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读生》南墙蜗牛

40、同行（6）

　　第二天，林初奇迹般地退烧了，康岐感冒了。

　　不过康岐身体素质好，往往感冒四五天就能痊愈。

　　林初从康岐手里接过体温计，看了下度数，37.5，“遭报应了吧。”

　　康岐低着头，想起昨晚自己犯浑的样子，“......对不起。”

　　“现在道歉，晚了。”

　　那几天，林初和佟露在一起，都是笑着的，看上去心情不错，可一见到康岐，气就不打一处来，总要怼上几句。

　　康岐远远地看着林初和佟露有说有笑，眼神里尽是落寞。

　　小初，那晚的吻，虽然是我死皮赖脸地强吻，就当做是你送我的分别礼物吧。

　　——

　　放学前，教室里一阵聒噪，雨下的突然，很多人都没带伞。

　　康岐抽屉里有把常备雨伞，放学铃声一响，康岐掏出雨伞往林初桌上一扔，自己两手空空地冲向雨中。

　　雨太大，电话亭没人。

　　康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插上IC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父母二人在电话那头听到雨声，不由得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儿子非要晚上冒雨也要打电话。

　　“爸，妈......我想转学。”

　　康岐说完如释重负，电话那头沉默了。

　　静默了几秒，才传来母亲更加温和关切的声音，“宝贝，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还是最近封校，学习压力太大了？”

　　康岐：“......跟不上。”

　　康岐能明显感觉到，父母二人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措辞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噢，那......很正常啊，那里都是学霸，学习节奏肯定快，咱们尽力就好，不用跟他们比啊。”

　　康岐：“......”

　　一向开朗的康岐，突然变得沉默，父母在电话那头，又担心又着急，还不敢细问，预感到之前担心的事可能发生了。

　　当初让康岐去X中学借读，是不是太草率了，把水平最差的和水平最强的，放在一起PK，逢考必输，肯定很挫伤孩子的自信心。

　　老师们讲课，肯定也是照顾大多数的水平和节奏，康岐可能根本就跟不上，一直被拖着跑。虽然不能只看成绩，但是X中学就是出了名的“考试工厂”，除了成绩，也不比别的。整天让孩子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别到最后成绩没搞上去，心理健康还出了问题，得不偿失。

　　康岐母亲清了清嗓子，“没事啊宝贝，要是不开心，咱就回来，等非-典过去了，就让你爸给你办转学手续。”

　　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没有责备，没有勉强，甚至还安慰了他好一会儿，让他不要自卑，说他除了学习，其他方面都很优秀，爸妈以他为荣。

　　说得康岐无地自容，匆匆挂了电话。

　　虽然愿望达成，康岐却高兴不起来，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

　　挂上电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了片刻，康岐缓缓转过身，发现了不远处的身影。

　　林初撑着伞，安静地站在雨中。

　　康岐是背着光的，林初的脸却被路灯照得分明。

　　每次看见这张脸，都能让康岐怦然心动，可此时此刻，康岐刚刚被掏空的心，一下子胀满，被什么堵住了，难过，酸涩，舍不得，又抓不住。

　　林初啊林初，你为什么让我这么开心，又这么难过？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又开心又害怕，害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害怕将来等我长大了，强大到可以无惧世俗，终于可以和爱的人活在阳光下，陪在我身边的却不是你，那样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林初缓缓走来，走到康岐的面前，将伞抬高往前移了移......

　　康岐垂下头，不敢往前一步。

　　雨越下越大。

　　忽然，路灯熄了，整个校园陷入一片黑暗，与此同时，远处宿舍传来阵阵惊呼。

　　又停电了，康岐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忽然的黑暗，好像切断了所有出口，让人无路可逃，只能直面此刻狂乱的心跳。

　　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如果我答应你，你可以不走吗？”

　　时间好像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康岐依然呆怔，没有反应过来。

　　林初向前一步，主动拉住康岐的手，手刚刚碰触的一刹那，康岐像个雕像突然复活了一般，一把将林初拥进怀中。

　　林初一只手举着伞，任由康岐抱着，康岐越抱越紧，久久不愿送开，委屈得像个孩子，林初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回抱住怀里的人。

　　停电之后，没有了熄灯铃声，雨中的两人，也忘了时间的存在。

　　等康岐终于抱够了，缓缓松开，林初刚要开口说什么，嘴巴突然被堵住。

　　林初茫然地被一股力量推到墙上，后脑勺撞到康岐温热的手掌，唇齿间是康岐急促的呼吸，林初无处可逃，身后是坚硬的墙壁，身前是比墙壁更牢靠的怀抱。

　　——

　　两人确认关系后，开始在外人面前刻意保持距离。

　　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语言传递信息，一个眼神就够了。

　　只要林初在身边，康岐就会很安心，好像在黑夜里点亮了一盏灯，既能取暖，也照亮了方向。

　　两人既是恋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晚自习时，两人常常偷偷传小纸条——

　　康岐：“同性恋怎么了，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他们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我？”

　　林初：“如果这就是目前的一种常态呢？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以后出了校园，步入社会，可能还会遇到这种人，我们不能一直软弱，只祈祷环境友好，祈求被他人善待，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们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在外界没有那么友善的时候，不用妥协，坚持做自己。”

　　康岐：“可他们总在背后说我坏话。”

　　林初：“我以前在餐馆打工的时候，员工们也会经常聚在一起说老板的坏话，可是有什么用呢？在一家公司，员工对老板的评价，无足轻重，可是老板对员工的评价，很可能会影响他在这家公司或整个行业的前途命运，所以我们不能只是内心强大，还要外在强大，将来让那些看不惯你的人，却奈何不了你。”

　　看着那些清秀的字迹，康岐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比林初力气大，可是在精神上，他是依赖林初的，林初就像他的定心丸，让他排除杂念，坚定向前。可是，心里还有个声音总是冒出来，他想变得强大，成为林初的依靠，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黑暗的、糟糕的，让林初可以随心所欲，不必委屈自己，永远像个小王子一样骄傲自在。

　　康岐：“老婆，我爱你。”

　　看着纸上的两个字，林初眉头一皱，一个男生被叫人老婆，太别扭了，于是提笔回道：“叫老公。”

　　康岐：“爱你的老公。”

　　——

　　非--典终于过去，学校解禁。

　　短暂的暑期过后，迎来了紧张的高三。

　　距离高考，仅剩一年。

　　按照X中学的惯例，高三又进行了重新分班。这次是按成绩划分，年级前六十名，被分到了实验班，可以说是清北直通班了。

　　林初不仅在实验班，还是稳稳的年级前三，目标当然不能只是清北，还是省状元的不二人选，校领导都给予厚望。

　　这次分班，终于让康岐清醒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以前形影不离，差距没那么明显，真正拿实力说话的时候，他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这辈子肯定跟清北无缘了，和林初同一个学校也简直是奢望，只能寄希望在同一个城市了。

　　随着高三分班，还有一个好消息传来，新宿舍楼盖好了。

　　八人间的上下铺，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高三生们，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备战高考了。

　　康岐躺在宿舍里，吹着冷风，怎么也没想到，心心念念了两年之久的宿舍楼，等终于入住的这一刻，会这么失落。

　　高三，像是一座桥，喜忧参半，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又被现实“生生分开”。

　　还好实验班的学生，精力都在学习上，对八卦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不太感冒，而且大部分时间，大家都低头学习，根本不关心周边发生了什么。

　　每天下了晚自习，康岐都会去实验班找林初补习。

　　教室里人多的时候，两人在角落里“清清白白”地讲题。

　　人一少，课桌下的两只手就不自觉十指紧扣，然后，继续讲题。

　　康岐本身资质不差，以前只是不学，现在知道学了，还有大神天天给开小灶，以及爱情源源不断的动力补给，康岐的成绩突飞猛进。

　　康岐也不再纠结眼前的人和事，开始满怀期待地憧憬和林初读大学的日子，逍遥自在，再也没有烦恼。

　　——

　　就在专心备战高考时，一个电话，突然把一切都打乱了。

　　物理课上，班主任突然把林初叫了出去。

　　从被叫出去，去办公室接了电话，到离开学校，坐着公交车去医院，林初都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