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鬼舍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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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滉年躺在帝大旧公寓的床板上盯着天花板享受难得的惬意。
耳边清脆的嗑瓜子声在空旷的宿舍宛如3D立体环绕。
他侧眸，对面床上坐着的青年依旧一身白衣，橘红色的霞光洒满孟南柯的半边身子，非但没有柔和过于冷肃的线条反而更加凸显了对方的非人感。
虽然已经形影不离大半个月，师滉年还是忍不住产生生理上的排斥感。
对方如同一个扎的纸人，还是技艺非常精湛的那种。然而尽管非常像人，在细节上却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同。这种细微的差别令人格外不舒服。
“看够了没？”
孟南柯冷不丁问。
“这是你的肉身？”
“是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早烂掉了，这个是自己做的，用着还算顺手……”孟南柯突然邪笑道：“怎么？馋我身子？”
“……”师滉年一脸麻木，对于对方的调戏不为所动。
“啧，以前逗你还会回几句、红红脸，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游戏体验感下降，差评。”
师滉年“…”了一下，“你生前是做扎纸活的？”
“你有意向？”孟南柯挑眉，笑容意味深长：“我技术挺不错的。”
师滉年沉默，对方在聊到不想说的内容时就会主动转移，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非要深究下去。经过那次“幽灵电话”，他的好奇心跌落到18年来的最低点，所以，嗯，他只是顺口问问而已。
“看在你第一次我可以给你免费哦～”
“再说吧。”
“啧。”
……
夕阳的光敛尽，孟南柯注视着师滉年平静的睡颜脸上浮夸的笑容淡了几分，倒是显得真实了一些。他的视线略过那条黑色的刺青时变得晦涩，半晌后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很快消融在夜色中。
被发丝割碎的眸光辉映着明灭晃动的鬼火，孟南柯靠着墙壁安静的笑着，神情温柔而悲伤。
他看着师滉年，像是在看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曾经，他追忆他缅怀他眷恋，但是他无能为力阻止一切的逝去。
孟南柯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很疲惫似的拢紧了衣袍，寒意依旧刺骨，多久没有体会的感受，现在却是在提醒他死期将至。
我的时间不多了。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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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咕嘟。”
……咀嚼声？
孟南柯又在吃东西？
师滉年迷迷糊糊的醒来，脑子还未清醒，朦胧的视线瞥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静立在自己的床边。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对方歪了歪脑袋，与此同时伴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对方的头软绵绵地耷拉在肩头，细长的脖颈折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尽管这样，对方依然直勾勾地看着他。
师滉年瞬间被吓醒了。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把前十几年没有撞过的鬼都撞了一次心理承受能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但是任谁醒来看见床边一个边吃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看着你的脑袋，只要恐惧神经还正常都不会淡定。
师滉年也很不淡定，他不淡定的召出生死簿向对方抡了过去。
没错，是抡。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投掷”。
生死簿听起来和看上去都很高大上，其实具体功能非常鸡肋，起码在师滉年手中是这样的。不过在身边没有武器的时候，厚厚的古书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发挥……板砖的作用。
“啊！”
惨叫声凄厉。
明显痛狠了。
其中夹杂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听起来很配惨叫声。
师滉年趁对方不得空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往下方照去。
光线刺目，室内能见度却有限。只见地板上翻滚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对方双手紧捂着脸，不知是否是亮度原因师滉年感觉对方从指缝中不断渗出的血颜色……太暗了。
近乎黑色的深红，像快要凝固。
视线游移打量四周，师滉年攥紧了手机——
一个虎背熊腰的人跪趴在自己的床位前，位置分明是刚刚那个人站立的地方；另一个人正以一种很不协调的姿势攀在床梯上，师滉年细看，对方双眼无神，突兀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灰白色的阴翳，动作僵硬而缓慢地往上爬。
床梯上那个已经到了中上的地方，光线照过来时瑟缩了一下，然后继续坚定地往上移动；另一个人则对光线非常敏感，被照到的时候飞快得手脚并用爬到暗处。
尖叫声刺耳，听得人心烦意乱。师滉年起身一脚踹在床梯那个人的肩膀上，脚下的触感如同踢到了一具沉重冰冷的石雕。对方也如同一具石雕那样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后……四分五裂。
师滉年怔愣片刻，从床上跳了下来，飞快地绕过噪音制造源打开宿舍里的灯。
一切明晰。
师滉年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重新扫视屋内——
被砸到的青年依然蜷缩在地上，一大摊黑血浓稠，近似胶状物质。碎了一地的灰色尸块。躲在书桌下看起来傻不愣登面容发紫的大块头。
一个都没见过。新事物。
没有孟南柯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以前形影不离的人突然不见，师滉年感到一丝恐慌。在现在宿舍里不知道进来了什么玩意儿的时候这种恐慌更甚。
近日的相处，孟南柯在无数主动和被动撞鬼历程中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专业能力，不知不觉间师滉年已经对他产生了一定心理依赖。即使孟南柯不出手，但是有他在一旁总会比较安心。
但是他不在。
“判官守则第一条：不要对鬼抱有侥幸心理。”
“虽然现在没有发难，但是不代表对方无害。世间万物都必须依据相应的规则行事，没有动手说明条件不够。真正取你命的东西从来不会磨叽。”
脑海中响起孟南柯的话。
师滉年上前捡起地上的生死簿，悲催的发现自己没有一件攻击型武器。
生死簿目前能发挥的作用只有“审判”和“开鬼门”，哦，还有“板砖”。前两项还需要特定条件。
首先，对方不是人。
其次，“审判”需要知道对方名字，死因，死亡时间；“开鬼门”需要对方心甘情愿地离开人间（消除戾气，放下执念）或者处于虚弱状态。
“审判”可以查看此鬼生平，由生死簿评定善恶。善者判官需助其消除戾气或了却执念，恶者送入鬼门，或者抹杀。
孟南柯一向喜欢抹杀。
师滉年同样心仪第二种。
但是实力不予许。
碎掉的那个明显不是人了，其他两个却不能确定。
秩序社会，师滉年不想惹麻烦。
“……嘶哈——痛死我了……”
出神的这会儿功夫，躺着的少年悠悠坐了起来。他身穿一件宽大的青色卫衣，着米色长裤，脚踩一双帆布鞋，打扮清新中性，相貌可爱。栗色的小卷毛蓬松，左脸一大片淤青，颧骨处破了一个血洞，血流了大半张脸。对方化了妆，大眼粉唇，双颊微红，面孔显得很女气。
声音有些细，语调嗲嗲的。此刻侧坐在地上嘟嘴娇嗔，师滉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奇怪，但是是个人。
“哼，你打了我，还不拉我一把。”
师滉年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对方是鬼。
对方向他伸出手，那双手白白细细的，骨架很小，像个小姑娘的手。指甲上涂了一层厚厚的亮甲油，手腕上戴了三根很细的编织红绳，其中一条仿佛戴了很久，磨损非常严重，颜色也远不如其他两根鲜亮。
师滉年心中奇怪，对方明显是一个注重打扮到细节的人，怎么会戴着一根污点一般破旧的手绳。
而且，师滉年不太喜欢和人接触，对方对于他的无动于衷视而不见依然固执地伸着手，这个举止对一个陌生人来说……很突兀。
对方不至于站不起来，却一定要自己拉他起来。
如果是以前师滉年只会觉得对方自来熟，现在则有了更多的考虑。
“你没事吧。”出于礼貌，师滉年还是问到。
“有事！痛死了！你连拉我一把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
师滉年心中拒绝，“腿应该没事，起来吧，地上凉，别坐久了。”
“你拉我一下好不好嘛？你拉一下我我就起来了。求你了求你了～”
“哦，那你休息一会儿再起来。”
“……”
对方的表情狰狞了一瞬，然后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满脸充斥着对人心冷漠的控诉。
“你为什么趴在我的床边吃东西？”
对方腼腆一笑，似乎忘了自己顶着一张血糊糊的脸，所以这个笑容格外渗人：“我是你的舍友呀～吓到没有嘻嘻。我叫苏惜颜，是中文系的新生，你呢？”
“师滉年。”
“别这么冷淡嘛～以后可是会一直住一起的。你是帝都本地人吗？哪个系的呀？你来的好早哦，在这里有没有认识的人？吃晚饭了吗……”
苏惜颜步步逼近，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师滉年，神情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垂涎。
师滉年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打断他殷切的问候：“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抱歉不小心砸到你了。”
“呀！那你借我一张纸可不可以？”苏惜颜可怜巴巴的望着师滉年，一只袖子小心翼翼地挡住左脸，另一只手紧张地捏着衣角，看上去柔弱又无助，让人舍不得拒绝。
师滉年悚然，一个男的居然可以、可以这么……娘。他几乎下意识地：
“不可以。”
对方先是难以置信，然后一脸受伤：“只是一张纸而已？！！你怎么这么无情！……对不起我不应该吓你，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你不要生气嘛……真的我只想要一张纸而已～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师滉年：！
师滉年：这什么妖魔鬼怪？！！怎么还哭上了？？！！！
苏惜颜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委委屈屈地借纸。
师滉年一阵恶寒，脑海中却响起孟南柯的话——
“如果遇到有人缠着问你借东西，不要随便借。你借出去的是你以为的，人家要的是人家要的。”
精神污染突然变成了催命的调调。
师滉年感受手中书的份量，手有点痒。
想再抡一次。
呼死他丫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鬼舍4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