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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13苦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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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苦累
大殿之上,人去楼空,只剩她抱着十三姬的尸身,坐在地上,血染衣衫,直到干涸。陈凝王走过来,拉起她手,她转过脸,看向他,如同陌路,这目光让陈凝王心内一惊,凉个透亮:“你就是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东裕上前扣住陈凝王手腕,虽笑着,却未有丝毫笑意:“小叔,这是做什么?聆音大人坐一会,国主都没赶她,你赶她做什么?”
“她抱着个死尸在这成何体统!”陈凝王雷霆震怒,他本就看不惯东裕,尤其是获知这个没什么感情的侄儿要娶囡女的时候,已经达到鼎盛。
“出爻不会说这种话——”囡女喃喃道。
陈凝王低下头,瞪着眼:“你说什么?”
“我所认识的出爻,不是如此冷酷的人——”她说着,强撑着抱起十三姬,后背的伤疼得厉害,她也不顾,踉跄站起,却险些摔倒。
东裕扶住她肩头:“把她给我吧——”
她看着东裕,流转百回,终是信了他眼里的真挚,把十三姬交给了东裕。
东裕瞧着她满身血污,问一句:“血在你眼里可有颜色?”
一旁的陈凝王突然警觉。
囡女摇头,自嘲道:“是不是因为看不出鲜艳,所以才能拔刀捅人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她想笑一笑,挤了半天挤出一个苍凉。
他把囡女突然收入怀里,按住她的头在自己胸口:“这世间,何须颜色?黑白即够。”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陈凝王,说了一句让囡女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就算是神,也是喜欢颠倒黑白,有一己私欲。何况你我芸芸众生?”
陈凝王的阴沉了下来。
东裕抱着十三姬走出大殿外,颜乔一直等在外面。颜乔很自然的伸出双臂,想要接过来,被囡女按了下去:“您知道如此,日后的非议将会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明知洪水猛兽,不是还替我给了她痛快?”颜乔眼圈通红,悲切在她眉眼之间呼之欲出。
“为臣,不就是要解忧?您不能做的,臣去做,您不敢做的,臣去做,生死替您挡了,灾祸替您承了,非议替您背着——”囡女说得透彻,颜乔听得明白。
在她脸上的血渍上,绕了一圈,还是咽下眼里泪滴,颜乔点点头,让开了路。
“找好安葬的地点,我会命人通知您。”留下这样一句,囡女和东裕走了。
只留陈凝王一人,看着他们远去背影,双眸渐渐加深。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她被罚了三月俸禄,选了一处风景适宜的地方,给十三姬安了葬。颜乔穿了一身素服,她立于棺木前,眼瞅着人们把棺材放入墓地中,撒上土,她也只是看着,一言不发,目光都是呆滞的。直到墓碑竖好,也不肯离开。
囡女生怕颜乔悲痛欲绝,失了心智,道一句:“天沉了,恐要降雨。”
颜乔回头,看了她一眼,欲哭无泪:“囡女,你与我失去了一样的亲人,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比你更懂我了吧?”
与颜乔对望,囡女这一刻不知这种懂是好是坏,判断不出,只好绕过话题,来了一句:“人总要与过去做个了断——”
“以这样的方式告别曾经的自己?”颜乔摇头,是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囡女,你可真爱一个人?”
被问得一个语塞,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她和出爻和东裕算什么。
“我愿为她,放下公主的身份,对于我来说,什么王位,储君皆是虚幻。与其相比,我更愿意摘下那朵牡丹,放入怀中,可是——我失去了她,这世间,对于我来说,就是断了情根——我曾信赖爱着的亲人,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让我痛不欲生——”她放声大笑,如同悲号一般,泪从眼角不断扑落:“到头来,我追求一生的,原是一场空——可不可笑?”愈说愈是激动。
静静看着颜乔,囡女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者从哪里安慰,只是看着她,伸出去的手,在触到她后背时,又收了回来。颜乔几步走来,头一歪,抵在囡女肩头上,如同受了欺负的孩童,还在执著于刚刚的委屈:“囡女,我好苦累——”情绪也渐渐平息了,囡女也松了口气:“去喝一杯?还是回去批阅公文?”
换做过去,颜乔定然选择前者,这一次她选了后者:“辅国这份担子可不那么容易挑起。”
回了京卫司,她亲点出万人兵士,由蒸淮和孝式南带领,明日一早送使臣出海回国。
做完这些,想起颜乔说得那句苦累,自己也是深有感触。
“大人!您回府歇息吧。”栽毁见她如此,也是心疼备至。
她不明所以:“怎么?”
“您照照镜子——”也不知这少年从哪弄来一面梳妆镜,放在她面前,里面的她满身血污,衣服早已经黑了,脸上还有血渍,经过一天早已经黑成斑斑点点。
想她就是如此站在万人的士兵面前,可能这个样子增添了些戾气,让他们今日格外听话顺从,就连平日里废话颇多的孝式南也大气不敢出一声,终是找到了原因。
“给我找身便服,我去洗个脸。”
“你这是要去哪儿?”熟悉了囡女之后,小鲛人也知道她这个架势不会是想回府休息。
“怜伶阁。”
怜伶阁这悲痛还未持续一天,就开始在推选花魁上争吵不休。她本以为这种争执,只是集中在君求和采筱身上,但是现在采筱马上要嫁给问家老爷当小妾,那么只剩下君求一个备选,附雅楼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小渊姐姐当仁不让的要为自己姑娘争一争,施染和弯月皆上了花册。
她踏入寻芳苑时,正巧见她们吵得不可开交,十三姬尸骨未寒,她们却在这里吵着当什么花魁,囡女心下不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十三姬香消玉殒,你们皆是当了笑话?!”
各个噤声,花赏走来,把花册递给囡女:“大人!您看看,这花册只能头牌能入了名字,小渊姐姐竟把自己姑娘都填了进去。”
小渊姐姐眉毛一横,对囡女道:“这是我们怜伶阁的家事,就不必劳烦大人了!”
囡女握了握腰间的佩剑,道:“我京卫司,统管着全京城的事务,你说不让我管了我就不管了?还是说小渊姐姐想去尝尝京卫司的伙食好不好?”
毕竟是女子,遇见了官差,也是慌得,赶忙改口道:“大人愿意管我们的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既然小渊姐姐如此说了,花赏姐姐还有什么可疑惑的?选花魁本就是公平的竞争。”没想到囡女反而向着小渊姐姐这边说了话,也是让寻芳苑这边的人摸不到头脑。
小渊姐姐听了这话,喜笑颜开:“你看!总督大人都这么说了!”
花赏无奈,只好把花册给了小渊姐姐。
“阁主不在吗?”
“如果他在,这事儿也不会如此棘手了。”
小渊姐姐拿了花册,高兴的领着姑娘们回了附雅楼。
花赏恼她:“你看你!这么一搅和,都乱了。”
“拿了花册又不是说花魁就是她们附雅楼的了。”囡女拍拍裤子,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自顾自的来了一口,还是怜伶阁的茶味道香醇,令人想念:“采筱马上就要离了怜伶阁,只剩下君求一人,你想让君求当花魁吗?”她回问过去,让花赏一时话语被堵。
“君求若是当了花魁,莫说寻芳苑,怕是整个怜伶阁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该如何是好?”花赏也是没了主意,一屁股坐了下来,询问囡女。
囡女朝花赏上下一打量:“你不是闲着么?”
“什么?我已经做了主事,怎能去争花魁?”
“花魁和主事兼任,也不是没有先例,你慌得什么?”
“我不懂,囡女你这是何意?”
她决定对花赏摊牌,站起身关上门:“怜伶阁需要有公主的人,不知花赏可愿为我们所用?”
低下头,花赏低喃:“我的命是你救得,按理说我也该听从于你——”
“我从不把你当做欠我命的人,我也从不以恩人自居。时局如此,怜伶阁水深,当了花魁身不由己,总要站个队,你也是知道的,否则没有过硬的靠山,在怜伶阁就算当了花魁也不过是摆设。”
“我知道,我知道——”
“花赏你在犹豫什么?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公主?”
花赏抬起头,眼露迷茫:“或许我是信不过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