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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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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墙是天然的山壁,不是特别平整,半崖上还生着两颗杏树,远些的一颗比较老,近处的只有手腕粗细,树枝很繁复,夏秋季节应该会将这间棚子全部盖住,山壁与茅房之间有一条半米宽的夹缝,足够一个壮汉来去自如。
陆谨向着夹缝抬了抬下巴:“有人从这里下来又上去了。”
文颂已经走了过来,定睛一看,茅房后墙上有几个还没有干的脚印,山壁上的落雪有几处也不太正常:“扳着小杏树下来的,身形应该比较瘦,年纪不轻,不是练家子,要不然杏树上挂一下直接就可以跳到柴草堆,不会撑两边。”
林南直接把电话拨给了外面的刑警:“叫技术组过来,把刚才的村主任拦下来。”
“这儿难不成会有什么暗格密道?”文颂绕着山壁转了一圈道。
陆谨:“不会,但很可能会有地窖,把这儿搬开!”
柴草堆周围确实有被挪动过的痕迹,文颂挑了下眉,蹲在陆谨对面将木柴和一些干草移到了旁边,底下果然有东西,三块木板架在一个一米见方近三米深的圆形地窖口上。
林南一招手,两个刑警利落的移开木板,跳了下去,半晌后探出了头:“ 林队,两袋洋芋,一堆萝卜,除此之外没有东西,但是找到了几个脚印和一组指纹,看样子都是新留下的。”
林南:“底下环境怎么样?”
“挺潮湿的,对了有个坏萝卜被踩烂了!”
“……速度够快啊……”林南长长吐了口气,皱着眉接过了文颂递过来的烟,点燃后抽了两口,眼角一压:“可我们来的也不慢,把那个主任请进来。”
两分钟后门口一个刑警带着尖主任走了进来,三个人同时将目光扫向了他的脚,尖主任的步子一滞:“领导,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就是想跟您确认个事儿……这真是樊大兴的房子啊?”文颂笑道。
尖主任愣了愣:“呃……是啊,就是他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也没有,就是觉得这孙子挺能耐的。”文颂叼着根烟,走到地窖边上,大马猴般一蹲,后面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刑警蹭蹭的往这边挪了几步,将尖主任整个儿围在了地窖边上。
尖主任机械的往后看了一眼,更懵了:“能……耐啊……我也觉得挺能耐的,但是吧……总……觉得不太踏实,额……小领导,这樊大兴到底犯啥事了啊?”
“犯事……你觉得呢?”文颂看着他问道。
“呃……这个我哪能知道啊……”尖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匆侧过了头。
文颂眉头一挑:“这有啥不好猜的,小偷小摸长久不了,嫖\娼赌博也用不了这么大阵仗,那无外乎就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每蹦一个字尖主任的眼角就跳一下,后面连嘴角都有些控制不住,文颂慢慢悠悠吐出口烟:“嗯?主任,你说对不……主任?”
尖主任跑了神,猛的被喊回来,表情一空,随即含糊道:“啊……对……对……”
文颂突然说:“这底下好多钱呢。”
“啊……不可能!”尖主任愣了半秒钟,斩钉截铁的否定。
文颂立马接接道:“真有,不信你下去看看!”
“我刚看过,真没有!”尖主任一甩手说道,长达三秒钟诡异的静寂之后,他猛的回过了神,顶着文颂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辩解道:“我……不是……前几天吧……呃,也不是,前段时间,樊大兴在家的时候,听……听……他说起过。”
文颂:“他跟村里人都不咋交流,跟您还说这个,关系挺不错嘛?”
尖主任这个那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寒风中脑门上都起了一圈冷汗,文颂突然站了起来,他冷不丁就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听面前这个俊朗嚣张的年轻人笑着说:“主任,都是经过大风浪的人,怕什么,小哥儿,来看看主任的鞋。”
“哎……干什么?”尖主任的反射弧被压迫的有点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按倒了,脚还没来得及蹬,鞋子就被脱了下来,一瞬间他心底升起的不安和惶恐比三九天的寒风还要凛冽。
“怪冷的,主任穿的也单薄,到屋里说吧。”
尖主任朝着声音侧了侧头,只见那位领导原本还有些亲和的面容已全然不见,目光冷的如同刀斧,锋利而严肃,蕴含在其中的震慑力更是令人心惊。而其后那位瘦削俊俏的手下,面容波澜不惊,沉静入水,一双眸子淡漠而疏离,如同数九寒天里上了冻的河面,清透明亮又冰寒无情。
尖主任闭起了眼睛,长舒一口气,听到林南淡淡道:“说吧,主任,我们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没干什么,接完电话就在村口等你们呢。”
尖主任姓王,叫王东明,不愧是当了多年村主任的人,心理素质还是十分好的,短暂的紧张过后,再睁开眼就已经镇定了好多。
“是吗?”林南眼角一眯嘴角一弯,可眼神看的王东明心头一凛:“后院地窖里有两脚印,特别新鲜,正正当当踩在烂萝卜上……”
王东明咽了口唾沫,目光往旁边闪了闪,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就传来了刚才那位嚣张后生的声音:“主任好身手啊……”
破门帘一掀,文颂一步跨进来,长臂一展将陆谨揽进怀里揉了揉,陆谨就这么任由他搂着,面无表情的翻着手机。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窖底下那两脚印跟你的鞋那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文颂戏谑呃看着尖主任道:“王主任,怎么解释?”
王东明目光显而易见的乱了,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拙劣的掩饰着眸色中的不安和惶恐:“这鞋谁都有,怎么就能肯定是我的?”
文颂低头点着烟,掀眼皮的动作带起了两道浅浅的抬头纹,看傻子似得盯了他一眼。
林南淡淡道:“鞋是挺普遍的,可恰巧穿在你身上,又恰巧下了地窖,还恰巧踩了根烂萝卜的鞋,就你们这鸟不拉屎的村子能找出几个人?”
王东明虽说生在山林长在山林,但也是看过些警匪故事的成年人,别的不知道,咬紧牙关保住小命的道理还是懂得。他虽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不告诉警察他或许能活,告诉了警察可能出门就完蛋。
他心下思想片刻,便下了闭嘴的决心,僵硬的侧过头,抿了抿嘴。
可眼前这三个人,林南身经百战不说,陆谨和文颂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各色嫌疑人,一般犯罪分子拙劣的意图和掩饰,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具备隐蔽性。王东明眼皮子一耷拉,三人就各自看了一眼。
“王东明,”陆谨低着头,冷冷道:“11点37分你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我们的!11点13分还有一个,谁打给你的?”
王东明抓着裤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这时,林南的手机“叮”一声响,他点开看了看,顺手递给文颂,文颂看完后,跟林南眼神一碰,勾了只凳子往陆谨屁股底下一放,自己靠在桌沿上,慢吞吞的开了腔。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文颂说:“这电话从哪里打来的,谁打的,不出半小时我们就能查到,问你也是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再说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女一时糊涂也不算什么大罪,但要这个时候还不醒悟……赔了名声工作是小,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可就不是小事了。”
王东明倏地看向文颂,随即冷笑道:“就算我下了趟地窖,难道还能判个死刑?”
文颂弯着唇角看着他,眸子如同无星无月的夜空,漆黑如墨,深邃难测,看的王东明心里一阵冷过一阵。
“是,法律自然判不了你死刑,可给你打电话的人就难说了……我们既然能查到这儿,自然不在乎多走几步……但你不一样,别以为你不说,他们就放心你!”陆谨瞥他一眼,表情十分淡然冷漠,几句话还没说完,王东明的心就变成锣鼓场,眼神开始飘忽。
林南一直靠在炕头上玩手机,余光死死锁定在王东明脸上,忽然一抬头:“来两个人!”
文颂一愣,就见他站起来,沿着炕边踢了几脚,随后对着进来的两人抬了抬下巴:“掀开!”
两人闻言长腿一跨上了炕沿,将铺盖和席子扯了起来。
尘土瞬间腾的满屋都是,除了满脸菜色的王东明,其他人全都被呛的厉害。片刻后,林南站在水泥板炕面上挨个踩了踩,然后指着最里面的一块,示意人搬开。
果然,那块水泥板是活的,两个人抬开后,从底下捞出来一个沾着泥巴的黑色手提箱。
下一刻,手提箱“嘣”一声弹开,牛皮纸包裹的方块整齐的码在箱中,扫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是什么。
“操,看样子十来万!”文颂说着跳上炕。
林南蹲在箱子旁边:“十来万买这么一条命,够本了!嗯?陆副队,你来看看这个。”
牛皮纸右下角,有个很特别的图案,三个拇指大的双边椭圆顶对顶拼成三瓣花型,椭圆的双层边线之间还填充着均匀的锯齿,整个图案呈棕褐色,像是被金属的模具烫上去的。
陆谨盯着这个标志,一个东西的剪影闪电般划过脑海,如同火一般烫的他太阳穴猛的一跳。但也就半秒钟,另一个念头就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可能!”
“林队,提取到两组指纹!”
“砰!”
王东明重重摔在地上。
“呦……怎么了这是?”文颂看着他:“快把主任扶起来!”
“警官,我……我……我错了,真的……”王东明嘴角抽搐道。
文颂:“棺材翻出来你才落泪,是不是有点晚了?”
“也不晚,说吧!”林南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王东明闭上眼睛,舒了口气:“是这样的,今儿早上吃完饭,我刚到大队院门口,就接了个电话,那人跟我说……可能有人要去樊大兴家,让我迅速把地窖里的手提箱藏起来,我问他藏到哪儿,他说东房炕上有个暗格儿。”
“他是谁?”
“我不知道,”王东明说:“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那他为什么找你?”
王东明满脸的恨意,咬着牙别扭半天才开了口:“我儿子,你们不也查到了吗……四年前,他高中毕业,骑摩托出去被撞了,成了残废,一辈子都得躺床上。”
这些林南确实已经查到了,王东明的儿子当年高考分数超了一本线80多分,在这个地方来说那是中状元的荣誉。王东明作为村主任虽不能大摆宴席散发心中喜悦,但排场也没少,一干亲戚朋友登门道贺,喝酒吃肉整了大半天。
春风得意马蹄疾,大喜事的当事人自然也没落下,酒足饭饱,约上三两同学跨上摩托扬长而去……父子再相见,已是半夜时分的ICU,前程似锦的少年刹那间变成了终生残疾的痴傻废柴,王东明的人生也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但我听说他现在也没做什么治疗,你应该不是很缺钱。”林南说。
“钱?”王东明苦笑道:“钱算什么……”
“哦,那是为什么?”
王东明没吭声,林南看了看他:“王主任,听说你和镇上的领导有过节?”
王东明抬头看向他:“说什么呢,我跟人家镇上的领导能有什么过节。”
“那干嘛这个表情?镇上的书记是你们村的吧,据说他把他死去的老婆埋到你家祖坟跟前儿了。”
王东明愣了下:“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林南不置可否,抬了抬手示意他说。
“好,事到如今也瞒不了你们,是,周兴元,麻树窝出的大人物……哼,二婚的婆娘埋到我家老坟头,要不是这样,我儿子怎么会出事。”
王东明说。
“你找过阴阳先生?”文颂看着他问道。
王东明:“是,人家是镇书记,我的饭碗都端在人家手里,一家老小都指望我,我也不能不管不顾,只能找些……”
“说说你怎么和阴阳先生联系上的。”林南问。
王东明:“我儿子出事没多久,我就去庙里掐了一卦,解卦的说的笼统,家室不宁,要安土。我心想着何止是不宁,简直是让人没法活……便托人想找个本事大的阴阳攘一攘。那天正好去樊大兴家,他家里有两个人,一个瘦瘦高高得男的,穿着打扮很气派,言谈举止就跟电视里的公子哥一样。”
“叮……”
文颂赶忙回头,陆谨站在他身后,原本摆在桌边的一个小酒杯在他脚下摔得粉碎:“怎么了?”
“没事,手冻僵了。”陆谨神色平静的道。
“哦——”文颂微微拧着眉,想握握他的手,伸到跟前看到白手套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在他苍白的脸上轻轻搓了搓,重新看向王东明。
林南不知道在想什么,扫了眼陆谨便垂下了眼睛,淡淡的问王东明:“另一个呢?”
“一个女孩儿,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怎么高,好像身体不太好,老咳嗽。”
林南:“名字知道吗?”
“男的姓白,叫白申,女的不知道,就听见他们喊小庄。”
“女孩儿长什么样?”陆谨突然插了一句。
“戴着个帽子看不太清,皮肤特别白,病恹恹的。”王东明说。
陆谨紧接着问:“脸上有没有什么特点?”
这话一出口,文颂和林南都转眼看向他。
王东明想了想:“没有啊……就一般姑娘。”
“哦……”陆谨心内紧绷的弦莫名一松,移了两步矮身坐下,再没问什么,倒是文颂被他这两句话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南抽回目光:“王东明,你继续说。”
“昂……我们坐下聊了几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找阴阳,然后他说他能找着人,三言两句就定下了。两天后来了个姓刘的师傅,叫刘喜,他来之后先安了土,然后说我家里安土没用,八成还有大事,我一听也蒙了,别说大事就是小事我也经不起了。第二天一早,我带他来坟地转了一圈,才知道姓周的把婆娘埋在了我家祖坟正上头,犯了大冲。”
王东明咬着牙顿了顿:“我当时都想宰了姓周的,但刘师傅劝我,说有办法整他,比直接动手强,也不用丢工作坐牢房。”
文颂挑了挑眉:“什么办法?”
“立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