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勃朗安

33、为人

　　事后证明，果然是错觉。
　　顾聂没有想到夏川卿同学竟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早上五点被夏川卿从梦里惊醒果然是最好的报应。
　　不过和夏川卿那种起床气怼天怼地相比，顾聂的醒来显得温和多了。
　　谨承着顾妈妈教育的绅士风度，顾聂只是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夏川卿，就懊恼地笑笑以示歉意。然后他像前天晚上一样往罗博身边爬了过去。
　　昨天夜里，罗博和庄凯一伙人闹到了很晚，直到有人查房才作罢，顾聂也是到那个时候才把书收了睡觉，想来现在要是叫醒罗博一定能收获一枚萝卜炸弹。这样作死的事情，估计除了顾聂没有人会去主动做吧。
　　夏川卿抱着被子怏怏地看着作死之人的小动作。
　　他先是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小细皮筋，暗搓搓地对罗博的头发动手动脚，等到把罗博的发型搞成了非洲小妹妹式后，他才如折腾夏川卿一样折腾醒睡得正香的罗博。
　　如果罗博在他扎小辫儿时就醒大概是不会有这么悲惨的。
　　顾聂拿着自己的被子在罗博身上又盖了一层。关键是，现在是春天，暖融融的春天，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秋天和冬天。没过几分钟，罗博也感觉出了环境的不一样，不一会自己主动蹬掉了被子。然后，在半梦半醒中看见了此生难以忘怀的风景。
　　那是佳人在侧，满室旖旎。
　　才怪。
　　事实上，罗博看到的是一团乌漆嘛黑的图片。路指《格林伍德》503页，现代化的双吸收硫酸厂。
　　还不只这个，除了硫酸厂，还有顾聂不断挥动的两只手指。
　　罗博睁眼：……
　　罗博眨了一下眼：！
　　然后，整只大萝卜“哗”地一下掀掉了所剩无几的被子，同时拍掉了顾聂手里的书。他坐在原地好一会，思维慢慢回笼，“顾聂，你在干嘛？”
　　“叫你起床。”顾聂把掉到床铺上的书捡起来放在一边，优雅地笑笑，“Surprise！”
　　“你是狗吧！”罗博把被子拽回来，重新背对着顾聂躺下，不知怎么觉得脑袋下有点硌得慌，伸手一摸，满头都竖起了刺猬的刺，炸成了河豚。显而易见，做这件事的肯定是顾聂。
　　“顾聂？”罗博一边把头上的发圈一个个撸下来，一边严肃地看着顾聂，“是你干的吧。”
　　陈述句，就像是柯南对着嫌疑人说：“凶手，就是你！”。此时此刻，凶手应该一下子跪下，忏悔人生，希望求一条生路，可是，这儿的画风并不太对。
　　顾·凶手·聂懒洋洋地应了声：“对啊，要不你一会儿给我编几个，我也好到张西风面前秀一秀，前提是你会的话。”
　　罗博：还真不会。
　　和顾聂对视了一会，罗博终于放弃了挣扎：“我去睡会，昨晚嗨的太晚，今早还要去爬山，我可不如你这样精神矍铄。”说着，罗博就往被窝里一钻，然后鼾声如雷。
　　顾聂看着此情此景，凉凉地道：“罗博，你语文没学好啊。”
　　鼾声顿了一下，继而前赴后继般潮涌而来，也算是变相地阻止了顾聂接下来的调侃。
　　夏川卿看了一会两个人的表演，从开始看到结束，终于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迷迷糊糊靠着墙也就睡了。
　　早晨的一出大戏就算告一段落。

　　对于众人来说，这场戏只是狗血的今天的开始。早晨大巴车顶着蒙蒙细雨开往了今天上午的景点，也是此次社会实践中为数不多的景点——龙池山。
　　显然，今天的活动主旨就是爬山。
　　龙池山上有山路，借着山名，倒是给自己贴上了“龙池古道”的金，而山路也的确是过去人家用大块石头砌出来的，踩上去光光滑滑，一不小心就可以摔出个满地找牙的结局来。
　　在夏川卿，这位与某大佬在床上打的不可开交的勇士眼里，这条山路处处都写着两个字“晦气”，但在晦气的同时，它的挑战难度却并不太高，就是那些石板缝隙处的泥巴，让人觉得今天的确不是个适合爬山的好日子。
　　到山脚下时，夏川卿背着个包下了车。大巴车这一次异常给力地把乌云甩在了后头，夏川卿低头看了眼干燥的地面，忍不住叹一句运气太好。
　　顾聂是跟在夏川卿身后下的车，还拽着一溜小尾巴，如罗博，庄凯等等，几个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昨晚未尽兴的三国杀，脚步却丝毫不停，直追着领队张西风的身影。
　　好吧，夏川卿认真地看了几秒，发现自己可悲地看错了：张西风后面是代丁彤和唐婉婷，罗博追着张西风和罗博追着代丁彤的可能性一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经过顾聂时，罗博趁机拍了拍顾聂的肩：“顾聂，等会你上山的时候我排在你前面好不好？代丁彤……你看……”罗博说着怒了努嘴，不远处是代丁彤和唐婉婷手拉着手的背影，这么一对比，反是显得罗博分外落寞。
　　听完罗博的请求，顾聂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怎么？这种是还来征求我的意见干嘛，就算我不同意，你会就这样放我走？”
　　“哪有哪有，我这种就是患得患失嘛。哪像你，全年级，不，是全校的知名男神，学习好，长得高，长得帅。”罗博“哈哈”两声揽过庄凯，“凯哥也借你们的道一用，我和凯哥一起走，顺便讨论讨论怎么追代丁彤。”
　　顾聂不怀好意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和我讨论？我觉得我在恋爱方面可以当你们的导师。”
　　罗博回答的义正辞严：“我要追求的不是一份模式化的感情，不需要套路，只需要真情实感和真心实意。”
　　顾聂继续追击：“你的真心她领了吗？”
　　罗博和庄凯对视一眼：“……”
　　终于，短暂的沉默后，罗博无奈道：“没有，但你要相信水滴石穿！”
　　“你用水去滴电气石没准可以爆炸。”顾聂毫不犹豫的补充。
　　夏川卿听到这里只觉得无数羊驼从龙池山的山坡上奔过，带起隆隆巨响。
　　去你的电气石和石头一个玩意儿。
　　夏川卿偏头瞧瞧睁眼说瞎话的顾聂，后者微笑继续道：“罗博，要知道钟乳石也是水滴出来的。”
　　罗博：“……”
　　夏川卿：“……”好像没什么问题。
　　场面一度尴尬。
　　当然，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罗博铁了心要去追代丁彤，顾聂，身为这家伙的朋友，自然也不会去阻止。最终，他只说了一句：“罗博，你英雄救美可以，但你别美没救成，英雄倒是被救了，那你也别去丢人现眼了。”
　　罗博对此倒是颇有自信：“那当然不会。”
　　听完罗博的话，顾聂笑笑，手里的伞在地面上连戳几下，紧跟罗博一行人，走在了代丁彤身后。
　　上山的路的确不是很好走，越是向上，队伍里的讲话声也越是小，放眼看去，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连张西风也不例外。
　　“川卿，你累吗？”顾聂把伞当作拐杖上的山，乍一看还有几分登山运动员的魅力来。他可能是整个班里最轻松的一个，走着走着还不忘和他同桌唠嗑。
　　他的同桌也算得上轻松，一是东西带的少，二是身体素质过关，一边走一边还腾得出精力回应顾聂：“还行，倒是你，背这么多东西不累吗？”夏川卿扫过顾聂背的黑色旅行包和他手中那把敲石砖敲的“砰砰”响的伞，“看你怪累的。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了，谢谢关心啊。”顾聂笑着拍了拍背包，“这里的东西是我老妈给我整的，说是野外求生必备，我看了看，有的还的确有点用。”
　　“所以，你妈到底是什么工作？又是执行总编，又是地理考察员，还是个野外生存爱好者？”夏川卿皱了皱眉，感到难以置信。
　　“都会点吧。”顾聂呼出一口气，“她见的东西不少，生活技能也一点不差。唉，如果让她知道自家儿子这样表扬她大概会高兴坏了，我真是个好人。”
　　夏川卿：“……”原来好人卡还能发给自己的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顾聂那高调的性子，估计是从他那老妈身上学来的。
　　夏川卿看了眼面前陡峭的山路，又看了眼走在两米前的罗博和庄凯二人，最后看了眼乌云将至的天色，没有接顾聂的话，而是边走边从包里拿出伞来。
　　此举很有预见性，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大雨会在一分钟后即刻到来。

　　这场雨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地席卷而下。
　　夏川卿和顾聂双双撑起伞，十几秒内，一条山中小路上满满的全是这样的小蘑菇，并排的人只能一前一后地走，不然，伞和伞相撞，谁都走不顺。
　　夏川卿想着，步调顿了一下，等到顾聂比他快上一阶才慢慢跟上。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那把伞的奇怪。
　　风从雨，雨下的大，风也不会太小。山上的小蘑菇基本上全都有些歪斜，唯独顾聂的伞岿然不动。更有意思的是，为了行路方便而单手撑起伞的顾聂，手上竟然冒出了青筋。
　　这是要多大力，这把伞有多重？
　　体育好到飞起的顾聂力气不可能不大，但现在，他都是这个样子，这把伞……
　　夏川卿一边走一边思考，最后得出了一个看起来大差不离的结论：恐怕这把伞和顾聂的书包是同样的产品，都是顾妈妈给顾聂找的“装备”。
　　就在这么一会，教师们也对现在进退两难的状况进行了交流。
　　大雨一方面阻止了众人登山的路途，另一方面，为众人下山的安全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几位老师迫不得已，讨论后准备兵分两路，一路沿原路返回，另一路再往上走一些，从别的岔路口下山，这样，可以最快地疏散人群，避免天灾人祸。
　　考虑到体力的不平衡，男生全部继续前进，女生跟着部分老师向下走。
　　看着一排一排的男生女生交换位置，夏川卿略遗憾地想到了满脑子都是代丁彤的罗博：男女兵分两路，他非常不幸地将失去刷好感度的机会。
　　索性，上帝并没有亏待他。尽管这份“没有亏待”是建立在顾聂千钧一发的反应力上，不然，他可真的会沿着山路滚下去。
　　也许是是为了迅速上几个阶梯，好给代丁彤让一条通路，罗博匆匆的步伐踩在了石阶的光滑处，然后，就见他下意识抓住一旁的树枝，结果……
　　“啪嗒”一声，树枝断成了两截，罗博手里的伞在匆忙中脱落，然后滚下了山坡，而他本人也做了一个巨大的质点，摔到了顾聂的身上。
　　英雄救美，英雄反被人救了。
　　一语成谶。