了一眼壁炉边的座钟:四点半,清晨。
      “——在这时候联系我?”
      “阿不思,真他妈活见鬼,”一脸疲倦的西格努斯·瓦尔德,德国魔法部傲罗司副司长,在壁炉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在飞路粉明亮的绿光下显得有点呆板,“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次……如果能捉住人的话大概能算成板上钉钉的纵火和聚众闹事罪了,这简直是挑衅——我是说,五月的时候已经有过烧书的事件,柏林习惯了街道上燃起火光,但这也太他妈过分了——”
      他绕过办公桌,顺势跪在了壁炉前方。“西格努斯,等一下,”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咳了几声,挥手赶走面前飞溅的煤灰,“你再说一遍——格林德沃的信徒们在街道上纵火?”
      西格努斯笑出了声,但那干瘪的笑声中殊无笑意。“今天吃早饭的时候你会发现桌上少了张报纸——你肯定订《莱茵报》吧,亲麻瓜巫师的主笔阵地,更别提上世纪中叶的时候他们还接过好几年的麻瓜投稿……被烧掉的就是他们的编辑室和印报间,但——”
      他在壁炉另一边举起手,堵住阿不思就要脱口而出的提问。“——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格林德沃的信徒们肯定从他们的主子那儿学了几手。”
      阿不思感到自己的脑仁开始突突地疼起来。“我猜猜看,”他一边叹息一边用飞来咒召唤斗篷,一边庆幸自己今天轮值,在城堡巡夜,又决定做一点变形术的计算公式推演,以至于现在还没有穿上睡衣倒在床上,“是不是又是上一次出现的那种无法用已知的大部分反咒解决的魔法火焰?”
      西格努斯的表情看起来明显舒缓了一点:显然,不用向阿不思解释德国魔法部的无能,这让他大松了一口气。“明显的炼金术痕迹,但你知道现在德国的局势,没几个贪图安稳的炼金术师愿意呆在国内……而且,你肯定清楚,炼金术的传承有多严苛,这种知识完全没办法教授给每一个傲罗,要不你上次赶来的时候肯定会教授解咒的,是不是?”
      阿不思扎紧喉咙下方的斗篷束带,手指在领口微微停顿了一下。一瞬间,他想起第一次真正见到尼可·勒梅先生和他和蔼的妻子佩雷纳尔的情形,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他们有点狭小的会客厅里,木头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垫子;当时还是勒梅先生、后来才逐渐变成尼可的老人那和蔼的、蓝绿色的眼睛;交换完对于某个符文的意见之后,他们坐在海边的花园里,凝视着日落,玫瑰色的暮光轻柔地洒在老人们雪白的长发上……那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尼可提醒他关于炼金术不成文的规矩:
      “阿不思,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他说,蓝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但就连你也无法动摇炼金术最顽固的传统:永远是‘我们神圣的学问’,而不是‘他们神圣的学问’……炼金术是一门强调我们与他们的学科,是建立在秘密、杀戮和鲜血上的乌托邦……”
      “即使是您也无法打破这样的传统吗?”他记得过了很久之后,他凝视着天空中明亮的弯月,这样问他。
      “即使是我。”尼可·勒梅,全世界最有名望的炼金术师,回答他。佩雷纳尔叹了口气,将干枯的手掌温柔地盖在丈夫的手背上,她大大的褐色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这是我在一位挚友死亡后才得到的惨痛教训。”
      而现在,柏林的街道上燃烧着用魔咒无法熄灭的火焰,而且很可能在没有麻瓜混淆咒的情况下照亮了大半个市中心……阿不思叹了一口气,从那段回忆里清醒出来,忽然感到一阵灼烧内里的愤怒,因为——因为——
      ——这只是纯粹的不公平……
      “……现在的形式还没有恶化,那纯粹是因为运气,我们相信编辑室可能有什么装饰用的避火材料,但要命的是旁边的麻瓜房子里堆积着大量木材,鬼知道我们的人控制不住火势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在听吗阿不思?”
      “我来了,西格努斯。”他下意识地回答,而西格努斯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阿不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肚子里的那些怒火泄露出了一丝。他叹了口气,尽量温和地说:“我还是没办法用快捷飞路网去德国,是吗?”
      西格努斯没有回答,而这就是他需要知道的一切了。他扣好了龙皮靴上的最后一个扣子,对西格努斯草率地点点头,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今年的第一场雪在风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在他的斗篷领口毛边上勾勒出一层霜白色的色泽;冷风吹过他的头发,将他的鼻尖吹得渐渐失去知觉。在往伦敦飞行的过程中他脑海里一直乱哄哄地旋转着无数无法成形的思绪,而直到站在魔法部长的华贵壁炉前,手里拿着放在被改装成台灯底座的细花瓶时,他还在不快地想着刚才那个问题……
      格林德沃……想到这个名字依然会让他在心底抽搐着泛出苦涩而自厌的疼痛,但说真的,在这种时刻……在他像一把百变魔法扳手(“任意变形!耐磨坚韧!负责十年维修——无论什么工种什么环境都能胜任至少十年!”对角巷里的巨幅广告用泡泡粉混杂着鲜紫色的颜料这么写着,每个字母至少有人头那么大)一样被各个部门的官僚踢来踢去的时候,在他像一个劳心劳力的救火队员、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救火的时候,他有时仍然免不了产生动摇……
      他当然不会认同格林德沃的方法。但是……但是……他无法否认的是,在那个夏天,绽放在他和格林德沃的头脑交锋中的理念,它们是赤裸而真诚的,即使是现在的自己也无法否认……
      这一丝动摇在跨入柏林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很不符合我的天性,但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要骂人了,西格努斯·瓦尔德,”在往纵火地匆匆赶去的时候,他严厉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德国的傲罗办公室都被提升为司级了,你们还是找不到人手?”
      西格努斯耸耸肩;比起上一次见到他,他的脸上多出了几道漆黑的煤灰。
      “恐怕德国魔法部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邓布利多,”德国魔法部长——老天爷,这是半年内的第几个了,阿不思头疼地想,“我可以向你担保,德国魔法部在对待这帮所谓‘圣徒’的暴徒的态度上秉持着一贯强硬的态度——”
      阿不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神情在一点点变得僵硬。
      “谢谢你,安娜……汉娜·埃森纳赫女士,”他干脆利落地说,差点又口误了,而埃森纳赫部长用相当可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但是我建议你捂住嘴……”
      说话间,他随意地跨过穿着褐色风衣的傲罗们,走进防护圈。一踏足柏林就立刻清晰可感的火焰灼烧气味扑面而来,热浪熏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站在火浪的最前线,沉默地对着格林德沃信徒们被古代魔纹和炼金术改造过的火焰龙卷施反咒,如坐针毡地意识到埃森纳赫部长阴骘的目光一直钉在他背上。魔纹和炼金术的窍槛并不难找,但破解它用尽了水磨工夫,等他终于解完咒语的时候,麻瓜的救火车已经在编辑室附近徒劳地喷了一小时的水,而他还不得不维持着火焰熊熊的假象,掩护德国魔法部的部员们先把编辑室里所有不适合出现在麻瓜们面前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在早上六点三十七分,当意识到那些难以扑灭的魔火全来自于一盏打碎的炼金水晶灯笼之后,他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水晶之夜,”他强压着怒火对埃森纳赫部长说,“而你们还宣称麻瓜德国绝对没有被格林德沃染指?”
      埃森纳赫部长色厉内荏地瞪着他。“那是什么?”
      这导致了他在从柏林回到伦敦的时候心情无比郁郁,而一早上的连堂黑魔法防御术课对提高他的心情一点帮助都没有。他双手撑着讲台,挑剔地看着六年级的学生们捉对练习着无声的防御咒,意识到在开学两个月的情况下,依旧有大约一半的同学没办法无声施咒,而他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O.W.L.s.获得E和O的学生……这让他又一次无比心痛地想到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就打算教授黑魔法防御术课,想到刚刚才去过的柏林,繁华的库尔菲尔斯滕大街被魔法世界的烈焰炙烤着,血红的纳粹旗帜在灯柱上猎猎作响……
      “如果这就是你们面对黑巫师时的表现,那你们很有可能会遭受无法估量的损失——健康,心智,无法庇护同伴的永恒愧疚,而不仅仅是我个人作为你们这门科目的教授的失望,”他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轻声说,声音在练习无声铁甲咒的教室内传得很远,“这门课的掌握程度极其真切地关系到你们的性命。时局动荡,我恐怕德国的动乱在国内的影响你们都已经感受到了,而国外更是如此……”
      下一瞬,他猛地转过身。“赫尔米娜·琼斯小姐,”他叹息着说,一挥魔杖,一个金发的、尖叫的女孩从被变成软垫的墙壁上软软滑下来,脸颊被吓得惨白,“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你如此不符合水准地施咒,以至于差点对你的同伴造成人身伤害吗?”
      赫尔米娜咬着嘴唇看着他。“我只是没控制好,”她声音细若蚊鸣地说,口音因紧张而越发突出,和身边轩然大哗的同学们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照,“对不起,教授。”
      阿不思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转过头,快步走到了那个依然吓得站不起来的女生身边。“拉文克劳减五分,因为你的不专心,琼斯小姐。布莱恩小姐,艾伯特先生,你们两位送可怜的凯蒂小姐去医务室,我相信一杯加了缓和剂的热可可会很有帮助……以及,琼斯小姐,一周的禁闭,从下周开始。”
      好在,之后,整堂课都没有出什么……特别大的岔子。沮丧之余,他在下课铃响起时布置了十英寸长的铁甲咒作业,有点恶意地看着学生们大为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的神情。在收拾书包、整理羊皮卷的喧哗声中,他走回办公桌边,有些怔怔地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教案和课程计划——又比计划的慢了半节课,到底是他的标准太高,还是这一届的学生格外的不专心?——以至于在他意识到有人在他身后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怯怯地叫了他好几声。
      “邓布利多教授?”
      赫尔米娜·琼斯双手紧紧地攥着书包的肩带,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沉重的书包不停从肩上溜下去,书包里的羊皮纸卷看上去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她那双忧郁的橄榄石一般的眼睛牢牢聚焦在他脸上,瘦瘦的脸在披肩的微卷黑发的衬托下,显得非常苍白。
      “怎么了,赫尔米娜?”他柔声问,几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要问什么。
      赫尔米娜又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没什么,”她声音很弱地说,“只是……您说德国的动乱……卡洛斯平安无事吧?他很久没有给我回信了。”
      卡洛斯。阿不思一下子想起了这个他教过的最有冒险精神的学生:黑色披肩长发,和赫尔米娜一样的苍白皮肤,一双戏谑的、蓝得像是夏尔特大教堂玫瑰花窗玻璃一样的眼睛。非常跳脱的小伙子,和妹妹一样在拉文克劳,一直渴望着毕业之后去世界各地冒险,一边进行一项雄心勃勃的实践项目……但和赫尔米娜相比,卡洛斯·琼斯的法国性格更加突出: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们兄妹的父母经常两地分居,卡洛斯是由法国裔的母亲抚养大的,而妹妹则和德国裔的父亲一起居住,直到一场意外夺去了父亲的性命……
      “妈妈现在住在柏林,又不敢走,”见他不回答,赫尔米娜担忧地说,“她一直说如果搬家了再通知卡洛斯会很不方便,但我知道妈妈的倔强,知道她无论如何不会容忍将房产留给那帮杀害父亲的暴徒……而卡洛斯又两个月没有回信了,我知道他最后想去的是北极圈,但妈妈不知道……我都不敢告诉她……您有卡洛斯的消息吗?”
      阿不思怜惜地看着赫尔米娜。“昨天凌晨刚收到的,”他温和地说,“一只消瘦而羽毛凌乱的雷鸟一头撞在我的办公室窗玻璃上……里面有些非常机密的内容,很抱歉我不能给你看,但我相信他的来信最晚明天一定会到。”
      赫尔米娜大松了一口气;一抹幽灵般的笑意绽开在她脸颊上。“太好了……Vielen Dank,邓布利多教授……”
      她向他小小鞠了个躬,就要转身离开,但不知为什么,阿不思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想要说什么的欲望。“你知道你父亲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对吧?”他温和地说,看着女孩猛地转过头,“你父亲……克莱德·哈克曼……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仗义执言的,热情而正直,是我们这个时代罕见的良心。我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感到万分遗憾……我相信这些话你已经听厌了,但我还是希望告诉你,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的话,你是可以来找我的。知道了吗?”
      赫尔米娜定定地望着他,眼圈很快地红了。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飞快地向他点了点头,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阿不思怔怔地看着被少女推开的厚重教室门,时值正午,走廊上的阳光因行进至天顶的太阳而回缩到窗口附近,反而衬托得门外一片昏暗。他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重新被魔咒安回原位的座位,凝视着石刻圆花窗外的草坪:早上的雪已经停了,白色吞噬了干枯的草坪,一些低年级的学生正从温室走回城堡,他能听见寒冷的空气中散落的一片片、银铃般的遥远笑声。
      而他似乎还能闻到身上烟熏火燎的焦糊味儿,他的鼻尖似乎还在冰寒的夜风里缓慢失去知觉……霍格沃茨最初吸引他的,就是它纯粹而包容的、只属于乌托邦的气质,然而总有一天,这些孩子们会离开童话世界,进入真实、残酷而暴力的巫师世界,总有一天他们的铁甲咒将用来防护刀砍咒、粉碎咒、石化咒和火焰咒……
      他下意识地提起手腕,闻了闻袖口:错不了,确实是灼烧的气味。怪不得,他披着那件正在滴着雪水的旅行斗篷走进学校大厅吃早饭的时候,身边的学生都隐隐让开了他,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中午他心不在焉地盯着盘子里的烤猪肘配酸菜和土豆泥,沉默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就连阿芒多·迪佩特都关心地往他的座位上探了探头,问了他两句。他苦笑了一下,对家养小精灵们对外国菜的热情表示了相当程度的赞赏,一边暗自凶狠地对准金色的烤猪皮上下了一刀,肉汁在刺破脆皮的咔嚓一声轻响之后涌流了出来,但他却一下子失去了胃口。而下午也没能好过哪怕一点点:他本来以为,处理信件和写论文的下午应该不会很不愉快的,或者说,至少不会多出除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之外的不愉快,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传播这种谣言?”下午四点,他伏在桌案前,鹅毛笔愤怒地滑过羊皮纸,“为了魔法世界的安全,我当然不惜己身,但这种言论不仅骄傲无知,而且实在过分……还被放在了《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头条!‘邓布利多教授对德国局势的异常关心’——啊,难道在德国被暗杀的、那些仅因为反对格林德沃就失去生命的人,他们不是我们的朋友吗?难道这些人中我们的朋友占比还少吗?最过分的,还属最后一句话:‘从他一直积极参与干涉的态度、而至今为止毫发未伤的结局来看,或许邓布利多真的是英国乃至欧洲相当一部分巫师的救星’——指望一个人就能改变一场战争,这是多么幼稚的看法!”
      那盏被打碎的水晶灯笼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个人认为……当然!仅在你我之间这么说吧,我显然不想成为真正指挥某场战争的人,坐在那个位置,无论是道义上的压力还是能力上的要求,都太过可怖了……但让我们承认吧,我们的魔法世界是腐朽的,官僚的,这就是使得格林德沃的思想如此受欢迎的原罪……说实话吧,埃菲亚斯,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他的统治不是通过有组织的暗杀和恐怖活动,而是通过冠冕堂皇的、政治人物上台的姿态进行,就像他在二十年代在欧洲开的一系列巡回演讲一样……又有多少人识破他那‘巫师至上’、‘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冠冕堂皇背后掩盖了多少鲜血吗——我猜,这时候又会有人反驳说,那些是神圣的牺牲了!”
      他已经逐渐熟悉了在如此评述的时候忽略心脏的刺痛和涌到喉咙的自我厌恶,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而看着自己写下的最后一段……阿不思揉了揉眉心,严厉地意识到,与其说是对格林德沃的声讨,这段似乎更像夹枪带棍的批评。他推开书桌,羽毛笔自动悬停在纸上,墨水从羊皮纸面上倒飞而去,渐渐将羽毛笔的笔尖染成墨绿。这一段完全删除之后,羽毛笔才微微颤抖着落在纸上,又飞快地写划起来。
      “向你的家人问好,埃菲亚斯……我最近一切都好,除了被当成免费使唤的义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关于龙血的用途研究还在进行中,暂时只发现了九种用途,但我一直觉得在炼金术和高端魔药的制作过程中,龙血还具有相当的潜力……也许我需要积极寻找几个合作者?”
      “霍格沃茨下了第一场雪,估计周末的魁地奇比赛会让相当一部分学生激动得忘记保暖问题。我猜医务室会相当头疼地面对一堆头疼脑热的低年级学生了吧?想想倒也是挺有意思的,我,一个从来和扫帚都不怎么合拍的人,对魁地奇一贯的兴趣却长久地保存下来,以至于对学院杯倾注了作为教授而言不正常的关注……真是矛盾。我自然会倾向于格兰芬多,但今年赫奇帕奇的找球手格外强劲,顺便一提,他在我的课上表现也非常好……”
      “提前祝万圣节愉快。”
      “你亲爱的,”
      “阿不思”
      他省略了家养小精灵对外国菜谱的兴致,也省略了今天凌晨的好一场奔波,用咒语细致地将墨绿色的墨水烘干,将羊皮纸细细地卷起来。他在细线打结处封了一枚火漆印,从办公室推门而出,往猫头鹰舍走去。周五的下午,城堡里几乎没什么人,已经堆积了一层的雪堆对于低年级学生们来说不啻为最好的玩具;他踩着盘旋而上的楼梯走向猫头鹰舍的时候,窗外的笑声就没有停过,间或还有一道道咒语的闪光映照在雪面上。他选了一只看上去有些矜持的谷仓猫头鹰,它在他将信件绑在爪子上的过程中都用一种看上去特别像魔法部新闻发言人的姿态斜睨着他;他看着它仪态高贵地抖抖翅膀,向被覆盖上淡淡白色的枞树林飞去,落日在那双羽翼上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吃完晚饭之后,回到办公室时,他才发现了那封被叠在信件堆最底部的、怒气冲冲的便条:伊凡·迪隆斯比,一个骄傲的、努力有余而天才不足的前辈,偏偏还心胸狭窄、趾高气昂……他第二十三次向他解释完自己对龙血的研究完全是原创、就算是研究路径都和他完全不同、得出类似的结论也只是因为龙血的客观用途就只有这些,而绞尽脑汁写完那封信的感觉像是在满是格林迪洛的沼泽地里长途跋涉了一天那样……因此,在发现自己的龙血库存已经快要见底,而新的炼金术试验又一次失败了之后,他已经不想掩饰自己的烦躁和不快了。
      操他的,为什么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呢,他讽刺地想,披上旅行斗篷,向学校外走去。
      猪头酒吧的灯还没亮,这让他在失望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霍格莫德村即使在没有学生出游的时候依然人流如织,他信步闲逛,忽然被一种强烈的、苦涩的情绪深深打动;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种感情是孤独。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停止思考呢,他有些恼怒地想,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忧郁?事实是,他总是对离他非常遥远的事情忧心忡忡,即使自己其实并不为此负责,也无法对事态采取任何措施……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嘲讽地说,声音格外像那个在他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遇到的金发男孩。你知道是谁为他的理想勾勒蓝图,为他的论证提供弹药,加固他的魔法,煽动他的野心……你知道他现在做的每一件恶行,你都是帮凶;你知道你永远无法开罪自己。忧心忡忡不正反应了你的野心吗?这不是你应得的惩罚吗?
      可我担忧不仅是为了过去,他阴郁地想。我担忧,正是因为我只能这样过活……就算那个人不是格林德沃,我也会多管闲事地站在对面,我只能这样和世界达成和解……约翰·多恩说得对极了,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而你支持正义的方式就是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做?青年的盖勒特在他的脑海里轻轻笑着。承认吧,你放纵自己被德国魔法部和英国魔法部使唤,明知自己是个更有能力的决策者……不要否认,不要愧疚!你对自己的优秀心知肚明,而如果你不是个骄傲的人,最开始又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被蛊惑呢?
      正是因为曾被蛊惑,我才格外战战兢兢,他对自己说,权力是我的软肋,这是我在被选为级长的时候就已经被确认的事实……难道我可以允许自己一点点放纵,允许自己披上生杀予夺的外袍,扮演那个像格林德沃一样的角色?扮演上帝?
      哦,那个声音里夹杂的情绪又转成了深深的嘲讽,忽略自身的能力而不去扮演上帝,这难道不是不想为自己所做决定承担责任的借口吗?阿不思·邓布利多,你的恐惧有多少是出于懦弱,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邓布利多教授!”
      他从深思中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三把扫帚的门口,并在那儿杵了有一阵子。罗斯穆塔夫人从吧台里走出来,今夜,她光亮如缎子的短发被烫成了夸张的波浪卷,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一样的光泽;阿不思好笑地意识到,女人的时尚大概是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唯一不脱节的元素。“稀客呀!”她惊讶又高兴地说,“在学校没有霍格莫德周的时候我从没看你出来喝过酒……来,来!今天的蜂蜜酒和黄油啤酒我给你打七折……”
      他哭笑不得地拒绝了罗斯穆塔为他提供一个小包间的建议,坐在吧台边,随便点了一杯巨大的黄油啤酒。说真的,今晚他只想独自、不被打扰地喝几杯酒,最好醉到不用再胡思乱想那些烦心事,而又不至于第二天感受到非人的宿醉……但,阿不思自认为还有点自知之明;他自认为是一个卓有成效的研究者,一个还算不错的老师,熟练的决斗者,最重要的是,一个成功的施咒者。
      因此,当那个裹在袍子里的人直截了当地向他的方向走来,无视了他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忽略咒、防窃听咒和半隐形咒,端着一大杯黄油啤酒,坐在他身边的三角高凳上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来者非常礼貌地问。
      他的声音是非常漂亮的男中音,这让阿不思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那是个被裹在沉重黑色长袍里的男人,兜帽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和一张嘴,青色的胡茬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他穿着一双看上去价格不菲却满是尘灰的龙皮靴子,在将双手放在柜台上的时候,阿不思注意到,他的护腕和露指手套似乎也是陈旧的龙皮:那么,一个历经沧桑的流浪者……这也许能解释为什么他对阿不思的咒语那么熟悉。
      但,在让他几乎没有感知的情况下——即使他确实喝得有些醉醺醺——解除这些咒语,又不动声色地将咒语的屏障重新树立起来……这个人不仅是强大的解咒者,也是强大的施咒者,而补救永远比破坏更难。阿不思紧紧盯着这个人,看着他放下兜帽,对罗斯穆塔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些什么,然后转过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您好,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他平和地说,“我一直期待着和您见一面。”
      兜帽客沉静的神情下似乎藏着一种很有活力的不羁,这种神色让他的五官多出了一丝颇有魅力的帅气。他看上去年轻得过分,头发有些乱,草率地在脑后扎成兔尾巴一样短的马尾辫,眼睛是一种罕见而明亮的翠绿色,苍白的心形脸上点缀着几颗雀斑,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疤划过额头。阿不思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他相当确定自己没见过他;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寻常了。
      “冒昧问一句,您是?”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问,“恕我直言,但在英国遇到一张陌生的脸,这件事本身相当罕见——我毕竟教了二十年的书,不仅认识学生们还认识大部分他们的父母。您是从德国来到英国的吗?”
      陌生人笑了笑。“我不是从德国来政治避险的,”他直率地说,“至于我的来历嘛,我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确认的是,我是英国人,而且对您有所求……雷欧·菲利克斯向您问好。”
      他教过很多学生,其中很多来自于古老巫师世家的孩子们——包括他自己——都有拉丁语的姓名;因此,这个名字只是过了一下脑子,阿不思就做出了判断。“这个名字不见得是真实的吧,菲利克斯先生……‘幸运’先生?”
      陌生人笑了起来。“那当然,”他毫不介意地耸耸肩,“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确实是狮子座的。但这是小问题,或者说,我为什么要取假名这件事是一个更大问题的小小分支罢了。而说到那个问题……啊,谢谢,罗斯穆塔夫人。”
      他对着罗斯穆塔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罗斯穆塔夫人受宠若惊地走了,脸颊上染上了一丝绯红。菲利克斯拿起桌上的蜂蜜酒,对着烛光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从我六年级时发生的一场意外之后我就对蜂蜜酒格外警惕,但管他呢,罗斯穆塔夫人用橡木桶储存的蜂蜜酒是全英国最好的……这可是一位长辈告诉我的。呣,真不错。”
      他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小口,金色的酒液沾湿了他的上唇,那一刻阿不思几乎就要说他那个隐约又满是内涵的笑容是在调情了。但接下来,他放下酒杯,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邓布利多教授,请问……您对‘北极光爆发’事件有多少了解?”
      阿不思一惊。“你是说,今年八月初的那次……”
      “对,”菲利克斯干脆利落地说,“北极光非常反常地覆盖了大半个北半球,让几乎全球的魔杖都或多或少地出了一点小事故,导致奥利凡德的魔杖店爆发出了一场难以扑灭的大火——就是那个晚上。我请求您真诚地告诉我,邓布利多教授,据您所知,学界有多少人正在研究这个课题?您本人是否也在研究这件事呢?”
      不知为什么,阿不思始终无法对这个男人生出太大的敌意,但这反而让他更警惕了。“您知道您表现得相当可疑,不是吗,菲利克斯先生?”他轻声说,啜饮了一口黄油啤酒,“您用一个您根本不屑于伪装的假名接近我,向我询问这样一个非常敏感的主题……如果您不对您的意图进一步阐明的话,我很难直截了当地相信您呀。”
      菲利克斯微微一笑。“这恰恰证明您本人也很关注这件事……好啦,闲话少说:我向您问起这件事的主要原因是,也许我知道一些关于‘北极光爆发’事件的真相——比方说,它是怎么发生的。”
      就算他心思深沉,他也不过是四十岁出头的青年巫师而已;阿不思霍然起立,差点打翻了自己的那杯黄油啤酒。“您说什么?!”
      菲利克斯很慢很慢地放下自己的蜂蜜酒杯,神色似笑非笑。阿不思这才意识到,四周的人群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一样。“混淆咒,和我自创的一种咒语,那混合了超感咒和迷幻咒,能直接作用于视觉,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兴趣盎然地聊天,”他沉静地说,“但让我们回到重点吧。重点是,我在八月一日的凌晨惊醒的时候,我正身处半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束有我腰这么粗的金色光柱从北极光里直直地打进我的身体……我立刻陷入了昏迷,而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我躺在格陵兰的苔原上,身边满是血迹,浑身无一处不疼,而北极光则早已消散。”
      阿不思盯着他,右手已经悄然在袖子中握住了魔杖。“我怎么证明你不是个骗子呢?”他严肃地问。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您应该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教授,”他苦笑着说,“因为我发现我来到了一个和我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阵沉默。或者说,酒吧里喧闹而快活的空气振动着,但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怀疑我身上发生了一些相当不寻常的事情,”菲利克斯继续说,他脸上挂着一抹苦笑,“时间,空间,这个世界的一切在我的感知里都是混乱的……就像是一个小孩在没有被教导怎么用飞路粉的情况下踏入了燃着绿火的壁炉。怎么说呢,我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并不是我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但这里有巫师,有魔法,有霍格沃茨,所以……大概也没什么特别不同?但问题在于,我知道我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而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又应当怎么回去的,这,加上我对一些关键事项的失忆,让情况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
      又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
      “您还记得什么?”阿不思小心地问。
      菲利克斯盯着他手上的那杯酒。“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轻描淡写地说,但他的眼睛暴露了他内心的沉重,“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遗忘了什么:我的身份,我朋友们的身份,一些在我这里已经发生过、并对我影响深远,在你们这里却还没发生的事情……哦,我忘了说,我‘过来’之前身处的那个世界……在现在,也就是1933年的将近九十年后。”
      他抬起头,对震惊得张口结舌的阿不思耸了耸肩。“所以除了不记得的事情之外,麻烦的事情在于,有些事我也没办法说出来,”他坦率地说,“我试验过了。比如——”
      阿不思紧紧盯着菲利克斯的脸,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抵御的恍惚。时间似乎在此刻静止了,又似乎在此刻迅速地流淌下去……这真是一种无比奇怪别扭的感觉,而直到菲利克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种感觉才猛然消失了:
      “你看,”菲利克斯无奈地摊摊手,“我没办法告诉您1933年之后的事情。时间的定律。”
      阿不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收回了眼神。“给我一段您的记忆;我还是需要确定一下。”
      菲利克斯毫无芥蒂地掏出魔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我清醒的时间段比较短,”他承认,“可能只有短短几秒,所以我不是很相信您可以用大脑封闭术查出什么来……这只能证明我没有骗您,而不能用来解释实际发生了什么。”
      阿不思紧绷地点点头,收回了口袋深处掏出来的水晶玻璃瓶。“那么,”他有些烦躁地对菲利克斯微笑一下,问,“除了告诉我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之外,您找我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菲利克斯又苦笑了一下;对于一个看上去这样年轻的人来说,他的苦笑也太多了。“啊,这个嘛,我经过了一番调研才发现现在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是您……所以也许下一个请求您会觉得有点过分,但是,呃,我——”
      “您直说吧,”阿不思看着唉声叹气的雷欧·菲利克斯先生,脑袋又突突地疼了起来,“是不是要我帮您做一些什么?”
      菲利克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是这样,”他非常一本正经地说,“我希望您明年的时候能辞掉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职。”
      在这场对话里的第三次,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
      “您在假设,”阿不思强压着荒谬与淡淡的愤怒——甚至,连愤怒都很少,因为这整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荒谬了——尽量温和有礼地对菲利克斯说,“我,一个四十几岁的巫师,为了您,一位我认识甚至还不到——啊,十分钟——的陌生人,离开报酬丰厚的教职和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的研究?恕我不能苟同,菲利克斯先生……”
      “我不是让您离开霍格沃茨,”菲利克斯急忙解释,“而是让您换个职位好让我进入霍格沃茨——不,您先听我说。不可否认的是,您的变形术很厉害,对吧?您在N.E.W.T.s.考试时使用了一些前所未见的魔法,还是这个世纪少数的注册阿尼马格斯,在《今日变形术》杂志上也有几份相当有分量的投稿,接替已经有退休意向的老格林教授肯定不在话下……至于传统上由变形术教授兼职的格兰芬多院长一职呢,我相信出自格兰芬多院的您肯定也有相当的资格担任。所以您看,您如果提出转换教职的要求的话,老格林教授肯定会满意于他的接班人的。不,您继续听我说完好吗?”
      他举起手,打断了阿不思的抗议。“至于我——如果您在怀疑我的黑魔法防御术造诣的话,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您可以用吐真剂检验我下面说的每一个字……我一毕业就进入了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傲罗办公室,并成为了那一届仅有的三个录取名额中的一个;成为傲罗之后我指挥了至少五次大规模针对黑巫师的围捕行动,因此,被提升为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的时候,我甚至打破了年龄纪录;我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一些混乱,但我相当确定我曾经在霍格沃茨任教,还在某一件我无法对你讲出来的大事发生之后获得了炼金术师的资格。这样的履历……我相信在霍格沃茨有史以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中也是罕见的。至于我的实际水平,我是否能自夸一下刚才接近您时的解咒水平呢?”
      “以及,”他流畅地继续说,或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阿不思冲口而出的疑问,“您可能会质疑我任教的目的……我的回答您当然也可以用吐真剂检验:我想进入霍格沃茨的唯一原因,仅仅在于禁书区的无限阅览权限。”
      “但是,”阿不思抢着说,终于能插上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您所说的这层目的,通过向学校申请客座学者资格也能达到……”
      “恕我直言,”菲利克斯讽刺地说,“我记得有史可查的上一个客座学者还是发生在第三次妖精叛乱前夕的事情呢。最近的两百年内,有哪个非霍格沃茨教授,或者非英国本土的纯血统家族成员得到过查阅霍格沃茨禁书区的完整权限?您不觉得向我提到的这条道路有点无耻吗?”
      “而且,禁书区的无限阅览权限需要我提供的材料太多了,”菲利克斯柔声说,又喝了口酒,“一口气造假太多魔法部文件,就连我都吃不消。”
      阿不思挑起眉。“您居然还伪造过文件?”
      “啊,我似乎没提过,”菲利克斯恼火地拍了拍脑门,“有段时间我曾经是魔法部的缄默人。一些基本咒语我还是记得的。”
      又一阵沉默。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过了一会儿,菲利克斯开口说,他点的那瓶蜂蜜酒几乎要见底了,阿不思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极其柔软,甚至有点发亮,“我现在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所有的家人,朋友,他们都……如此遥远。我请求您,邓布利多教授,帮助我至少接近一下那些可能记载着这种‘北极光爆发’现象的书籍资料……就算我真的回不去了,也请您至少让我有机会查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一阵长长的沉默。罗斯穆塔夫人的酒吧里,来客们正在兴高采烈地对着魁地奇联赛的结果下着注,和他们现在正在探讨的话题——那样的绝望和孤独——相隔简直十万八千里。
      “我不能保证什么,”阿不思疲倦地叹了口气,“只是……您知道您要求的东西实在太过关系重大,是吗?”
      菲利克斯耸了耸肩。“霍格沃茨教授最晚变更职务的时间在明年的八月初……这就是为什么我给您留了将近十个月的观察期。”他直率地说,一边将最后几滴蜂蜜酒倒进了杯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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