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后我妻他不做人啦！》凡人的美学

14、不做人第十四步

　　培养皿中起伏的金色眼球上下沉浮着，溢出点点电芒，最终萎缩成了无用的晶体。

　　珠世不安的皱紧眉头，意识到了某些东西发生改变，却不知道即将倒向好坏哪一头。

　　女人垂眸看着培养皿静静出神，良久，又叹了口气，唤来忙碌着打扫的愈史郎。

　　“愈史郎，我们该离开了。”

　　愈史郎下意识的问道：“不等那家伙了吗？”

　　珠世凝视着窗外，缓慢摇了摇头。

　　敬重珠世的少年体态恶鬼立刻收声，不再继续追问，迅速收拾起了行李。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杀死童磨后的我妻善逸跌跌撞撞找了一个山洞藏身，战斗后被血鬼术搅的破破烂烂的身体露出非人之姿。

　　少年不规律的断断续续呼吸着，在金发衬托下，苍白的脸颊脆弱到虚幻。他有些意识恍惚的虚眯起眼，竭力维持住清醒，巨大的疲惫却如同倾倒的山岳，几乎将他压垮。

　　力量飞速的增长并不代表他能在战斗后跟没事人一样满血复活，恰恰相反，发挥了超规格的力量就要为不与匹配的身体付出代价。

　　一会是下意识用着呼吸法，一会是鬼本能的恢复，支离破碎的理智无法取得平衡，最后越发恶化伤势。

　　呼吸法抑制着鬼的体质，残破的肺部又因为呼吸法雪上加霜。我妻善逸几乎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苟延残喘的跑起走马灯。

　　他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少年自问自答，好像他一无所有。

　　我妻善逸和这个时代的人类，亦或者鬼物都不一样。

　　他没有亲人，只有教会呼吸法的爷爷，却无法作为锚点驻留，因为他是鬼。

　　他这个鬼，没有吃过人，未来大概也不会吃。他没有羁绊，哪一边都无所谓停留。

　　我妻善逸不恨人类，即使他因人而死，即使整个童年在恶意的泥沼里迷失。

　　但我妻善逸也没有斩尽恶鬼的宏愿。作为一个恶鬼说出这种话不是令人发笑吗？

　　他做不到。

　　杀人杀鬼都做不到。因为他不恨，也不爱。他根本就不在乎这场战争。

　　“好想死掉……”少年喟叹般呢喃，眼皮一点一点垂落，唇角牵起一丝安心的弧度。

　　有没有人希望他活下去呢？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我妻善逸能做到的呢？

　　自问自答的中途插进了另一个声音。

　　“有的。”

　　金色的光铺成小路，引渡迷失之人。有一座桥，伴随着花海隐隐约约摇曳。

　　我妻善逸勉力睁开眼，灵敏的听觉将那份不知何处传来的心跳收录，最终安心的融为节奏一致的律动。

　　今天是个无光的雷雨天，一道金色的电芒安静的穿过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妻善逸睁开了眼，食指轻轻扣在胸口，完好的心脏承载着另一份意志驱使身体。

　　过分，好过分。自以为是的家伙啊……

　　既然擅自做了活下来的决定，那就至少告诉他啊，到底接下来要怎么做？斩鬼也好，杀人也罢……

　　没能得到回应的少年吐出一口气，拖着恢复七七八八的身体离开了山洞。

　　活下来，是一件比死掉艰难千万倍的事情。

　　意义、理由、欲望，头脑空空的恶鬼无法理解这一切，他只是被某个家伙从奈何桥上一脚踹下来。心脏不是他的心脏，因为那种温柔的节奏不是无感情的恶鬼拥有的。那是人的【心】。

　　我妻善逸做不到摧毁属于他人的心脏，所以决定即使接下来要面对无惨的追杀，他也要……活下去。

　　太讨厌了，给了他无可拒绝选项的家伙。

　　说着这样的句子，金发少年的嘴角不自知的弯出安定的弧度。这一定也不是他的吧？

　　纤瘦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弥漫的水雾中，新的旅程开始了。

　　他的故事，从在路上遇到那个三角羽织的濒死少年而起，又因为他的生命得到延续。

　　此时此刻，我妻善逸不再迷茫，他遇到过很多坏人，但对他的人生产生巨大影响的却大多是善者。

　　因为悠马，他没有在最初破除杀戒，有了机会学习呼吸法，学习成为人类。

　　因为爷爷，他懂得了人类的善意温柔，有了爱与坚守，有了栖身之所。

　　因为珠世小姐，他在一片混乱的迷茫中，找到了走下去的答案。

　　所以，他会想，走得更远些吧。哪怕无法报答那些善意，至少像个人类一样，不要辜负别人的付出。

　　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要停下。

　　那么，就去往远方吧。这是我妻善逸的心愿。

　　身后的雨幕细细密密，可是他正要趁着雨势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