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平静》御藏和泉

1、手的预言

　　献给许许多多的忌日

　　去看鸢以前。壬生绕到松鹤屋给女儿买了千代纸和什锦腰果。
　　时间是二月末，天气仍然不见好转。时常有黑乎乎的云层压在天上似乎随时准备掉下来。低气压让人心情莫名烦躁，某不如说每次去见鸢时壬生都有这样的想法。
　　行走在漫长又起伏不定的街道上壬生算着和鸢有多久没见。女儿早就过了只能呀呀说话的年纪，迟早会知道父母已经分开的事实。
　　“在此以前，请不要告诉美浓。那个人的事也是。”
　　这是一向温柔又坚强的鸢同自己分开时的条件。
　　按住微微有些躁动的心脏，壬生想到菊治在离开前有交代自己把放在玄关上的雨伞带上。抽完最后一支烟时壬生还是放弃了。倘若被鸢看到了，多少会生出一点违合感吧？即使是木纳迟钝的壬生也可以感受到鸢对于“这边”任何一样东西的排斥。这是壬生唯一能为鸢做的，体谅她的温柔了。
　　原本在分开时壬生有意抚养女儿美浓，因为他明白36岁的女人带着女儿的艰辛。却被鸢宛然拒绝了：
　　“希望能同孩子在一起，辛苦固然辛苦一些，但势必得过了这一关。”
　　壬生为自己的敏感而感到狼狈，好像被猫爪抓到了自己的痛楚一般，伤口直指向‘那个人’。鸢当然不希望美浓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这样的父亲并不足以让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此后壬生逐渐减少了去看鸢的次数。
　　快到鸢的公寓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刚开始只是滴在地面然后迅速被渗透进去，往下越来越多的雨滴补充进来开始慢慢积起了浅浅的水洼。壬生呆愣愣的望着地面上的水洼映照着自己的样子。
　　鸢是自己在夜店认识的女人。
　　并不是银座那一类的高级夜店，但是就其本身的资质来讲绝对有那个资格崭露头角。不过鸢只是本本分分在做自己的事情。壬生当时便隐约觉得鸢一定还有别的男人，并以此为退路同其交往了四年。感情并没有深厚到那种程度，只是在需要的时候见面，睡在一起。并且给她一些零花钱。
　　如此不咸不淡的在一起壬生总觉得这样的自己缺失了什么，确实来讲在此以前同任何女性的交往乃至发生关系都让壬生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中缺失了什么并想要随时寻找某种突破口冲出来。
　　恋爱也好，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也好。壬生都提不起兴趣。如此一来二往，曾经出现在壬生人生中的女人也逐个退场。不再同其联系。
　　他不止试过一次。
　　不知道自己缺失的部分到底是什么，日渐空洞的心呼啸着从面前划过。人生几十年如此浑浑噩噩的度过。结婚也好，也是鸢主动提出的。
　　“有事想要和您商量。”
　　那一次鸢将壬生约到自己工作的夜店
　　“请说吧，是钱的事么？”
　　“不是的。”鸢难为的忘了一眼叼着烟的妈妈桑，鼓起勇气：
　　“老家那边一直希望我能尽快定下来，毕竟已经27了么，我知道先生是没有恋人的，能否考虑我呢？”
　　壬生一瞬间沉默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同哪个女人结婚的事情。即使是家里人早就开始催促，身边无论如何也没有出现一个让自己足以下定决心的女性。或者说，哪个女人都不合适。
　　壬生总是会被自己凭空生出的此类想法而吓一跳。
　　但也如此认真的考虑过。
　　他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叫恋爱缺失症的。
　　他只知道随着自己日渐空虚的心呼呼作响似乎都快被人听见其空洞洞的回音了。有什么东西悲哀的期待着想要将自己彻底交出去。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喜欢变成爱。
　　“我明白了。”
　　壬生望着鸢的发际有柔软的黑色线条。一个纤细的女人紧张的在自己面前握着双手。倘若是她的话也不无不可。不够喜欢也无所谓。因为他有恋爱缺失症，或许在一起到时间更长就好了，而且鸢的话一定可以接受不健全的自己。抱着这样的自私想法，壬生牵起了自己对面女人的手。
　　一定有什么感情浓烈到喷薄欲出，每次一想到就会心痛，放不下又忘不了吧？一定有一种爱足以牵动每次呼吸，其热度足以将两人融化并结合在一起吧？
　　壬生期待的就是这样像毒品一样的爱情，岩浆一样的温度。
　　一生中哪怕只有一次，都想要全心全意投入一段感情爱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和富士山的方向。
　　有的想法一旦生根就像是着魔一样。
　　多年以后壬生才明白，这是因为壬生不爱鸢。不管是鸢还是在此以前的任何女人。
　　即使壬生明白和鸢在一起也不错的。
　　但最终自己逃了出来，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假装坚持却还是从中逃离出来。
　　鸢有没有恨过自己，壬生不得而知。
　　到目前为止，自己都是独断专行的，不管不顾他人的感受只想着如何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好不容易才到了鸢和自己曾经住的公寓下，拖着行动还不方便的左腿。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
　　壬生苦笑着上了楼。
　　在去之前鸢已经来过电话说美浓去了京都外婆家，壬生还是决定去看看许久未见的鸢。这个住在大屋子里的孤独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