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竹竹竹竹竹

2、0．2

　　0．2

　　饭后，他便任劳任怨地帮我收拾东西去了。我带的都是些沉甸甸的参考书，他非但没有抱怨，反而还工作的相当尽职，颇令人满意。
　　至于我吗，君不闻女士优先乎？所以在有好吃的好玩的和休息时，我就优先享受了。
　　我斜倚在沙发上啃西瓜，看着他忙来忙去，直到一头大汗为止，还时不时的用手中的西瓜馋他一下。
　　“妹，你这样不贤惠，日后叫我怎样把你嫁出去？”终于清理完毕，他叉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那个肖似卧佛的坐相哭笑不得。
　　“这就嫌我不贤惠了？那么快过来休息罢，免得未来亲爱的嫂子说我不懂怜香惜玉，棘手催花。从今日起我就给您为驴为马，这样可好？”我瘫在原地笑嘻嘻，实则是故意要把话题引到他的情感问题上去。
　　他抱臂，“我是你的兄长，我有义务对你的终身大事负责。”
　　我不甘示弱，“我是你的妹妹，我有权利对你的终身大事负责。”
　　他无语。
　　我趁机祭出王牌，“何况，二老也非常地担心你。”
　　哼，钦差大旗一旦摆出，试问前方还有何人能阻我？
　　一听二老名号，他立即反应过来，今次我这般千方百计查问他私人情感，是奉何人赦令。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愚兄我尚未婚配，可还满意？”
　　我冷哼，这麽简单的答案就想打发我？
　　我猛然跳起，做气势汹汹状指着他大喊：“呔！此身是我兄，此心是我友，要想过这关，留下嫂子照片来！”
　　我见他一瞬呆住，便又嫣然一笑，“兄台看，这买卖可还做得？”
　　他强忍了笑意，一伸手摸了摸我额头，一脸怜爱及担忧之色：“哎呦喂，这好好的大姑娘一读中文系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着实可怜啊，可怜。”
　　我大呼不妙，想方设法套情报计果然还是不济事。
　　他看着我滑稽的模样，颇觉好笑，“有这闲工夫，不如替我看看这路的名字如何？”
　　看路的名字？这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想法？莫非他是因为看中这条路的名字才在此居住了三年而不思搬迁的？
　　我悻悻然道：“桃花路桃花路，一听就不吉利。”
　　他这次却是真皱起了眉，“怎么讲？”神态有些不安的样子。
　　啊，这麽认真，我看有问题。
　　我连忙一本正经起来，“一则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二则帘中人比桃花瘦，帘外桃花开仍旧。所以可见，这桃花最是种无情植物。”
　　他很肯定地笑笑，“花红易衰似郎意，自然万物这般多情，又该怎讲？”
　　我振振有词反驳，“那你又要怎么解释‘玄都观内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况且不止花红易衰，人情更是易衰，说到底，这象征有情人离分的桃花，便不是什麽有福之物。”
　　这几句诗词我们用的可称是无头无尾，虽然很对不起古人，但是为了我眼前这人的终身大计，只好先委屈一下老人家了。
　　他不语，面上仍在微笑着，眼中却已经隐隐透露出失落来。
　　他喃喃自语，“原来最终还是只有这一层意思……怪不得……怪不得……”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把话题往深处引，“所以啊，若是情人居住在此，那便肯定是河汉相隔的命运，一生不能得见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突然深深看着我，眼神隐隐折射出几丝苦笑意味。
　　我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慢跳了半拍。
　　是了是了，感觉快触及他为何三年都停留在原地的秘密了。
　　这过程真像是海洋探险，非得小心翼翼提着精神不可，然而一旦快要触及金光闪闪的秘密，就会不由自主地退却。
　　因为害怕，说不定前方还会碰上什麽预料之外的暗礁。
　　他深吸一口气，紧挨着我，慢慢坐下。
　　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
　　“我对不起二老。”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
　　我很平静，“光自怨自艾是口是心非者的做法，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不妨想办法挽救。”
　　何况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麽绝对的对与错，只不过是顺应多数人的选择而已，如果只是因为顺应了偏僻想法，我们都还能够选择改变。
　　他把脸埋进手中，手指颤抖如一阵呜咽，“我知道这样会让他们很伤心，可是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改变。有些东西，它由不得我来选择要不要。”
　　我嗤笑：“可是因为爱？”呵，我亲爱的哥哥，没什麽难以把握的事物，爱情虽然最为神秘，但也总归是人类情感范畴，极力把它扔出大脑的警戒线之外，就万事大吉。
　　就像桃花，不是那种植物无情，真正无情的，只是人类而已。
　　然而我们却还总爱标榜自己有多么多么的痴情，将花心的罪过全部归咎于无感无识的花树，真乃千古奇冤也。
　　决定要走的人始终是自己而已，与天地风水，花草树木并无多大干系。
　　他揉着额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你不明白，不明白。这种爱，这种爱太过特殊。”
　　“有多特殊？”
　　“不，不，请别太咄咄逼人。我已经很累。”他终于转过头来，我看到他眼角已经发红，神情潦草急切，与刚才判若两人，精神几有脱缰的前兆。
　　我吓了一大跳，怎么变得这样脆弱？
　　我连忙柔声安抚：“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先去休息，这些事过后再说，啊？”
　　说罢又补一句：“早点睡也好，节省电费。”
　　“节省不了多少的。”他果然很给我面子，应景地笑了一下，面部一下子松弛不少。
　　我长出一口气，这年头当妹妹的真是不容易，又得哄又得陪，真是上街上买个妈都不带这麽尽职尽责的。
　　“这种小地方，省一点也已经算是很多。”先拉开，又扯开话题。我容易麽我？
　　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目光有些失魂落魄，“不，这一带也有灯火通明的广场。”
　　“是么。”我大奇，但看他的神色，也就终究没有去追问太多。
　　“是啊，从三年前起就已经有了。”他笑的带着几分自嘲。
　　这人多变情绪让我不由打了个寒噤，“你太累了，去休息吧。”
　　他也没再多说什麽，就站了起来。走出一阵后突然回头，“小矜，你真是长大了。”
　　眼神是欣慰和寂寥的混合体。
　　我冲他缓缓微笑，“没来由说这些事干什么？早点休息是正经，晚安。”
　　是的，我是长大了，不止懂得该怎样说话，还懂得了该怎样停止说话。所以，让我们都歇口气吧，幕若是揭得太早，戏，就无法演到皆大欢喜。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走进了屋内。
　　关上灯，静坐于黑暗中，我确信，我听到了一声叹息。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意识到了某些东西。
　　三年前的灯火通明的夜晚……众人欢庆的广场……不同寻常的爱……觉得对不起父母……难道说……
　　我“腾”的一下子沙发上猛然站起。
　　看来，是应该进行多方面行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