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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相逢应不识 ...

  •   刚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出差从伦敦回来,我简直想死了国内的美食。
      大学时的学长秦栩约了我一起吃饭,他从国外读完硕士回来后就进了B大附中教书,为了迁就他的时间,我们把地点选在了附中附近的火锅店。
      火锅店里生意一如既往地好,秦栩还在点单,我去调料台拿点水果。
      没想到在调料台碰到了刘连。
      刘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喜:“周未?”
      很久没见了,我也挺激动:“这么巧啊。”
      和刘连寒暄了几句,不外乎最近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回学校去看过老师,同学聚会怎么年年都不来之类的。
      末了,他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吃饭,要不要过去跟他们一起吃。
      我婉拒:“还有其他朋友在,不太方便。下次吧。”
      刘连颇为遗憾:“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一次都没来过。不是因为谁吧?”
      我哑然失笑:“真不是,可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每次都赶在我有事的时候。下次,下次你约我一定去。”
      自从毕业那年过了法考,我拿着法律经济双学位进了律所,从助理律师开始做起,这一干就是四年。时间过得好快啊,前段时间一起逛街的时候梅景还在说,都二十五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别天天净想着工作了,赶紧谈个恋爱吧。
      我十分不以为意:“没男朋友怎么了?有钱不就行了……”
      梅景恨铁不成钢地说:“钱钱钱……钱能买到爱情么?要我说,追你的人也不少,干嘛不试试呢?你不会还在等那谁吧?这都多少年了,你俩后来也没再见过吧,你怎么就念念不忘呢?怪不得每次同学聚会都说没时间,刘连怎么约你都不出来……你不会真因为他连以前的老朋友都不要了吧?周未!我跟你说……”
      我听得头都大了,连忙打断她:“行行行!等一下!我哪没去过同学聚会了,你自己说说哪次不是一大帮人一起的,哪个班的都有,连不是咱们这届的都多了去了,这算什么同学聚会啊!哪有同学聚会百分之六十的人我都不认识的?还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几次我哪有时间啊!”
      梅景冷哼:“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安排工作的!就是怕见到某人!”
      我真的头痛了:“别往我头上安偶像剧人设了,八百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啊,老板让我干活我能不去?不去你给我发工资?”
      不得不承认,在忙碌的工作生活中我的确减少了很多社交时间,但必须要说的是,我绝对没有为了谁。
      但怎么刘连也这么问了,我真的有些迷惑,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有这么大的误会。

      “想什么呢?”秦栩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把菜单递过来,问我还要加什么菜。
      我丝毫没客气,又加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边点单边跟秦栩抱怨道:“英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天天不是三明治就是炸鱼薯条烤鸡烤羊排什么的,我呆了三个月都快吃吐了。还是国内好,也不知道你在英国呆了一年多怎么过来的……”
      秦栩笑着调侃:“那是你没体会到其中的奥妙,我连吃了一年英式早餐都没吃腻。”
      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好吃是好吃,但连吃一年也太变态了吧!哎,你是不知道,我这次的客户真的太变态了……”
      话匣子打开,我开始跟秦栩分享这三个月的“悲惨”遭遇。秦栩也是健谈的人,我们一来一往,聊得分外融洽。
      我原以为在这里碰到刘连只是一个插曲,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刘连居然带着一个陌生的高个男人过来打招呼。
      这着实让我有点惊讶,但我还是尽职地给他们互相介绍。至于刘连身边的那个人,我虽然不认识,但看起来和刘连关系亲密,于是我就只说是同学一笔带过了。
      刘连很热情地问我:“周未,一会儿吃完饭有时间么?找个地方聊会儿?”
      我今天正好在休假,便一口应下了。
      吃完饭后,开秦栩的车送他回了学校后我给刘连打了电话。
      他约在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进门之前我以为就他一个人,没想到那个陌生的帅哥也在那里。他头发染成了亚麻色还带了点卷,鼻梁挺立,上面架了副金丝边眼镜,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我有些狐疑。刘连倒是还像以前一样,拉着我就开始扯家长里短,完全不像是很久没见过面的朋友,让我倍感亲切。
      他同行的帅哥倒是没怎么说过话,只是偶尔应两声,多数时间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我。
      我本想装作没发觉,但他投射过来的视线实在太让人难以忽视了,当我皱眉回看过去时,那帅哥冲我笑了笑,然后挪开视线。
      我正想让刘连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就很是不巧地接到了所里打来的电话。
      助理通知说今天接了一笔大单,老板要紧急召回正在休假的所有人,问我在不在本市,什么时候能赶回去。
      忙了三个月,好不容易盼来的休假,就这么又泡汤了……
      我叹了口气,挂掉电话后向刘连告辞,说自己有急事要赶回公司并约他下次再聊。
      刘连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说自己也正好有事要去忙,又问我公司在哪儿,然后欣喜地表示:“哎,那你和他顺路啊,让他送你过去吧!”
      我和刘连一同看向那个 “他”,帅哥靠着椅背,看起来十分悠闲。
      我默了默,还是打算开口拒绝:“不用麻烦了吧……”
      刘连没搭腔,只是望着那个帅哥呵呵地乐。帅哥站起来。扯了扯外套下摆,虽然仍看着刘连,却是在对我说:“不麻烦,顺路而已。走吧。”
      刘连也顺着他说:“就是啊!就让他送你吧!”
      对方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却总觉得从他身上能看到些许熟悉的影子。
      我也实在不好再拒绝,只能说:“那就麻烦你了。”
      去车库的路上我们无话可说,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压抑,于是蹭车的凭借口才吃饭的本律师主动挑起了话题。
      我咳了咳问道:“你之前也是B大附中的么?”
      对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那怎么感觉从来没见过?我心底质疑。但知道刘连一向朋友满天下,我还是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xx届一班的周未。你跟我们也是一届的么?”
      对方点点头,完全没自我介绍的意思,反而问我:“你跟刘连熟么?”
      我坦言:“挺熟的,不过好久没见了。”
      对方又问:“你还认识他们班其他人么?”
      我想了下答道:“我是学理的,跟他们文科班的都不太熟。”
      终于找到了车,男人按下解锁,示意我上车。
      我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就听见驾驶座上的人又问:“认识江遂么?”
      我有些好笑地看他:“谁会不认识学生会主席啊?”
      男人听出了我语气里的调侃,低声笑了笑,开车驶出了车位。
      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很熟吧?”
      我啊了一声:“其实不太熟。他跟刘连比较熟。”
      对方挑着眉看过来:“可江遂说跟你挺熟的。”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你确定是江遂说的么?”
      对方肯定地说是。
      我立马反驳:“是你听错了吧,肯定不可能,江遂怎么可能这么说。”
      对方也很笃定:“我肯定不会记错。”
      我惊叹于他的自信,反问道:“为什么?”
      黑色的SUV逆着斜坡缓缓驶出地下车库,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入车里,我抬起手遮挡,就听见旁边的人说:“因为我就是江遂。”
      我:“…………”
      打扰了……
      我震惊地看过去,看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
      时隔几年,我是真的没认出江遂。等我反应过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尴尬又好笑。
      我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没认出来。”
      江遂挑着眉快速地看了我一眼,语气里仿佛也带着笑意:“变化真那么大?”
      我忍着笑:“真的很大。”
      江遂手指点着方向盘,叹了口气:“刘连也这么说。”
      我笑着问他:“之前听说你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遂全神贯注地看路,同时应答道:“刚回不久。”
      似乎和我想象中的重逢不太一样,江遂一路上随意地聊天,聊爱好聊工作聊前些年的留学生活,间或提起一些生活趣事,总叫我哈哈大笑。
      他开心地说:“好像还跟以前一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但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笑着答:“应该还是老样子吧,不过可能老了点?”

      我知道江遂出国留学也是很久以后才无意间从刘连那儿知道的。
      自从那次告白未遂,我尴尬又难过地删掉江遂的联系方式后,再没主动去打听过他的消息。
      我永远记得,刘连撺掇我给江遂告白那天,最刺激我的远不是那句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而是刘连后来看我都要哭出来了,于是发微信问江遂什么情况。
      江遂轻飘飘地反问:“我就知道是你在那儿乱牵线,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周未?你想太多了吧,以后没事儿别学别人瞎当什么月老了。”
      刘连哑口无言,我也哑口无言。
      因为我们都知道江遂说得对,他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表现出过喜欢我,真的是我们想太多了。
      刘连向我道歉,我却只能苦笑着说不是他的错。
      确实不是,要怪只能怪自己,暗恋的这几年真的像是活在甜酸交杂的梦中,只是这个梦由江遂亲手敲碎了。
      我终于走到了之前说过的,自己给自己的结局。
      这场自导自编自演的独角戏也该落幕了。
      台下早已空无一人,我做了这么多准备来迎接的那个唯一的观众,已经提前退场了,或者也可以说是,他根本没来赴约。
      朋友们也从善如流地不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就只有刘连,偶尔会不经意地提起,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我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也终于认命地发现,没有了江遂,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梅景最后一次提起江遂的名字时,拿起酒杯感慨般说道:“未未,我其实挺开心看到你放下了,你早就该开始新生活了。”
      全身心投入一场明知没有结果的错误感情,最终只是作践了自己。不过没关系,谁年轻的时候没受过一点爱情的伤?
      我自愈能力够强,自然还有再爱的勇气。
      我笑着点点头,对梅景说:“都过去了。”
      我喝了一小口酒,有点酸甜又有点苦涩,正如逝去的少年时光。
      敬往事一杯酒,没有人会回头。

      江遂看我半天不说话,问我在想什么。我回过神来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江遂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装作没发现,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呀,前面就到了,你进辅路吧。”
      下午两三点的环路畅通无阻,我在路口下车,向江遂道谢。
      江遂礼貌地邀请我改天一起吃饭,我笑着打太极:“有时间一定去。”
      刚走进公司我就接到了刘连的电话,助理迎上来递给我一大文件,小声提醒:“半小时后开会,这是新项目的相关资料。”
      我点点头,示意她帮我倒一杯果汁。
      刘连的大嗓门还在那头嚷嚷:“喂?喂?喂???周未!你还在么?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
      我走进办公室坐下:“哦。”
      刘连:“哦什么哦,我问你话呢!你跟江遂怎么样,路上聊得顺不顺利?我可是特意给你俩创造机会了啊,不用太感谢我,以后喊你出来玩的时候给点面子就行……”
      我无奈地扶额:“创造什么机会啊,怎么还提这事儿呢,你最近是不是特别无聊啊。”
      刘连倒是很吃惊:“咦?江遂没跟你说么?中午吃饭的时候是他非要跟着再过去跟你打招呼的,也是他非得让我吃完饭再喊你出来的。我跟他说了让他别去招惹你,他说他有分寸。他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你么?来来来,你快告诉我,他有什么分寸了,你俩在路上都聊什么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八卦,我真服了刘连:“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是跟江遂一起的啊。” 要知道是江遂,我肯定不去趟这趟浑水。
      刘连很无辜:“我以为你看到他就知道了啊,你不会告诉我你没认出来吧?他变化是有点大,但也没到这个程度吧,你是真没认出来还是故意装的啊?”
      他不问还好,一问我刚才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了心头。我恼羞成怒,把怨气全撒在刘连身上:“装什么装!我看你就是太无聊了!你没事去谈恋爱行不行,老八卦别人干什么!”
      刘连依旧无辜:“哎!你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啊。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俩路上到底聊什么了?我真的很好奇,江遂这狗一看就是熟练人,他难道没再忽悠你什么?”
      忽悠?说以前很好,跟我一起很开心算不算?
      想到这里,我严辞厉令地警告刘连:“不许再把我跟江遂凑一起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一会儿还要开会。”
      刘连连忙挽留:“哎别啊,不差这几分钟,听你这口气江遂对你说什么了?分享一下啊,好歹我也能帮你分析分析。”
      我拒绝得十分明确:“不需要,你别搅和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连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头上又变了个说法:“我没搅和,我这明明是在帮忙啊,要我说啊,你要是还对他有点什么想法,完全可以再续前缘啊,而且我看他好像也对你挺感兴趣的……”
      我刚想反驳他,就又听见他大喊大叫:“哎哎哎,先不跟你说了,江遂给我来电话啊,我先去听听他怎么说!”
      然后哐当一下挂掉了电话。我硬生生地把没说完的话憋回去,内心怒火更甚,帮忙?我可还没忘记我跟江遂怎么绝交的呢,那次丫也说是在帮忙!
      助理敲门进来,说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一会儿直接过去。我点点头,想到手里马上要派下来的新任务,头更疼了。

      夜晚九点,终于结束了加班回到家,我累得不行,甩开高跟鞋,扶着后脖颈捏了捏,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扑过去瘫在沙发上。
      手机突然响了,我够着手从包里拿出来,来电提醒上的人名让我实在很是意外。居然是好几年没见过面高中班长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问我的地址说要给我寄结婚请柬。
      我忙说恭喜,电话那头班长憨厚地笑着说:“知道你是大忙人,但我老婆特别希望你来,非让我打电话跟你说说……”
      表面看似是抱怨,实际上语气里的幸福完全掩盖不住。我笑着说:“好呀!老班长结婚,我怎么可能不去呢?”
      然后又互相寒暄了几句,一挂掉班长的电话我就立马给梅景拨了过去:“你知道么?!班长要结婚了!就咱们高中那班长!!他居然都要结婚了!!!”
      梅景的语气十分不以为意:“我早知道了,班群里都说一晚上了,你没看见啊?”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怨道:“哪有时间看手机啊,我才下班回家……刚刚班长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
      梅景似乎已经习惯了我加班不看手机的行为,倒是突然对班长的来电感兴趣了起来:“嗯???他怎么还特意给你打电话了?怕你不去啊?也是,你已经前科累累了,确实让人信不过。”
      我丝毫不觉得惭愧:“不知道啊,你说都多久没联系了,我也觉得奇怪呢。他跟我说他老婆特别希望我去……他老婆是谁啊?”
      梅景似乎也不清楚:“没人说啊,就好像说是姓唐。不过他老婆跟你有啥关系啊?难道是知道了班长以前追过你,想看看前情敌长啥样?”
      我嗤笑一声:“你可拉倒吧。”
      梅景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笑完又说:“哎,我可听说了,班长这次可邀请了好多咱这届以前的同学,我估计刘连他们可能也会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哦……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刘连了,他跟江遂一起……”
      梅景顿时激动起来:“江遂?!他还活着呢???”
      我忍痛回忆:“不仅活着,活得还挺好。不仅挺好,我还蹭了人家的车。不仅蹭了人家的车,我还压根没认出来他。没认出来也就罢了,我还当着正主的面说跟人完!全!不熟。我可真是个旷世奇才,恐怕千年都难出一个我这样的……”
      听见梅景按捺不住的笑声我就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梅景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会没认出来啊,难道他还整容了不成?”
      “嗯……差不多吧……他现在特别……”我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形容,“像韩国人,还是割了双眼皮的那种,反正就是从上到下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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