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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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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于第二日下达了丞相府,由宫中的周公公亲自前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左丞相顾朗之女顾清嫣品貌出众、温婉贤淑,孤躬闻之甚悦,特以指婚为临安王凌桓之嫡妃,择吉日完婚。
钦此!”
“谢陛下圣恩。”顾朗跪地叩首,顺势轻扯身旁的女儿,“嫣儿,接旨。”
顾清嫣捧着圣旨直愣愣地跪在院中,手中明黄的卷帛仿佛刺晃着她的眼,垂眸间泪就落了下来。
周公公看着顾清嫣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宽慰道:“顾小姐,造化弄人,您看开点吧,能被王爷看中也是件好事……”
“三殿下知道这事吗?”她抬眸问道。
周公公一怔,犹豫了片刻才道:“陛下嘱咐了,不必知会三殿下。”
她涩然一笑,心中也知,这是皇帝生怕谢锦澜得知了,不顾一切回京阻止。
“顾小姐,事已至此,就算三殿下回来,也无力改变的,您就安心在府上等着成婚吧。”周公公摇摇头,低叹道。
“周公公,我送您。”顾朗说道。
待到顾朗回来时,顾清嫣还跪在院中不愿起身,一旁是顾夫人低咽哭啼声,丫鬟小厮们都哭丧着脸默然垂首。
顾朗沉着脸喝道:“陛下赐婚,这是喜事又不是白事,都哭丧着脸做什么?”
他看向顾清嫣,眉眼有着不忍,但还是咬了咬牙狠心道:“来人,扶小姐回房。从今日起到大婚之日紫竹苑外都命人守着,进出小姐闺房的物件都要仔细盘查,不得有信笺等私物遗漏出去。”
“是。”府中侍从应声道。
顾清嫣听着父亲说的话,周身宛如陷入了冰窖般,不由得打了个颤。春桃过来扶她,她缓缓起身,看着顾朗,眼底一片死灰。
“女儿告退。”
顾朗始终别着头,不愿在她眼中看到失望和伤心。他身处高位,却依旧没有办法左右这场婚事。
他进宫求过皇帝,只是皇帝对他道:“这是孤和你欠凌家的,孤这数十年每每想起白水坡一战都痛悔不已、夜不能寐,顾相你呢?也是如此吗?”
顾朗无言以对,他一辈子兢兢业业坐上左相之位,一路走来亦是博得了为君为民的好名声,可他心中始终无法释然当初的事情。
但他不忍心,自己的过错,如今却要由女儿去承担。
他的嫣儿,何其无辜。
顾朗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历经风霜的眼角默默落下一行清泪。
……
婚期定在三月十七,不足半月的时间,虽然是仓促了点,但是由宫中内务府总管亲手操办,礼遇规格按着皇子的礼数,布置得极其隆重。
大婚当日,几乎轰动全京城,京道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场面比起几年前太子大婚还热闹。
丞相府中,虽是挂上红绸喜灯,可气氛与外头截然不同。顾清嫣一身凤冠霞帔坐在房中,漠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身后是正替她梳妆的顾夫人,她努力扯起一抹笑容,哽咽道:“一梳……举案齐眉,二梳相敬如宾……三梳白首不分离……嫣儿,日后你嫁去王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为娘、为娘好生不舍……”
“娘。”她红着眼眶,颤声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别怪爹爹,我明白圣意不可违,爹有他的苦衷。”
顾夫人低泣道:“若是你哥哥在就好了,他定舍不得你就这般嫁了。”
说起哥哥,顾清嫣更是难过不已。她的兄长顾淮安在四年前离家出走,至今都下落不明。
她强撑起一抹笑容,安慰顾夫人:“好了娘,我的大喜之日,您别哭了。”
正说着,外头响起鞭炮礼乐之声,是迎亲队到了。
春桃替她盖上红纱,搀着她出了门。
临安王腿脚不便,前来代替接亲的是他的贴身侍卫李茂,一路行来,她独自下轿、跨了火盆,默然走进临安王府。
正堂之中,高朋满座。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来,有好奇、有取笑,还有同情和惋惜。
透过朦胧薄纱,她还瞧见那架紫檀金玉轮椅之上的男人金冠束发,换上一身红衣,在堂中等着自己。
她能感觉到那人灼热且略带侵略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步伐移动着,直至他身侧。
他伸出手来,声色低沉:“本王腿脚不便,委屈王妃这一路自行过来。”
顾清嫣缓缓抬手前去,细声道:“妾身惶恐。”
只听身边之人低低笑了声,顺势握住她的手,转动了轮椅朝里头走去。
那只掌心宽厚温热,带着习武之人才有的薄茧,不紧不松地牵着她的柔荑。
顾清嫣心中惶惶一颤,下意识轻咬唇瓣,跟着他走进堂中。
“一拜天地。”
她俯腰一拜,瞥见身侧之人同样俯首的侧颜,带着淡漠和平静。
“二拜高堂。”
临安王自幼失怙,双亲唯有两张供奉灵牌,得知定国将军和东湘郡主的死因后,她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再拜。
“夫妻交拜。”
顾清嫣垂眸,心如石沉大海,再激不起一丝风浪。三拜礼成,自此后她的一生便与身前之人紧紧牵缠,牢不可分。
夜幕渐临,侍官掌起了宫灯。
顾清嫣坐在喜屋中,看着窗外透映的一片喜庆,仿若置身梦中,一片茫然。
“小……王妃,吃点东西吧,王爷恐怕还得一会才来。”春桃在一旁服侍,见她脸色苍白,怕她撑不住。
她摇摇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处传来一声轻响,夜风沁凉,拂得满屋锦绣披帛飞扬起来。
“都退下。”她听见那人沉润的嗓音,随后屋子外守着的喜娘和丫鬟尽数离开。
木轮轧过细毯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没由来的心上兀了一下,握住喜扇的指骨微微泛白。
终于,那轮椅在她身前停下,她垂着眸,看见紫檀木做成的踏板上那双月白禳金瑞云靴。
一只手抵着她的手背,缓缓移开她掩面的喜扇,而后红纱也随之落下。
凌桓靠在椅背中看她,拂烟细眉、秋眸含雾,胭红的唇瓣因为紧张不自觉的轻抿着。才不过半月时间,她清减了不少,娇弱得像是能被风一吹就倒。
顾清嫣苍白着脸,她没敢抬头,可即便如此,身前之人的气势也足以令她生怯。
“王妃似乎很怕本王?”他勾唇,倾身上前,抬起她的下颔问道。
“王爷……多虑了。”顾清嫣眼睫轻颤,始终低垂着眸。
“那便是不高兴了。”他轻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冷声道,“看着本王!”
双目相对,她看到他脸色阴郁,眼底蕴藏着风雨欲来的怒意。
“嫁给本王,让你很是难受吗?”他问道。
顾清嫣身子僵硬,轻声道:“没有,嫁给王爷是妾身之幸。”
凌桓忽地勾起一丝嘲弄:“是吗?但愿如此。”
他松开手,将床榻旁的合卺酒端来,一杯交到她手中,另一杯,他轻晃了晃,挑眉道:“本王喝了,王妃随意。”
顾清嫣闭上眼,一口饮下。辛辣的酒气呛入喉中,她掩唇低咳,泪水就从眼角逼了出来。
凌桓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想起来时的路上,经过回廊所旁听到的闲话。
那两人站在树荫下,都是喝多了酒,并未注意到李茂推着他走近。
便听其中一人戏谑道:“三皇子此刻恐怕还不知自己心仪的女人嫁给了临安王。”
“真是造化弄人,当初若非是淑妃娘娘薨了,这位顾小姐早就成了三皇妃了。”
“真是苦了一对有情人,我还听说,临安王娶顾相女儿,这是要报复当年那件事呢!”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
那些话像针扎般让他难受,让他在进屋前便积蓄了满腔的怒意,更是在进屋后看到她脸上惊惶不安的表情时,陡然爆发了。
屋中红烛晃了一下,他收起神思,原本填满腔腹的愠怒在看到她那副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时,终是软下了心,手指紧了又紧,疲累地捏着眉心道:“夜色不早,歇了吧。”
他想开口叫人进来服侍,谁知她嘬嚅道:“妾身服侍您歇息吧。”这是前几日宫中嬷嬷来教习时叮咛嘱咐的,新婚之夜新妇得亲自服侍夫君更衣歇息,这样也能促进夫妻感情。
她并非愿意这么做的,可是在嫁过来之前,她就告诉了自己,既然相府有愧于他,那就让她代替父亲偿还吧,若是她的低声下气能令他解恨,那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凌桓在她的搀扶下缓缓从轮椅上站起,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原来他的身形竟这般修长匀称。站起身的他,气势愈发的迫人,自己在身前显得娇小得可怜。
顾清嫣终于能感受到一丝,昔日他戎装策马横扫千军时英姿勃发的气度。
她将手搭在他腰封上,有些生疏地替他解开,喜袍随着腰封解下微微敞开,露出他沉缓起伏的胸膛。
她从未如此接近过一个男人,一张俏脸殷红欲滴。还想继续下去,手刚放在他衣襟上,便被他握住了手腕,低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他蓦地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匝进怀中,随后一把扯下她的腰带……
“王爷。”她惊呼道。
“怎么了?”他凤眸微暗。
“妾、妾身还未卸妆拆发……”她紧张道。
凌桓挑眉看她,默了默呼出一口气:“去吧。”
她三步两回头,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时,手还有些颤抖。
刚才那一刻,他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她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