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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记忆 ...

  •   听他说完,我心都凉了大半,看来那玉佩是到他手上了。见我垂头丧气的,许归镜那淡漠的仿若白瓷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终于那裂缝愈加扩散,竟绽出一抹轻快的笑意来。
      偷眼看去,那样的笑意,我只在孩童的脸上见到过。不由更是疑惑了:“你笑什么。”
      许归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道:“你就不怕我,我可是蛇妖,这人间的凡人,无一个不怕的。”
      我心道,我会怕蛇?小的时候我恨不得天天遇到蛇,这样我就可以将它抓来煮蛇肉,煲蛇汤,和娘亲开荤了。“嗯……怕……”这样大的一条蛇,煮蛇肉,能煮好几个月呢,只怕最后吃不完,都坏了。
      想及此处,我掩不住心中笑意,却怕许归镜看到,偷偷拿手掩了:“我真的好怕,我特别怕,许公子大人有大量,就别吃了我了……”
      许归镜僵笑着看着我,渐渐把放在桌上的手缩了回去,复起身至窗前,指着外面一处建筑道:“梨因,你看,那是哪里?”
      “王府?”我走过去看,却是体力不支,险些滑倒。许归镜忙扶住我,目光闪躲至一旁:“是,是王府,今日便是王府的独女王舒羽,大喜之日。”
      我有些始料未及,王舒羽不过才好几日,王家就这样急将她嫁出去?即便是王小姐跋扈之名在外,可毕竟王家的根基在那,求娶之人根本不必愁。“依着王小姐的性格,你害了她,她定然不会罢休的,却又为何匆匆嫁人,不再追究你呢?”
      “我害她?”许归镜道:“她要取我的性命,我不过是变作本体,她便吓着了。其他的事,可都不是我所为。”说罢,他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我道:“你套我话?”
      我往后退了一步,他握着我的手却收的更紧了。我讪笑道:“许公子!你是个好人啊,你这是为民除害啊,便是天下人知道了,也要说你豪侠心肠,大快人心啊。”
      许归镜将我放开,道:“你这恭维的话,太过俗了,你平常,都是这样夸人的吗?”
      “哼。”我轻哼一声,微微扬起了下巴:“此言差矣,想我谢梨因什么人没见过,眼光还是很高的,从不轻易夸人。”
      他立马道:“那为何夸我?”
      我……不知道……
      这句却是真的,我见过许多人,便是孟度,也是留存几分戒备。我从不信人,也不想别人信我。可是我与许归镜相识这短短几日,我便已有几分信任他,在他面前,我不必拘于礼数,拘于世俗。好像,我自己都从来没有注意到……
      “梨因,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他见我不语,只以为我为难,换了个话头道。
      我想了想,道:“我知道,是你去找画师那一次。”
      许归镜摇了摇头,道:“不,是很久之前了。”
      “你忘了吗?那次你落水,便是我救的你。”
      我愣愣的望着他,想要从杂乱的记忆中理出什么,可越理越乱,渐渐的连那些冰凉的河水碎片都抓不住了。
      “什么……难不成便是那一次,我在河中漂了半日,后来被我娘带回去那次?”其实我活这么大,那一次落水以后,娘亲便不让我靠近有水的地方了。那一回,便是我唯一一次有记忆的落水。
      许归镜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不是,可能于你来讲,就只像是做了一场梦般,醒来便忘了。我却是记得的,你说你叫梨因,你要报恩。”
      我愈发迷糊了,怎么许归镜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什么我叫梨因,什么报恩。况且我对生人,从来只讲阿扶,不说梨因,他又是如何说出我曾告知他我的名字。
      “不是,我真不记得了,或许是与我同名?”我看着他,问道。
      许归镜笑而不语,我忽然的便噎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天下灯火如同无尽的繁星,王家,便如同繁星中间满月,其中光芒灼灼逼人,竟要将这周遭亮如白昼。
      “梨因,那个孟度,不是良人。”我正神游天外,许归镜忽的开口道。
      或许是王府忽然响起了震天的烟火飞鸣声,或许是他声音太低,我并未听清,便高声问道:“许公子,你说什么?”
      许归镜哦了一声,道:“看这天色,明日或许会下雨。”
      我点了点头:“下雨好,我最喜欢下雨。”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我起身便听到了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周身比起昨日,这回总算有力了些,索性在屋中走了几步。还未站定,便听门外有婢女敲门道:“谢姑娘,你醒了?”
      我环视四周,迟疑应道:“是。”
      “那我们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坐到镜前,想要看看那个青色印记消了没。不出所望,它仿佛生了根般,今日看来,比昨日愈发契合了。
      来人将托盘中的两个碗放到桌上,叮嘱道:“先喝药,再饮粥,若是有需要的,叫我们一声就好了。”
      说罢,二人便要走,我叫住她们道:“柳阁主呢,她现在何处?”
      二人道:“阁主昨夜接到急报,现在恐怕已经回忘忧阁了,请问姑娘是有什么事吗?说给我们也是可以的。”
      我听那柳知意的忘忧阁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去除这印记,昨儿记挂了一夜就等今日来问她。不想到此错过了,她却走了。忘忧阁……这到底是何处……因问道:“忘忧阁?在哪里啊?离这里远吗?”
      回道:“在天都,也不远,若是姑娘想去,我们派人护送,三日便可到的。”
      我心中生疑,反问道:“那为何柳阁主一夜之功,便到了,难不成这世间真有麒麟不成?”
      二人笑道:“姑娘想哪里去了,阁主为何,其中必有缘由,我们是不能知晓的。姑娘?你还去吗?”
      我摇了摇头,笑道:“麻烦二位姐姐了,我只是问问,多谢了。”
      待二人退去,我穿好衣服,用了药和粥,又听几道急促的敲门声。我开了门,却见阿簌一脸苦相的站在门外,正垂着头,两只脚尖互相踩着。如此几次,我要问时,他忽憋出来一句:“梨因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吓你。”
      我以为他说的是方才敲门过快,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又不是瓷捏的,一碰就碎了。阿簌,你大清早的,敲门做什么?可是你家公子有事。”
      阿簌咬着嘴唇,眉头紧紧皱着,道:“公子……让我来给你道歉,他说,如果你不原谅我,就要罚我回青州城成亲。”
      成亲?我有些惊讶,转而笑道:“那你去告诉你家公子,我原谅你,你不必成亲。”
      听罢此言,阿簌的脸立马便舒展开了,看了看四周,一脸窃喜的附在我耳边道:“梨因姐姐,你想不想去看戏。”
      “看戏?”我如今要看着许归镜,哪来的闲心去看戏,却仍问道:“去哪里看戏。”
      “王府!”
      紧闭着的房门内,传来女子绝望的哭喊声,时不时却停了,又是嘲弄的尖笑声。门外华服女子也同着一般哭,敲门苦劝道:“舒羽,我的儿,没事的,我们已经请了最好的神医。陈公子那边,你爹会去解决的,你不会有事的。舒羽啊,你别这样,你要什么,为娘都给你。”
      “我要什么,我要什么,我的脸,我的脸毁了,我要我的脸。我要所有害我的人,全都去死,去死。”女子的尖叫响彻庭院。可比起前院,此地倒显出了几分寂静。
      我蒙着面纱,身旁是戴着帷帽的阿簌,此刻正站在王府门口人群的最后方。因离得太远,我听了许久,也未听清里面叫嚷的是什么。因问一旁正看的津津有味的阿簌道:“你让我来看什么,王小姐今日也不必回门啊。”
      那迎娶她的公子虽不极富贵,却是知晓些诗书,算的个体面郎君。倒听人说其他错处没有,就是胆小怕事,又兼身为庶出,这才赘入了王府。怎的这新婚之夜刚过,王府的门口就出了事,又见众人议论纷纷,此事只怕小不了。
      阿簌附在我耳边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儿早上,那新郎官,被活活吓死了。”
      我身体并未大愈,出行这不多久,已有几分的不适。阿簌此言,如同一盆凉水迎面泼来,我站在近秋的天色里,浑身僵硬如坠冰窟。“死了?怎么可能?难道王小姐?”
      却此时,王老爷被众家丁护着走了出来,面色极差,不想才过几日,他竟已瘦的脱了相,双眼深陷,挺直的脊背也稍显驼态。“亲家,此事尚不明朗,贤婿突然暴亡,其中定有奸人所害,还请二位亲家进府详谈,王某一定给各位一个交代。”
      “哼。”一道女子的声音划破窃窃私语的人群,她此刻站了起来,我看见她的模样,虽不极壮,却也算得身材高挑,再看举止言行,便知是一个惹不起的泼辣之人:“王老爷,我儿子昨天才进王家,昨天他的贴身小厮连夜跑回来,说我儿子一进洞房便说有鬼,跑出来没几步便死了。若不是他拼死跑回来报信,恐怕你们王府,草菅人命不说,还要毁尸灭迹。天子脚下,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我儿子怎么死的,看我依是不依。”
      她话中略看处处透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可处处又为王家留了退路。不管是新郎官怎么死的,这些他家中的人并不很在意,在意的只是王府后续的补偿罢了。
      果真,王老爷听了她的话,立马命人将来的几人请进屋内。众人见无戏可看,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你来晚了,方才那女的还要拿根绳子在门口上吊呢。”
      “意料之中,这种人我见的多了。那新郎官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子,没必要得罪了王家,还损了利益。”我有些站不住了,就要寻一处地方坐着。阿簌见罢,忙扶着我找了个卖茶水的阴凉处。此番下来,我额头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阿簌道:“那她私下里和王府说便是了,这样闹大了,王老爷未必会如她所愿。”
      我道:“若是不闹大,王老爷就没有后患,自然不会惧她。你跟着许归镜,想来也不是凡人,定然也是修炼得道的妖吧。活了这许多年,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阿簌将帷帽取下,摇头叹息道:“我是偶然被公子救下来的,也没修炼多长时间,除了公子,每个人都说我笨。我也觉得我挺笨的,什么都做不好,上回还误了事,还差点害了公子。”
      我见着看茶水摊的小丫头过来,给了她几枚铜板,要了两碗茶。趁着茶未上桌的间隙,我摘下面纱,笑道:“或许正是因为你心性纯真,许归镜在你面前才觉得轻松一些吧。”
      阿簌捧过茶来喝了一口,瓷碗遮住了他大半的脸,我见他不说话,正想问他,却听他呢喃道:“梨因姐姐,我已经……不纯真了……”
      我一口茶险些卡在了喉咙中,咳了半日方好,再看阿簌,眉眼低垂,活脱脱一受气的小媳妇。我心中仿佛翻了一只巨鼎,闷了半日,方道:“什么?许归镜他,对你做什么了?”
      阿簌依旧垂头丧气:“不关公子的事,是我,我有事情隐瞒了公子。”
      听到此处,我瞬时来了兴头,终于这个世上也有我知晓,而许归镜不知晓的事了,不由急促问道:“阿簌啊,你是不是觉得,憋在心里很难受。”
      “嗯……”阿簌点了点头。
      “那看着许归镜的时候,是不是心中愧疚,只恨不得立马说出来。”我继续道。
      “嗯……”阿簌依旧点头。
      我这才凑在他面前,低声道:“我有一个好方法,你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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