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灵（刑侦）》揽山月

49、第 49 章

　　红川镇是旭安县最东边的镇子，纯山区，据说红川镇政府建的时候都找不着平地，最后建在了半山腰。跟凤临中间隔了好多个乡镇，离得挺远，开车过去，全是盘山路，要两个小时。

　　“有没有啊……哦……李峰，木子李，山峰的峰，好，那赶紧的，你先打电话给他说一下，然后我再打电话给他……嗯嗯，我知道了。”

　　文颂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一个在红川镇派出所有熟人的。
　　两分钟后。

　　“哎，李哥你好……是我，文颂，凤临派出所的，你好你好……是这样我这边一个案子，跟你们那边儿的一桩旧案有点联系，我过来找点资料……就是二十多年前，有件父亲杀儿子的案子，你那边方便给查一下……昂，是挺久远的……行，行，我不要具体的，知道大概就行……哦，梧桐岭吴家村，杀了一个儿子……好好，我再有半小时应该能到你们所……不用看了，麻烦你给我一个吴家村人的电话，我先去吴家村问问……哎，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

　　文颂挂掉电话，翻出了陆谨的微信，稍一犹豫发了条消息：“宝贝儿，干嘛呢？”

　　等了半天没动静，他把手机一扔，按了好一会儿，选了首歌，窗户全部开到最大，声音也调到最大。

　　于是寂静的大山之间。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

　　“小文，这就吴家村。”

　　李峰推开门下了车，指着前面的村子说：“是不是挺绕的，你没我带肯定找不着。”

　　文颂下车活动了几圈胳膊，看了看身后刚走过的无数个Z字形山路：“您别说还真是，这路再拐两下能上天了吧。”

　　李峰是个三十五六岁的辅警，红川镇本地人，中等个儿，长得很敦厚，他笑笑说：“那倒不能昂……”

　　文颂闻到了一股很甜的味道，向四周望了望，山梁上不远的地方长着两排的很大梧桐树，花开得正繁盛，甜味儿就是从哪里传来的：“怪不得叫梧桐岭，有些年份了吧，这些树？”

　　“可不是，解放初期栽的，”李峰挺得意的：“快六十年了。”

　　文颂：“呀，好家伙，怪漂亮的。”他稍稍一顿，又笑道：“你们这儿比那小盘山的老神榆漂亮多了，不打算想个法子宣传一下。”

　　“嗨……那也是镇政府的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峰笑道：“再说了，人老神榆再尴尬，也在县城，这喊一声响半天的深山老林，谁来？”

　　文颂抬脚向岭下的村子里走，边走边说：“难说，现在花钱买罪受的人多了去了。”

　　李峰：“这倒是，回头我跟镇上建议一下，说不定搞成了，也是点创收啊。”

　　“哈哈哈……”文颂笑了笑。

　　说笑着就到了吴家村村口，李峰指着最远处的的村落：“那个就是六队，当年报案的那个人也在家，跟吴向东原来的家离的也不远，我们直接过去问他就行。”

　　“吴向东？”文颂问。

　　“嗯……”李峰说：“就是凶手。”

　　几分钟后，二人到了吴家村六队吴彦军家门口，出来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说是爷爷奶奶去了庙头地里收麦子，文颂哄着她带路，小姑娘也开开心心的带他们过去。

　　上山下坡的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挺高的山壁下方，山壁笔直，上面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洞口，呈拱门形，三十多公分高，二十来公分宽，纵深大概一个多手掌的长度，黑黢黢的，有些里头还有纸灰。一层叠一层，从最底下，一直垒到了及腰的位置。

　　文颂蹲下看了看：“这是烧纸的吗？”

　　李峰：“是，一家一个。”

　　“哎呦，这也不刻个名字什么的。”文颂站起来拍了拍手：“能认下吗？”

　　“小姑娘！”李峰喊住了那个前面的蹦的姑娘，指指墙上的洞口：“你们家烧纸的小洞子是哪个？”

　　小姑娘几步蹦到墙根，看了看，指着从下往上第二排的一个小洞，很肯定的说：“就这个！”

　　文颂：“…………”

　　李峰笑了笑：“打小就跟着往这儿跪，没什么认不下的。”

　　前面几棵大树，一角飞檐从树后伸出，能看出是个仿古的建筑，文颂指了下：“那个是庙吗。”

　　李峰点点头：“嗯，山神庙，当年的案子就是在这这块儿，因为吴向东发疯，说儿子是大公鸡，要杀了献给山神爷。”

　　文颂皱着眉：“操！”

　　“爷……奶奶……”小姑娘抬头朝着上面的麦子地开始喊。

　　半分钟后，一个穿着二道背心，戴着草帽提着镰刀的半老老头走到了地埂子上，往下一看，粗声粗气的说：“笑笑，你咋来了？”

　　笑笑指着后面说：“爷，他们找你。”

　　李峰：“吴师傅，我镇上派出所的，你下来，有个事问问你。”

　　吴彦军还没说话，身后传来很尖细的女声：“他爸，咋回事？”

　　“有个镇上派出所的同志，说是问个事儿，你先割着……”吴彦军说着撂下镰刀，捞起一件衬衫穿上，从旁边的小路饶了下来，女人走到埂边，看了看，招招手把笑笑叫了上去。

　　吴彦军下了埂子，敞着衬衫走过来，一只手拿着草帽扇凉，身板很硬朗，黝黑的皮肤全是汗，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啥事啊，同志？”

　　文颂给他俩递了根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就听李峰说：“我们在整理一些资料，整到你们村二十几年前的那个案子，要过来问问。”

　　这话是他先前和李峰说好的，文颂怕一说他是外地的，不方便。

　　吴彦军走到一棵树底下伸嘴一吹，转身坐下：“二十几年前，啥案子？”

　　李峰也过去坐下：“就那个吴向东的案子。”

　　“呀……”吴彦军愣了一愣：“人都没了，咋还问这个？”

　　文颂：“隔段时间得做个清查，我们都没人了解，案卷写的也不清楚，麻烦您给我们讲讲。”

　　“哦……”吴彦军抽了两口烟，朝不远处的抬了抬下巴：“就那儿，我早上起来下地，碰到的，娃娃被剐的跟个破墩布一样。我也吓坏了，就报了案。”

　　文颂抬眼看了看：“不是，吴老哥，您给说详细点，他怎么就会发疯啊，而且疯这么彻底。”

　　吴彦军皱着眉，往那块儿望了望：“这事儿吧，说来话长……糟心，说这干嘛。”

　　文颂笑了笑：“我们不急，您慢慢说。”

　　吴彦军别别扭扭的开始说：“前面都挺好的，就是大的那个女子不太行，一颗老鼠屎，把家里都害了。不念书，初二吧，好像是，就不去学校了。然后就去了城里打工。”

　　文颂和李峰点了点头，吴彦军继续说：“打了大半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了，结果他妈的，小小年纪，肚子里不知道怀了哪的种，自己好像都不知道，然后就给掉家里了。这你说，这那行，这不明摆着给村子里招毛鬼神吗？那村子里一合计就请了个大阴阳，叫闫方亭，干这个可拿手了，远近闻名。”

　　“请来了之后做了一通大法事，没过多久那女子就死了。后来向东和他婆娘，动不动就看见鬼，搞得后来门都不敢出，闹了大半年，婆娘受不了了，麦黄六月的，半夜上吊死了。向东一见那场面，精神就不太正常了，第二天就不见了，撂下了两个儿子。大的好像九岁，小的七岁，婆娘的丧事都是村里人办的。”

　　文颂插了句话：“他们家那娃娃叫什么名字？”

　　吴彦军想了想：“女子好像叫桐桐，大的儿子叫右右，小的叫议仪。具体哪个字我还真不知道。”

　　文颂见他停下，便说：“吴老哥，您继续……”

　　刚说完，李峰把他的手机塞进了文颂手里，文颂低头一看，屏幕上打着一行字：“吴桐，吴悠，吴逸。”

　　文颂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了李峰。

　　吴彦军：“他跑了两个娃也没人管，但是家里头出了那样的事，也没个人敢往他们那儿凑，两个娃自己弄了十来天，看着都要饿死。结果那天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了，当时我们好多人在村口，都看见他回家去了，虽然没咋说话，但看着挺正常的。下午的时候还端着盘子，来给山神爷点了个纸。”

　　“然后那晚上雨下的可大了，雷声轰了半晚上，根本没人出门，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吴彦军又朝着远处看了看：“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早，准备去泉里头挑担水，然后我走哪路口的时候，就看见那儿好像趴着个东西，白擦擦的。走近一看把我都要吓死了，你们不知道有多惨，真的，连个人形都没有，没法说。”

　　文颂又递过去一根烟，吴彦军凑着他的手点着，狠狠吸了两口：“你们见过破白布条扎的墩布没？那娃娃就是那样！身上的肉整个给剐下来了，一条一条的挂着骨头，瘫在地上，雨下了大半夜，血都冲干净了，白生生的，整个就像个破墩布，你们想想那场面……”

　　文颂往哪满是小洞的山壁下看了好一会儿，想了想那个场面，确实很惨烈，但他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得自己也说不上来，脑子里空荡荡的，陆谨的脸一下一下的往出冒，总被他强行塞回去，他下意识的不想把陆谨往这件事而上面按。

　　李峰看了看文颂，觉得这小年轻可能是被震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吴师傅，那后来呢？”

　　吴彦军：“报了案，没多久你们派出所的就过来了，然后等了一会儿，县上的公安也来了，下午的时候，在麦柴堆里把向东找见了，就我们队边上那个大柴草场，你们过来的时候应该都看见了，当时好多人看着，三个警察都按不住，跳着蹦子，笑的可欢腾了……说是让大家去看，他昨晚上给山神爷案前杀了只鸡，毛都拔干净了……谁有口服……拿回家去煮……”

　　李峰：“………………”

　　沉默了好一会儿，文颂问：“那另外一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